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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障者被收養所賣為奴工 與狗同食一鍋麵

新疆託克遜十餘名工人三四年來在建材廠遭遇非人待遇,逃跑就遭毒打、幹活如牛如馬、吃飯與狗同鍋、未領一分工錢。他們均來自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四川省渠縣殘疾人自強隊),大多為智障人士。

這位工人抱著一個水杯在成品大白粉堆上發呆。

這位工人抱著一個水杯在成品大白粉堆上發呆。

智障工人正在運送原石。

智障工人正在運送原石。

這就是這些智障工人住的宿舍。

這就是這些智障工人住的宿舍。

「吃肉的感覺真好。」

「吃肉的感覺真好。」1

一位旅遊至此的遊客王力為了一口水被深陷虎口2年多之久,既沒有工資還備受毒打欺凌,卻無法脫身。(2010年12月11日拍攝的王力)

「我叫王力,力量的力,家是黑龍江的,在這幹活已經2年了。」從老家來新疆託克遜旅遊的王力,恐怕從沒想到,這趟遠行,竟讓自己徹底與世隔絕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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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11日,工人在毫無防護措施的條件下從事著強體力勞動。

 不間斷的工作、頂不過兩泡尿的白水掛麵讓他不堪忍受,兩次逃跑換來的只有毒打。在這個不大的工廠,雖然還有10個和他同吃同住,忍受著一樣折磨的工友,可他們不是不愛說話,就是因為智障而無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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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克遜縣庫米什鎮老國道247公里處的佳爾思綠色建材化工廠(以下簡稱佳爾思廠),4年來,數十名工人的悲慘遭遇,被當地人形容為「豬狗不如」,很多人都親眼見過老闆用皮鞭抽打工人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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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專門砌了圍牆,為的是不想看到殘忍的畫面。有人打抱不平卻被打,有人打探到這些智障的工人是廠老闆從四川省的一家乞丐收養所領來的,並聽說手續齊全,以至於後來再發現毒打的情形時,大家也都當做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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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0年12月11日,智障工人在成品堆前休息。

如果不是周邊鄰居對工人們的境遇再也不願坐視不管,向本報講述工人們的遭遇,恐怕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我們身邊,還有這樣一群「包身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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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0年12月11日,工人們同狗一起吃飯。

他們無法掙脫,無法與外界聯繫,只能在「包工頭」的奴役下忍氣吞聲,做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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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0年12月11日,手爛了,簡單包紮一下,仍要出工,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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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10年12月11日,滿是裂口的雙手鑑證著他們的悲慘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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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月11日,宿舍簡陋,被褥破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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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克遜縣庫米什鎮老國道247公里處有一家名為佳爾思的綠色建材化工廠(以下簡稱佳爾思廠),十餘名工人(其中8人為智障人)三四年來在這裡遭遇了非人待遇。周邊鄰居在經過多年沉默後,再也無法忍受良心折磨,向本報講述了他們看到的殘忍場景:工人們逃跑就遭毒打、幹活如牛如馬、吃飯與狗同鍋、工錢一分都領不到……

12月10日,在報料人指引下,記者驅車趕到庫米什鎮一探究竟。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工人們只能用布條遮住鼻孔來防塵。

文/記者 馬樂 圖/秦鵬

動作遲緩而呆滯

10 日中午12點多,在與佳爾思廠一牆之隔的一個院落里,幾個鄰居聽說記者來了,聚集在這裡聲討佳爾思廠。一家石英廠的老闆老王介紹,這裡的工廠一般10月份就會停工,第二年的3月才會復工,工人每人每天工資最少150元,而佳爾思廠則完全不同:「一年365天佳爾思廠從來沒見停過工,而且這些工人一分工錢都領不到自己的手上。」

中午1時,記者來到佳爾思廠,空地上粉塵沒過腳踝,近20公分厚。一陣微風吹過,粉塵就會夾卷著往嘴和鼻子裡鑽。

距佳爾思廠的粉碎機器十米開外,堆放了大半圈約3米高的做大白粉原料的石材,爬上原料堆,工人們工作的場景清晰可見。一位身著紅色破夾襖的工人,將榔頭高高舉過頭頂,喊著「嘿!嘿!」的號子,砸向三四十厘米見方的原料石;裝車工呆在一邊,看石頭被砸成小塊後略略停頓便直挺挺地彎下腰,一塊塊撿起緩緩地轉身,扔進手推車。兩人配合裝滿一車手推車原料石,花了近半個小時。不遠處,有工人步履蹣跚地推著手推車,將原料石運到機器旁,等待機器修好後進一步加工。旁邊一位裝車的工人鏟一鐵杴石頭,頓一下,看看手套;再鏟一鐵杴,又停頓一下,提了提繫著尼龍繩的褲子,又開始工作。雖然頭上、衣服上落滿粉塵,但除了一名工人在鼻子上「掛」著片爛布外,沒有一個人戴口罩做防護。

工作區域內,除了喊號聲,沒有人說話;工人們的動作遲緩、呆滯。

從中午1點一直到下午5點,儘管午飯的時間早已過了,但沒有人喊工人們吃飯。

來自「乞丐收養所」

記者靠近拍照時,被一名工人發現,他含混不清地大叫一聲:「老闆,有人照相。」為了不影響接下來的採訪,記者快步回到旁邊的院落。晚上11時,記者摸黑再次來到佳爾思廠。白天停歇的機器開始運轉。除了穿紅衣的男子,還有4名工人在重複著白天的工作。當晚,機器聲轟鳴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記者來到佳爾思廠外觀察時,被老闆娘發現。記者亮明身份,稱因為有人舉報這裡環境污染嚴重,所以拍照取證。聽記者這樣一說,慌忙趕來的工廠老闆李興林放下心來。當記者質疑工人防護措施不足的問題時,他主動表明自己手續齊全,與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也稱四川省渠縣殘疾人自強隊,簽訂過用工協議。

