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國內諸多基於《西遊記》改編的影視劇,扮演過孫悟空的演員一抓一大把。從1966年主演邵氏電影《西遊記》的岳華,到近期擔綱孫悟空扮演者的郭富城,近五十年的多部影視劇里,扮演孫悟空的演員就有不下十個。
一個大概的統計里就包含了這些演員的名字:田青(1970年前後的國泰電影《孫悟空》系列)、劉中群(1975年的邵氏電影《紅孩兒》)、周星馳(1994年的電影《大話西遊》)、張衛健(1996年的TVB劇集《西遊記》,又名《齊天大聖》,以及2003年的《齊天大聖孫悟空》)、陳浩民(1998年的TVB劇集《西遊記II》、翁海清(1998年的《東遊記》和2005《紅孩兒》)、屈中恆(1999年的《春光燦爛豬八戒》)、曹榮(2000年的《西遊記後傳》)、熊藝彬(2004《福星高照豬八戒》)、陳柏霖(2005的電影《情癲大聖》)、丁健(2005年的《寶蓮燈》、2008的《魔幻手機》、2009年的《寶蓮燈前傳》)、李連杰(2007年的電影《功夫之王》)、費振翔(2010年的浙版《西遊記》)、吳越(2011年的張紀中版《西遊記》)、敖犬與喬任梁(分別飾演2011年的《春光燦爛豬九妹》電影版和電視劇版)以及在2013年電影《西遊降魔篇》裡飾演「美猴王」的黃渤。
瞧見沒,上述這一連串名字都曾在一些你可能聽都沒聽過的影視劇里扮演過「孫悟空」這個角色。有趣的是,能被人記住的卻少之又少。如果要做一些比較,那那些不被人記住的飾演者就沒必要拿來作比了(有些年是因為年代久遠,有些是演得比較一般,即便是很有知名度的李連杰和陳柏霖,也不被人記住......你懂的),幾個令人印象深刻到一提及就能想起的飾演者則很有必要拿來簡單分析一下。
譬如周星馳在電影《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與《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裡飾演的孫悟空。
星爺飾演的這一款孫悟空被多數人認為是最有「人味」的:一方面,他有著和人一樣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既能勇於反抗,又能敢於去愛,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一方面,他也存在局限性,即便神通廣大,也終究過不了情關,改變不了命運,在做出取捨之後,最後竟「好像一條狗一樣」的帶著無盡唏噓踏上取經之路。毋庸置疑的是,周星馳用他自己對「孫悟空」的理解和其獨有的喜劇形式展現了一個別樣的孫悟空:一個「最像人」的孫悟空,一個能引發許多人共鳴的孫悟空。
也正是因為他是在演一個「人」一樣的孫悟空,在一些表情與動作上,難免顯得不那麼像「猴」。他說話、吃東西、走路,都像個普通人一樣。在很大程度上,少了一股「猴」的靈動,卻多了一絲人的風采。
再譬如張衛健在《西遊記》(又名《齊天大聖》)和《齊天大聖孫悟空》裡飾演的孫悟空。
之所以張衛健飾演的孫悟空能夠被多數人記得,除了他這部電視劇作品剛好填充了不少人的年少觀劇的記憶之外,更多的,是他也用自己的方式為「孫悟空」抹上了一層「人」的色彩。並且與周星馳不同的是,他所飾演的孫悟空,仿佛就像一個鄰家大男孩或街頭小青年一樣,雖然的確有著強大的能力,卻又有著大多數青年人的個性:自戀(不時喊著「帥到掉渣」)、調皮、多情、衝動、油嘴滑舌、喜歡扮酷、風流不羈甚至斤斤計較。這樣一個孫悟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個性張揚的青年,逗人開心,惹人喜愛,叫人羨慕。
他也像周星馳一樣,沒有多少「猴」的神韻,說話做事,舉止投足,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時不時還顯得特別話嘮。
還有就是黃渤,他飾演的孫悟空在《西遊降魔篇》裡的戲份雖然不多,卻幾乎令大多數人印象深刻。
