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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金融風險爆發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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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中國當下的金融風險因素正在積聚,另一方面「中國特色」又可能消解危機,未來的前景取決於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再平衡。

近期,各界對金融風險的關注與擔憂可謂空前。博鰲亞洲論壇上的各路專家不僅擔憂已開發國家債務危機的死灰復燃,更是將焦點轉向中國影子銀行和政府債務的安全性。此前野村證券就直接指出,中國已經具備與歐美日爆發金融危機之前的相似特徵。雖說「唱空中國」是國際投行的「別有有心」和「慣用伎倆」,但這次似乎並非空穴來風,因為金融系統的確出現不祥之兆:雖說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普遍位於1%以下的安全區域,但不良貸款餘額卻普遍以兩位數甚至三位數(如平安、浦發等)的速度增長,增速令人咋舌;更讓各界不安的則是影子銀行這個震撼彈,其規模被普遍預估為20萬億~30萬億元,相當於GDP的半壁江山和銀行貸款的三分之一。鑑於影子銀行「龐氏騙局」的色彩較濃,銀監會也坐不住了,開始發文件整頓,國內銀行股也接連遭遇重挫。由此,中國式金融風險是否會集中爆發,就頗值得細細深究。

這些年來,各種「唱空中國」的危機論調竟然都沒兌現,這本身就耐人尋味。亞洲金融危機後的國企危機轉化為銀行不良貸款,學界斷言「中國的銀行在技術上已經破產」,但此後國企改制、剝離銀行不良資產和銀行上市融資的改革紅利卻將中國銀行(601988,股吧)業推向全球巔峰;近十年來陸續有專家唱空中國的房地產泡沫破滅,但剛性需求卻支撐著房地產的火爆到如今都未熄滅;兩三年前地方政府債務浮出水面,郎咸平隨即預言「中國債務危機正式爆發,政府要破產」,卻不料地方政府債務借道影子銀行得以喘息。雖然各路專家的預判既有經典經濟學邏輯的推導,又有歷史經驗和現實數據的實證,卻每每對危機看走眼。因為危機本身就是多種因素合力的結果,是動態發展與自我調整的過程,以孤立靜態的分析框架和「以過去照亮現在」的思路來預測未來,自然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畢竟「上帝關閉一扇門的同時,也會打開一扇窗」,而且歷史也不會簡單地重複,正如不能以過去「看空中國」的論調都落空了,就據此斷定未來也不會發生一樣。

可見,要預判金融風險的未來前景,還需基於全息全維的動態考量才能探知一二。不可否認,當下的中國金融正進入各種危機因素的堆積期。一則,市場經濟有著金融危機的內在宿命。金融從貨幣仲介走向自循環,本身就蘊藏了從膨脹到危機平倉的內在邏輯。當金融理財的體量較小、題材概念有現實紅利的支撐,以錢生錢的遊戲尚有騰挪的空間,而一旦金融過度膨脹、概念被過度透支,則擊鼓傳花的遊戲就會演變為多米諾骨牌的坍塌效應,美國的金融危機正是因為房地產泡沫的破滅透支了次級債的繁榮。當下中國的金融大混業浪潮也是緣於金融內在膨脹的邏輯,而一旦理財產品過度膨脹,並透支各種概念,也難逃金融危機的宿命。二則,實體經濟去產能將埋下金融地雷。近期,無錫尚德的破產讓不少銀行的貸款打水漂,而這不過是實體經濟去產能轉化為金融地雷的冰山一角。過去,從傳統產業到新興產業,都經歷了從產能大擴張到產能大過剩後的工業去產能,未來商業地產的過剩也將助推去產能化浪潮,由此金融系統的壞帳和爛帳也將水漲船高。三則,政府過度的債務風險隱患正在積聚。在宏調思維的主導下,政府救經濟卻讓自身背上沉重的債務壓力,光鐵道債就高達2.6萬億,地方融資平台債務更是將近12萬億,「拿什麼來還債」成為明天的重要命題。四則,資訊化與全球化放大金融的黑天鵝效應。資訊化與全球化時代,資本呈現出高度的流動性、分散性和隱蔽性,從而顛覆了政府傳統的金融管控模式,一旦黑天鵝事件爆發,便迅速大範圍傳播。中國追隨西方金融路線的同時,金融前景的不確定性也在迅速增加。