李興林說,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的負責人是曾令全,「他組建了乞丐收養所,並向全國輸送工人,讓那些無法自理或是沒有生活保障的人能夠自力更生,打工賺錢。我這現在有11個工人,有3個正常,其他多少智商都有點問題,只是沒有殘疾證。」

隨後他出示了一份簽訂於2008年9月9日的《勞務協議》,協議甲乙雙方為李興林和曾令全,規定由甲方負責乙方第二批5名隊員的食宿和車費,並一次性支付乙方9000元,甲方支付每人每月工資300元並以銀行匯款的方式支付給乙方。如果甲方丟失乙方隊員,每丟失一名賠償1000元。

「我前前後後已經接過來了30名工人,有些當時看著有勞動能力,來了什麼活都幹不了,就又送回去了。」李興林拿出自己與曾令全的合影說:「曾令全很有名,網上有很多他的介紹。」李興林找出上個月才支付過的銀行憑條說:「我們每個月都給他支付工資的。」憑條上顯示交易時間為2010年11月12日,轉帳金額 2520元,由一位名叫蔡濤的人代轉入曾令全帳戶。

與狗同食一鍋麵

問到工人們的生活狀況,李興林帶著記者參觀了淋浴室,並一再強調工人們不愛洗澡。廚房裡,李興林指著案板上的豬肉說:「我們頓頓都有肉和菜,工人兩天就要吃掉兩袋掛麵。」廚房一角堆放著24棵大白菜,桌子上放著兩尿素袋掛麵。「他們吃的很好的,有些人來的時候都提不動重的東西,現在都可以幹活了。」問及為何工人們不戴口罩,李興林說工廠都有配備,只是工人們都不願戴。

李興林帶著記者推開工人們住的房門:不到10平方米的空間,冰冷而簡易。5個房間,每間擺放著兩三張床。或用木頭拼搭,或是簡易的鋼絲床。「高檔點」的床上,凌亂蜷縮著的骯髒被子,薄的輕輕一提就能拎起來;有些床上的褥子就是一層薄薄的床單,有的就只是鋪了層硬紙殼。

記者推開另一間宿舍,上夜班的工人劉雙輝正躺在床上,他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避寒,破損的毛衣下還穿著4件單衣,被子上壓著一件軍大衣。被問到是否領過工錢,已經幹了4年活的劉雙輝低下頭搓著手:「還沒跟老闆說呢。」

趁著李興林與攝影記者相談正歡,記者來到在工地上。鼻子上掛著片爛布的王力,40歲,是工人中與記者溝通最順暢的。兩年間他跑過兩回,也被毒打過兩回。「第一次都快到託克遜了,被他們開車抓回來了,想跑掉是不可能的。」

「兩年間洗過澡嗎?」

「從來沒有。」

「想回家嗎?」

「想!」王力一直無神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

「你是哪的?」

「黑龍江望奎縣。」

斷斷續續的一問一答,總是被緊跟著的小老闆打斷。

正在搬運成品的彭根貴(音)面對記者的問題,重複著這幾句話:「一般情況下,只要不違反廠里的規定,就不會挨打。」「一般情況下,我們干不動的時候,就有肉吃。」「一般情況下,只要不逃跑,就不會挨打。」

中午2時,工人們被老闆急急地喚回來。大家似乎並沒有習慣這個開飯點,有點不知所措。老闆娘喊了幾遍「吃飯!吃飯!」工人才摸進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的破箱子上、從床邊破被褥里掏出飯盆。有人端著白花花的麵條高興地跑出屋子,蹲在牆角呼嚕呼嚕直往嘴裡倒。「今天的要好點,今天的面里有油!」盛麵條的大鋁鍋放在地上,老闆娘一勺一勺舀給工人。兩條狗進進出出,時不時把頭抻進鍋里,舔著麵條。老闆娘舉著大勺,沖狗叫了一聲,見狗並不離開,也就不再管了。

身份可疑「包工頭」

離開佳爾思廠,記者向庫米什鎮派出所反映情況,派出所副所長付昌民告訴記者,派出所也聽說過佳爾思廠,並去廠里查看過,但廠老闆稱與四川省民政部門簽署過用工合同,就沒再過問。「如果他們簽的協議有問題,派出所會去調查落實。」付昌民說。

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四川省渠縣殘疾人自強隊)到底和四川省民政局有什麼關係?記者多次致電四川省民政局,由於是周末始終無人接聽。記者上網搜索發現,據《民主與法制時報》2007年報導,2006年湖南耒陽市因一名無名乞丐的死亡而牽出過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經警方調查了解,這個收養所是靠收集並控制眾多殘疾人做工牟利,該乞丐是做工時被毒打致死的。渠縣民政局相關負責人當時在接受記者的採訪中表示,該縣沒有任何民間的乞丐和殘疾人救助組織來登記註冊過,且他們並不認識曾令全這個人。而警方稱,耒陽市無名乞丐案發後,曾令全即已潛逃。

返回途中記者聯繫了黑龍江省望奎縣警局,試圖找到王力的家人。但查詢後告訴記者,與王力同名的人有上百位,如果沒有其他更多的信息很難查到準確信息,如果能夠得到更多的信息,對方會協助找尋王力家人。

本報將繼續關注這一事件。

責任編輯: 沈波  來源:新疆天山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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