這種印象深刻主要體現在他的一種「顛覆」:他可能是最丑甚至是最可怕的「孫悟空」。因為周星馳把他塑造得更為「不像以往的美猴王」,卻也更接近於吳承恩原著《西遊記》裡的孫悟空。他在形象上就顛覆了不少觀眾的印象:身型矮小健壯、臉型猙獰可怕,愛憎更加分明,氣場更加霸氣,某種程度上,不大了解的人甚至會以為這是一個反派角色。他既沒有了「猴」的靈性,又沒有了「人」的情性,倒活脫脫是個本領強大的「妖」。
也正是因為這種更近於「妖」的塑造,雖然顛覆了不少觀眾對孫悟空「美猴王」的印象,但卻也贏得了很多原著黨的認可,認為這樣一個近妖似魔的孫悟空,才是經典名著《西遊記》裡的那個孫悟空。
上述三個飾演過孫悟空的演員,是除六小齡童老師之外,最能讓大家立刻想起的扮演者。大致了解過後,我們不妨回到正題,來看看六小齡童扮演的孫悟空,與他們有著哪些不同。
首先,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在造型上是最接近於「美猴王」的。
從扮相上看,章老師(六小齡童原名章金萊)臉型瘦削,嘴型寬細,整個五官有著極好的基礎,在化妝之後,像極了常規理解上的「猴」。並且,他對於「猴」的表情的把控,不僅使得其扮相在形上面更像「猴」,在神上面也更像「猴」,可謂真正的形神兼備。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一眨一瞪,一瞥一斜之間,猶如猴一般靈動自然,散發著靈氣。而這種靈動並非源於某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而是源於非常刻苦而紮實的訓練——要知道,章金萊老師有著高度近視,但他卻硬是通過長時間的盯著燈光看、盯著速度飛快的兵乓球看、閒暇時睜大眼睛看日出日落等訓練手段,將自己的眼睛訓練成活靈活現的「火眼金睛」。這使得他飾演的孫悟空,成了人們心目中最接近於「美」與「猴」的「美猴王」,印象深刻之餘,也愛戴不已。
披上「齊天大聖」的炫酷裝備,「美猴王」的風姿簡直迷人(尤其和八戒對比的時候)。
其次,從形體動作的細節上,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更像一隻活脫脫的「猴」。
與前面提到的周星馳、張衛健、黃渤不同的是,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有著最為神似的「猴」性。除了上面提到的五官帶動的面部表情,六小齡童老師的每一個形體動作,都極為靈動、活泛、自然。無論是眼睛一眨一瞪(辨別妖怪時那個閃著光的瞪眼),還是嘴型的一開一合(生氣時那個下巴收縮,上唇向前的咬牙切齒動作),都在五官上調動出了精準的神情。而他走路時那個一直都在蹦跳的肢體動作,以及搔耳撓腮時那種手部下垂動作,甚至撒潑打滾的動作,都近乎完美而自然地詮釋了一隻有著靈性的「猴」的神韻。比起那些走路就那麼大搖大擺、撓癢就那麼抓來抓去的表演,六小齡童老師的動作顯得極為輕鬆自然,如猴附體。難怪連真正的猴子見到他,也會當成同類一樣肅然起敬。
還不止這些,作為一個有著通天本領的「齊天大聖」,大鬧天宮和降妖伏魔的他常常要獻出不少武打動作。而相比於其他人如硬派打戲一般套路化的動作而言,六小齡童老師的武打動作顯得更為生動、精彩且極具觀賞性。無論是他舞弄金箍棒,還是跳打眾妖怪,一舉一動,都在保持「猴」的神韻的同時,還能打出「神通廣大」的精彩。尤其是那個最考驗功底的跳躍到金箍棒上眺望的動作,都做得極為自然。這種形體動作上的神似,源於六小齡童老師家族訓練的刻苦,源於他自己長年累月地觀察與練習。要知道,作為四代猴戲的家族成員之一,六小齡童老師一開始並未被視為章家猴戲的繼承人,若不是出了變故(被父親看好的哥哥不幸早逝),《西遊記》劇組估計都不會找他出演孫悟空。但他憑著自身的努力鑽研和刻苦訓練,不負眾望,延續了家族榮譽。
最後,從整個角色性格的理解和拿捏上,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更像「齊天大聖」。
周星馳和張衛健版本的孫悟空更接近於「人」,黃渤版本的孫悟空更接近於「妖」,三者都在一定程度上展現了《西遊記》裡孫悟空的性格。但都多多少少有些偏於局部,不夠豐富。
