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附近的一家工廠,工人們在根據一本有關古代陶瓷藝術品的書,製造贗品。 Adam De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這是位於河南省煙澗村的一個小作坊,塑料和金屬散落其間,還能聽到蛐蛐的叫聲。作坊里的工匠正忙於製作青銅器:馬、匕首、鍾,以及禮器——所有這些都會被弄成中國古代文物的樣子。
在製作好模具,並澆鑄出這些青銅器物之後,工人們會把它們放進盛有酸性液體的容器中浸泡,接著還要把它們埋到地下,一埋就是好幾個月,希望可以再現因年代久遠而腐蝕老化的效果,讓生產出的物品看起來就像剛從古墓里挖出來一樣。
「當然,我們會把它們浸入化學溶液里,還要把它們埋起來。」在解釋煙雲澗青銅器有限公司的生產工藝,並談論仿製古代青銅器的傳統時,該公司的一位嚮導說。「但與此相比,他們在上世紀七八十年的做法要噁心得多。那時會用尿液和動物糞便浸泡這些物件。」
在整個中國,即使沒有成千上萬家,也有成百上千家作坊,在做類似的事情,用青銅、陶瓷、玉石和白銀仿製文物和古董。有些作坊則專門用老舊的紙張、墨汁和印章,模仿古代大師風格的畫作。
許多東西都會在市場上以本來面目示人,標稱為古董的高仿品或臨摹品。但專家稱,製作得最為精良那些物件足以騙過內行,常常會被人放在中國的拍賣行里出售,從而推動了這個國家蓬勃發展的藝術品市場。
在景德鎮的一家工廠,工人們在仿造古代陶瓷。 Adam De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如今,造假者可以讀到研究期刊,從中查閱某件東西的化學成分。中國有銷售舊紙的市場。」哈佛藝術博物館(Harvard Art Museums)前策展人、中國藝術專家羅伯特·D·莫瑞(Robert D. Mowry)說。莫瑞目前是佳士得拍賣行(Christie’s)的顧問。
學者和鑑定師會接受識別偽作或贗品的培訓。但中國的造假者常常能得到博物館專業人士和富有藏家的協助,一直善於利用舊材料來做手腳。
他們可以對陶瓷進行輻射,從而矇騙碳年代測定技術。他們還可以僱傭手法純熟的技工,從真品上分離出題字的真跡,隨後定做一幅假畫,配上考古題字;再書寫一幅假題字,配上真畫。結果,一幅真品畫作就變成了兩件真假摻半的作品。
「我見到過一幅畫,前5尺是真跡,但後5尺卻是仿品。」曾在佳士得供職的一位專業人士說,「應該還存在另外一幅畫,跟這幅正好相反。」
一些交易商會買通鑑定師、博物館員工或年邁大師的後人,和他們一起炮製騙局,讓拍賣行誤把贗品當成真跡。還有一些騙子會把仿品放進歐洲某個小拍賣行的拍品目錄,或者想辦法讓贗品混入一場遺產拍賣會,從而達到偽造來源記錄的目的。
中共當局和拍賣行一直在努力打擊這種做法。但是對快速發展的拍賣市場和日益增長的贗品交易的監管,迄今為止並未見效。
在中國,鎖定贗品的生產者和經手的交易商並不困難。一位記者今年走訪了十多座中國城市,並得以約見許多高質量仿品生產者。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承認,曾偶爾參與過制假售假的騙局。
一些工匠在談到自己製作的偽作,最終能夠流入拍賣市場時,甚至表達了自豪之情。
「他們甚至可以騙過鑑賞家,」耶魯大學藝術館(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亞洲美術部主任江文葦(David Sensabaugh)說。「而且說到玉,根本沒有任何檢測方法」能確定一件玉器的年代。
中國畫專家、北京當代藝術畫廊墨齋(Ink Studio)的合伙人余國梁(Craig Yee)說,只有行家才能識破從事偽作和贗品生產的行家。
「最好的制假者並不是匠人,而是鑑賞家,以及專業的書法家和畫家。」余國梁說,「畢竟要想掌握一種風格,並不能提筆就來。」
中國藝術品的藏家和投資者受到愚弄是一回事兒。但專家稱,除此之外,贗品和偽作還會對中國藝術的研究造成更為廣泛的影響。
學者們長期以來一直知道中國的文物中存在贗品和偽作,但其大規模生產似乎讓事情變得更具挑戰性,因為藏家可能會向國有的博物館捐贈藏品。
「對於認真的學者而言,審慎變得愈發重要了。」哈佛藝術博物館前策展人莫瑞說,「情況很驚人,但還是會有大量的書籍出版,人們還是會把偽作當成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