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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軍:中國陷入智利人民曾經面臨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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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提要:這就是「國家資本主義」的「利害」??富了少數人口袋,空了大多數人腦袋。在這類社會中,即使經濟得到了發展,可是由於上層權力的壟斷,剝奪了大眾參與社會的各種權利,無法使人民產生對生活更加豐富的情趣,人的生存依然擠壓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之中。壓扁的大腦使他們在金錢欲望上必然要走向一種極端,對金錢的崇拜,會表現得更為強烈和不擇手段。

南美「裙邊」智利,產生過著名的「皮諾切特時代」。

皮諾切特是智利的一名軍隊統帥,1973年通過軍事政變上台。皮諾切特上台前,智利的經濟陷入困境,失業率達歷史最高點。皮諾切特上台後,開始強行推動經濟改革,施行自由經濟政策,很快扭轉了困難局面。在他執政的17年間,智利經濟取得了飛速的發展。尤其從1984年以後,智利經濟實現每年5%至7%的高速增長,被國際經濟學家稱為「智利奇蹟」。

按照唯經濟發展論,皮諾切特拯救了智利經濟,是國家英雄大救星,然而,他晚年卻顛沛流離、被智利人民拋棄,差點在國外遭到審判。

為什麼他領導國家創造了經濟奇蹟卻「不得好死」?

回顧那段歷史,會看到皮諾切特治下的智利,雖然在經濟上推行自由政策,國家經濟得到飛速發展,但在其他方面卻是「一貧如洗」:政治高壓,國民精神文化遭到了嚴重的浩劫。皮諾切特建立的是不折不扣的軍政府,軍政府解散了國民議會,禁止各類政治活動,長期實行全國宵禁,並展開了針對異議人士的「大清洗」。

沒有議會、沒有工會、沒有反對派,智利經濟就在這樣的形勢下飛速發展著。「公民」們在他一步一步的思想控制下成了政府和特權階層的工具,成為國家意志使用的沒有人格的「東西」。

皮諾切特時代,智利人都可以做「發財夢」,但每個都沒有安全感。有人稱「皮諾切特們」打造的社會為「國家資本主義社會」,也有人稱是「原始資本社會」。那麼這種社會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在這類社會中,沒有什麼東西是固定不變的,每個人都苦心焦慮,生怕地位下降,並拼命向上爬;金錢已成為區分貴賤尊卑的主要標誌,還具有一種獨特的流動性,它不斷地易手,改變著個人的處境,使家庭地位升高或降低,因此幾乎無人不拼命地攢錢或賺錢。不惜一切代價發財致富的欲望、對商業的嗜好、對物質利益和享受的追求,便成為最普遍的感情。這種感情輕而易舉地散布在所有階級之中,甚至深入到一向與此無緣的階級中,如果不加以阻止,它很快便會使整個民族萎靡墮落。然而,專制制度從本質上卻支持和助長這種感情。」

上述法國學者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選段,雖然描述的是19世紀頹廢的法蘭西第二帝國,但卻道出了「國家資本主義社會」及「原始資本社會」的共性。這種社會呈現的國家特點是:在唯發展論的國家利益面前,政府就是一個巨大的公司,一個擁有暴力機器的公司。這樣的政府本身就顛覆了政府應有的道德倫理。

「皮諾切特們」打造的,就是這樣一個政府。這個政府創造「經濟奇蹟」社會背後,是文明前提的喪失??自由和公正不復存在。

「如果沒有我的允許,這個國家的一片葉子也不能動。」這是皮諾切特最自豪的名言。

自由經濟的蓋頭下,露出壟斷的真容。皮諾切特在上台伊始,揚言要把智利「變成一個企業家國度而非無產者國度」,但17年的執政下來,皮諾切卻把自己變成了「智利最大企業家」,他和他的家族中飽私囊,所擄掠的家產駭人聽聞。據國際組織後來調查證實:包括他妻子、5個孩子、孫子、兄弟姐妹和叔伯兄弟在內的38名親人都參與和洗錢有關的商業活動。

這就是「國家資本主義」的「利害」??富了少數人口袋,空了大多數人腦袋。在這類社會中,即使經濟得到了發展,可是由於上層權力的壟斷,剝奪了大眾參與社會的各種權利,無法使人民產生對生活更加豐富的情趣,人的生存依然擠壓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之中。壓扁的大腦使他們在金錢欲望上必然要走向一種極端,對金錢的崇拜,會表現得更為強烈和不擇手段。

當然,不能說這樣的社會完全沒有信仰,雖然皮諾切特標明自己搞的是「新自由主義」,但智利人明白得很,他搞的主義實質是「國家恐怖主義」加「國家資本主義」。對恐怖不買帳的國民,為了生存的有限空間和自由,不得不被「拜金主義」主宰大腦。這就是此社會堅定不移的信仰,也是皮諾切特的統治基礎所在。

皮諾切特的統治基礎,主要來自物質財富的迷信??只要經濟發達了,人民就會自動幸福。然而,如果廣大國民失去了政治的想像力,執迷在資本狂歡中,則只能專注停留於動物本能對性和食物那點貪婪可憐的欲望上,「精神靈性」、「自由信仰」以及「心智健康」這類概念不可能自動沁入心中,生命也不可能自動達到一個存在的更高層次。所謂幸福從何說起?

皮諾切特時代的智利,不僅沒有政治想像力,而且也沒有文化的想像力。七八十年代的智利,推行嚴格的新聞出版審查。在文化管制下,是一片文化荒漠。人民只有吃喝玩樂的權利。人的遠大屬性消失,文化格調與靈魂高度也隨之降低??人人浮在生活的表層,對飄在社會表面的時尚過分追逐;對於眼前遇到的問題,無不誠惶誠恐;而對於長遠發展的問題,則一概置之不顧。     

「如果一個民族分心於繁雜瑣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義為娛樂的周而復始,如果嚴肅的公眾對話變成了幼稚的嬰兒語言,總之人民蛻化為被動的受眾,而一切公共事務形同雜耍,那麼這個民族就會發現自己危在旦夕,文化滅亡的命運就在劫難逃。」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波茲曼博士的這段「娛樂至死」論述,說的就是這種社會的「精神死亡」。「娛樂至死」的社會,最終的結果並不「歡樂」,而是「死亡」。

好在擁有民主傳統的智利人,在皮諾切特獨裁下渾噩了17年後,終于于20世紀九十年代及時地醒來,趕跑了軍政府,使本國重新成為重拾文明前提的「正常國家」。

一個國家,窮一點好還是富一點好,是不需要思量的。但是,如果是失去安全感和正義感的富,對那個國家的國民而言,還是不是福音呢?人類的文明發展史告訴我們,人的幸福,確實跟「口袋」有關,但是跟經濟實力之外的事物更有關係,比如自由、平等這些看似「務虛」的東西,卻更能左右一個國家的國民精神狀態。是做生活在一個強勢軍國中的奴僕、還是做生活在一個自由並不強大的國家社會公民?拋棄了皮諾切特的新世紀智利人已經給出準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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