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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慰年:中華數碼愚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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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大學教授孫立平在新浪微博上質疑防火牆的功能。他說,出去拍照,爬過幾次長城,發現一個規律:長城都是朝外即朝向敵人的那一面險峻,敵人爬上來不容易;而朝內即朝向自己的這一面都比較平緩,自己上去防禦比較容易。而現在中國的防火牆呢?好像是專門和自己過不去,自己出去不容易,敵人輕易進來卻不管。這是不是弄反了呢?"

發表於2018年04月11日由舟巷

【自2017年1月22日至2018年3月31日,中國工信部"在全國範圍內對網際網路網絡接入服務市場開展清理規範工作,將依法查處網際網路數據中心(IDC)業務、網際網路接入服務(ISP)業務和內容分發網絡(CDN)業務市場存在的無證經營、超範圍經營、層層轉租等違法行為"。禁止個人用戶自行建立或租用虛擬私人網絡(VPN)。2018年4月1日,"中華數碼愚人國"正式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網起來了!】

網上有人把綠垻與華夏歷史上的朝代社會的閉關鎖國進行比較,提出:在大航海時代,我們玩了海禁,寸板不能下海,只留下鄭和的故事尋找被推翻的先皇;在大貿易時代,我們閉關鎖國,直到讓日不落帝國的堅船利炮轟開了國門;在大數據時代,我們玩區域網,facebook、推特、youtobe都不讓上,微博封號,微信搞"404",憋腳的百度去搜索網頁也只有搜出個"根據相關政策和法規,該頁面無法顯示"。2017年初,又封鎖翻牆軟體,全面禁止翻牆。為什麼我們總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紐約前市長彭博說,"隨著技術的飛速發展以及社交媒體的產生,我們今天的世界與以往很不一樣。我不會擔心異議人士,沒有哪一個國家沒有異議人士。我不會把我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控制網際網路上,因為這是一場打不贏的仗。"佩塞克(William Pesek)說,中國官員正在談論平衡經濟,不再依賴出口和非生產性投資,以便創造生氣勃勃的、創新的服務業。但這需要一種環境,去促成真正的辯論、創造性的破壞,以及更多反主流文化的論述。世界其他地區利用什麼方法啟迪思想,破除固步自封情緒?那就是言論自由,學術自由、思想自由;不禁止谷歌、臉書、微博。(《彭博社評論》)

清華大學教授孫立平在新浪微博上質疑防火牆的功能。他說,出去拍照,爬過幾次長城,發現一個規律:長城都是朝外即朝向敵人的那一面險峻,敵人爬上來不容易;而朝內即朝向自己的這一面都比較平緩,自己上去防禦比較容易。而現在中國的防火牆呢?好像是專門和自己過不去,自己出去不容易,敵人輕易進來卻不管。這是不是弄反了呢?"(《中國的防火牆是不是弄反了?》)把國民封鎖在信息的高牆裡,製造億萬資訊時代的愚民。這種倒行逆施,遭到聯合國的譴責。

2016年7月1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通過由巴西、奈及利亞、瑞典、突尼西亞、土耳其和美國聯合提出的一項決議草案–《網際網路上推動、保護及享有人權》的決議草案(A/HRC/32/L.20 The promotion, protection and enjoyment of human rights on the Internet)《決議》說:"民眾在線上必須能夠享有與線下相同的權利,尤其是個人獨立見解和言論自由,這項權利不分國界,可以通過自主選擇的任何媒介來行使。所有國家必須停止任何阻止和干擾在網際網路上傳播信息的行為。在網絡社會,只有思想的權威,沒有政府官僚的權威;只有邏輯的權威,沒有長官意志的權威。任何國家破壞網際網路的全球性,開放性和互用性都是對所在國人民的犯罪。這項決議將保證全球70億人民(包括13億強國人)在網際網路的自由權利。網際網路是顛覆極權社會的謊言的基礎。"草案將進一步保證網際網路自由以及人們在網際網路上享有與現實生活中相同的權利。