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則更加豐富地展現了孫悟空作為一個「本領強大的猴」的諸多性格特點。起初,他只是一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對世界充滿好奇,願意去學習各種事物,卻又毫無基本的禮數,對教他本領的師父也是「沒大沒小的」,顯現出來的,更多是一種動物的秉性。在學成通天本領之後,在水簾洞自稱「美猴王」之後,他開始變得狂傲自大,桀驁不馴,敢於挑戰一切,直至大鬧天宮。被如來制服之後,在遇見唐僧之後,他又從最初的不屑到最後的尊敬中做了較大的轉變。在他眼裡,不會有太多唐僧那種善與惡,也不會有八戒和沙僧那種美與丑、對與錯,而更多的是對「是人還是妖」的判斷。神通廣大的本領讓他可以傲視一切,保護唐僧取經的責任讓他充滿正義,骨子裡的猴性又讓他難得表現出人情世故中的愛與恨。如此這般的性格特點與轉變,並非緊靠劇本台詞就可以拿捏到位的,還必須得有足夠的理解。
也許,周星馳的孫悟空能讓人生出「人」的共鳴,黃渤的孫悟空能讓人看到接近原著的「妖」的一面,但孫悟空本身最迷人之處,還是他「齊天大聖」的那種蓋世英雄一般的氣質。他是無所不能的,可以上天入地,可以七十二變,即使有時候需要靠神仙出面降妖,也不改其骨子裡的那種「聖」的本質:對自由的嚮往,對規則的不屑,對妖魔的勢不兩立。這些,都被六小齡童老師詮釋得非常到位。
綜上所述,前面提到的周星馳、張衛健以及黃渤都在某種層面上呈現了各自的孫悟空,但相比較而言,僅從孫悟空本身的被勾勒出來的特點來看,六小齡童老師無論是外在的形神方面,還是內在的性格方面,都要比前面三者好很多,豐富很多。當然,比起其他人而言,那就更是甩很遠了。
如果說黃渤的孫悟空是「妖」,周星馳和張衛健的孫悟空是「人」,那麼,六小齡童老師的孫悟空,則是「聖」。前者多半是寫實,而後者,則是寫意:六小齡童老師的神韻,讓孫悟空更接近於「孫大聖」。
但是,這些比較也多半出於技巧和理解上的考量,對於所有喜愛孫悟空的人而言,其實還不夠全面。六小齡童老師是最好的「孫悟空」,除了好在表現技巧和性格理解之外,還有其他遠高於他人之處嗎?
有,那就是他所扮演的孫悟空之於大多數觀眾而言,有著太多的記憶。
誰又不是呢?無論是孩時端著飯碗邊吃飯邊看《西遊記》的記憶,還是青年時拿著棍子使勁模仿孫悟空的記憶,亦或是成年後依舊對孫悟空有著不言而喻的情愫的記憶,都離不開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帶來的影響。他是一代人的記憶,是許多次模仿著「俺老孫來也」建立起來的記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影響了許多人三觀的養成。
不過,如果基於吳承恩的原著《西遊記》來考究的話,六小齡童老師的孫悟空在某種程度上是有美化和修飾的。對於習慣了嚴肅的人而言,這似乎又在一定程度上給六小齡童老師帶來了「不討喜」的標籤。或許喜愛六小齡童老師的人聽了會不大樂意,但人家也不是偏見,而是基於原著的有理有據。
每個《西遊記》的讀者,內心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孫悟空:他要麼俊美要麼可怕,要么正義善良要麼嗜血成性,要麼桀驁不馴要麼循規蹈矩,但最後,都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通廣大的蓋世英雄。
對於讀者而言,最好的那個,恰恰就是自己基於閱讀所想像出來的那個旁人無法看到和體悟到的孫悟空。只是,在現在這個問題的討論里,我們所要關注的,是「六小齡童飾演的孫悟空」,而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孫悟空」。
六小齡童飾演的孫悟空真的好嗎?好在哪裡?
我的觀點是: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不僅是真的好,還是目前最好的!
不僅僅源於前面所述的技巧、理解以及記憶帶來的情懷,還源於六小齡童老師飾演的孫悟空,滿足了許多人對孫悟空正義善良、俊美瀟灑、蓋世英雄、神通廣大等等光輝形象的想像。
對於太多人而言,六小齡童老師已經不僅僅是飾演了孫悟空,而是裝點了大家的一個夢:他就是許多人心目中所想像的那個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