雖說危機因素正在積聚,但對沖危機的因素也同樣存在,「中國特色」可能消解金融危機。

一、強大的行政力量可以給危機補窟窿。雖然「大政府」導致低效率和潛在危機,但同時也是堵截危機的力量所在。相對於西方,中國式的行政力量空前強大,強有力的行政監管與宏觀調控、龐大的國有資產和國有企業,都是為危機補窟窿的潛在彈藥,就連擅長做空的索羅斯都盛讚中國的金融管制,表示「很放心」。

二、改革空間釋放危機緩衝的空間。一旦危機露出苗頭,將倒逼市場化改革提速,從而釋放制度紅利,如溫州的高利貸危機倒逼民間金融改革的試水,這種以改革來緩和危機的「特色」在西方卻難以尋覓。

三、戰略縱深提供危機緩衝的餘地。中國曾依靠從沿海到大陸的戰略縱深推動產業轉移,而如今的人民幣國際化又增添了從國內到國際的戰略縱深,金融承受外部衝擊的同時,也開闢了向外轉嫁危機的渠道。

四、新經濟(310358,基金吧)與金融的嫁接化解危機隱患。事實上,中國正在成為新經濟的弄潮兒,2012年中國授予的專利同比增長25%,創新的威力可見一斑。一旦新經濟與金融得以結合,虛擬貨幣沉澱到實體經濟中,也就解決了「錢到哪裡去」的苦惱,化解貨幣自循環的危機隱患。

顯然,金融風險爆發的前景如何取決於上述正反兩大力量的較量。這兩種力量都是長期存在且自我強化的,因此,不可能出現一方完勝另一方的狀況,而只會是犬牙交錯、此消彼長的格局。中國式金融風險的前景也就呈現為「整體橫盤,局部危機,消化與轉化並存」的基本態勢,難以出現全面的危機。首先,有些領域的危機爆發不可避免。這往往是那些游離於行政管控之外的領域,在市場力量的作用下野蠻生長,並遭遇盛極必衰的瘋狂洗牌,如民間金融的高利貸、網際網路金融等領域,淘金貸、優易網、眾貸網等P2P網貸最終都紛紛倒逼。其次,有些領域的危機以「市場平倉+政府兜底」收場。如光伏危機中,江西地方政府就以財政兜底(如墊付工資等),但怎奈窟窿太大,政府力量也是杯水車薪,還是敵不過市場平倉。影子銀行量大面廣,一旦引爆後果難以想像,政府同樣不會坐視不管,但一些泡沫嚴重的理財產品還是難逃被蒸發的命運。最後,有些領域的危機以內部消化和外部轉嫁的形式來化解。如鐵道債、地方融資平台債務等領域,政府本身就是金融的參與者,無法容忍危機的爆發,將會走「行政力量+市場化運作」的路子,要麼是靠財政注資、增加稅費實現危機的內部消化,要麼是搞債轉股、資產剝離來轉化危機,如從股市上圈錢來填補窟窿。但這些只是權宜之計,若危機的根子不除,日積月累之後,已開發國家眼下的債務危機就將是中國未來的前車之鑑。

可見,無論金融的風險因素以何種形式收場,都離不開政府與市場兩種力量之間的抉擇與平衡。因為,中國現存的危機和未來的潛在危機,既有市場化過度的成分,又有市場化不足的成分,歸根結底是沒能界定好政府與市場的各自邊界。由此,危機爆發與應對的問題,本質上就是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失衡與再平衡——政府是選擇行政干預來對沖市場力量,還是讓市場化的危機來自行清理,還是以危機倒逼市場化改革,平衡政府與市場?按理說危機會倒逼市場化改革,但危機之後的溫州金改試點對外以市場化示人,內部卻依然是行政管控,金融領域的國民待遇還未開始兌現,民資進入金融領域的障礙猶存。由此可見,局部的危機很難對金融市場化有實質性鬆動,非市場化因素所累積的更大危機,才能真正推動未來的市場化改革到位。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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