美國在歐巴馬時代,政府採取"網絡中立"(Net Neutrality)政策,對網絡服務供應商特定內容進行管制。這等於把私營的網絡服務變成了"公共設施"。2017年12月14日,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FCC)廢除了網絡中立規則,讓網際網路回到政府寬鬆管制狀態,促進市場競爭,並要求各州也廢除相應規則。聯邦通訊委員會主席Ajit Pai說,這讓網際網路再次由工程師、創業者和消費者來推動,而不是律師、會計和官僚。

網際網路作為一個人類新的交往工具,固然促進了社會的進步,但是,它也可能被政治寡頭用於扭曲信息、製造謊言,作為推行寡頭政治的工具。美國和中國分別代表網絡時代數碼政治的兩個異端。美國一些企業家,積極推動中國網際網路開放。

2017年10月30日十九大後,臉書創辦人扎克伯格與蘋果執行長庫克和一干中美企業巨頭在北京受到中國國家習近平的接見。習近平保證,中國將繼續保持"開放",且要以堅定不移的決心繼續進行改革。中國7億3千萬網民對於美國的新技術巨頭是巨大的誘惑。但是中共封閉的極權制度與開放的網際網路是兩種不兼容的系統,網際網路開放顯然不在中共"開放"項目之列。

哈佛法學院教授桑斯坦(Cass Sunstein)在他的新著《數碼共和國》(#Republic)里,剖析社群媒體時代下益形分化、兩極、激烈的民主;每個人在自己選擇的"數碼共和國"里共享溫存,卻逐漸耳聾心盲,感受不到城堡外的異見或威脅,民主的生命線正受到嚴重考驗。(許惠敏:《"數碼共和國"威脅民主》)新的數碼時代提供了人類歷史上從未有的交流工具和手段,也給在舊的通訊工具條件下形成的民主和極權制度帶來變數。一種前所未有的"數碼共和國"在兩種制度下都找到土壤。

"數碼共和國"在美國和中國以不同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在美國,總統川普利用推特的數碼武器,不斷製造"另類事實",妖言惑眾,以打造一個代表超級富豪利益的"數碼謊言共和國"。川普採用"攻擊是最好防禦"的策略,不斷地使用推特的數字媒體推出他的推文,信口開河,製造謠言,甚至踐踏法律,以製造新聞新頭條,轉移社會大眾焦點。川普是利用網絡信息的不確定性作為政治手段的高手,構成對民主政治的極大威脅。這個事實說明,自由資本主義在特定時期可能孕育出反對民主的極端分子,他們以憲政民主為敵,如不加制約,會走向極權主義。

中國則利用網絡防火牆打造一個"網絡閉關鎖國"的區域網"數碼極權共和國"。中國通過"防火長城"(GFW)屏蔽國際網際網路網站,這種政策被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列為貿易壁壘。實際上,"防火長城"不僅封鎖與政治相關的網站,連與政治無關的網站也會被防火牆屏蔽。網路封鎖,已經形成了中國與海外的一道"貿易壁壘"。這道貿易壁壘,為貪官和富豪資本轉移開綠燈,使得經濟信息處在朦朧的狀態,貪官和超級富豪借經濟信息的封閉的保護,避免繳納公平納稅,把資本轉移到離岸中心。經濟信息的蔽塞,保護了貪官和經濟不法分子,製造了社會不公平和與世界隔絕的年輕的一代。

沈勇平批評中國的長城防火牆:他們用長城防火牆把中國網際網路與世界網際網路隔絕,成功打造了一個中華區域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大張旗鼓地舉辦世界網際網路大會,還口口聲聲說中國網際網路是自由的。長城本來是抵禦外敵的,但共產主義德國(即東德)卻以長城為代號修建了柏林圍牆阻擋本國民眾投奔自由,共產主義中國也以長城為代號修建了防火牆禁錮本國民眾的精神自由。所謂的網際網路主權,就是以主權的名義,將侵犯網民的權利和自由合理化、合法化。在人權高於主權的今天,主權不是用來侵犯人權的擋箭牌,躲在主權後面侵犯人權,既違反了國際法,也違背了自然法。(《太監舉辦性生活交流大會》)

長城防火牆是一道電子時代的柏林圍牆。這道牆隔開了中國與世界信息自由流通,將十幾億中國人圈在網絡電子牆裡。維吉尼亞聯邦大學副教授傑夫•邵斯說:"中國年輕一代眼界有限,因為他們從未有機會會晤中國之外的人。中國之外的人們對中國有很多誤解,因為他們不能跟牆內的人互動。""長城防火牆割裂了世界。現在網絡空間有兩個世界:一個是世界,一個是中國。"(《華盛頓郵報》)一個是自由世界,一個是不自由世界,一邊是自由人,一邊是不自由人。

1963年6月25日,美國總統約翰·F.甘迺迪在柏林圍牆位於布蘭登堡門前做了一個著名的演說:"兩千年以前,最自豪的炫耀,莫過於:'我是一個羅馬公民。'今天,自由世界最自豪的誇耀是:'我是一個柏林人。'世界上有許多許多人,他們確實不明白,或者自稱他們不明白,自由世界和共產主義世界的根本分歧是什麼。讓他們來柏林吧。有些人說,共產主義是大勢所趨。讓他們來柏林吧。有些人說,在歐洲或其他地方,我們可以與共產黨人合作。讓他們來柏林吧。甚至有那麼幾個人說,共產主義的確是一種邪惡的制度,但它能夠使我們的經濟取得發展。'讓他們來柏林。'自由會有許多的困難,民主也不是完美的,但是我們從未建造一堵牆,並且把人民關進去,不准他們離開我們。"50多年後,甘迺迪的話依然沒有過時。正如他說,"自由是不可分割的,只要一人被奴役,所有的人都不自由。"在電子柏林圍牆下,一切不自由人,不論他們住在什麼城市,皆是中國人。

中國修建網絡防火牆,顯然跟人類追求自由的文明潮流背道而馳。防火牆攔不住追求信息自由的心靈。一些年輕人一直藉助翻牆工具瀏覽海外網站,加上微信的溝通平台出現,起到的攔截效果不彰。《環球時報》的總編輯胡錫進在微博上稱,"中國網絡防火牆的出現有其必然性,也發揮了實際的正面作用。但防火牆應是臨時性措施,也應被看成一種應急手段。沒必要推動它的長期化和不斷強化。網絡治理不應建立在對防火牆日益離不開的依賴上,那樣的話會形成有害信息的堰塞湖效應,逐漸損失中國社會對於它們的承受力和免疫力。長此以往,中國社會將變得脆弱,經不起信息潮的正常衝擊,中國的對外開放將出現一個致命軟肋。"

"防火牆"阻擋的是一切敏感的信息和成人思考需要的必要的信息,這些信息對於一個健康的社會是有益的。《反脆弱》的作者塔勒布把社會系統分為脆弱、強硬和反脆弱三類。他認為"反脆弱"是脆弱的反面,脆弱的東西喜歡和諧安寧的環境,在不確定、受打擊的時候易碎,強硬的東西對環境的變化不敏感,在受攻擊的時候可以堅韌無損,而具有反脆弱特性的系統卻能從不確定的環境收益、在混亂中成長,受到攻擊的時候變得比原來更好。如果一個社會過份追求"和諧",結成"一元化"的官官相護網來層層固化利益、掩蓋矛盾,那麼當不可預期的"黑天鵝"事件到來的時候,強大的金字塔體系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轟然坍塌。(董潔林:《"網開一面"利國利民》)

羅慰年,1982年畢業於廈門大學歷史系,1988年赴美留學,獲行為科學及心理學碩士學位;現居紐約。專欄撰稿人。合作出版著作有:《實用公共關係88例》、《現代幽默術》、《華爾街戰爭》、《顧雅明傳》;個人著作有:《美國多元文化教育聚焦》、《六度空間看美國》、《紐約雜粹》、《半資本論》等。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半資本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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