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投無路的朱德殘部
朱德,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南昌暴動後經過撫州,由撫州出發的那一天的早上。我的部隊剛剛集合在大路口的旁邊空地,等待革委會的首長們到來,然後行進。
這一天第一批出發的是前衛部隊,朱德的第九軍,最先行的約有一排武裝士兵及幾個手上拿著紅綠標語的政工人員,接著又是兩排士兵,跟著朱德就步行來了,他身後跟隨有幾名衛士及一個馬夫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後面便是他們的大隊,不到一千人。行進時,政工人員不時高呼口號:「打倒朱培德,擁護朱德!」部隊士兵也跟著高叫。我當時覺得這個口號很新鮮!
朱德軍長穿著全身一色的藍灰色半新舊的軍服,腳踏草鞋,膚色黃中帶黑,約有五尺八寸身材,年紀已四十過頭,體格壯健,行進時步履穩重。從他的外表看來,我覺得他不像一個將軍,恰似一個伙夫,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印象。
我第二次見他的時候,是壬田周家排作戰之役,當時我營歸他指揮(他的第九軍只有百多人),他在陣地上的表現,既沉著而又十分堅定。對幹部又很和氣,當我被俘逃回來時,戰鬥仍在進行,他一見到我時喜極了,但立即指示我由右側高地進攻,他這種臨陣果敢、指揮若定的修養,確證他是一位卓越的戰場指揮官,頓使我改變了以前對他的「伙夫」印象。
當我軍占領潮汕時。他留駐韓江西岸豐順縣屬的留隍市,對梅縣警戒,後由教導團接替他的任務,他才移到三河壩,和二十五師周士第負責對梅縣鬆口警戒。湯坑作戰時,梅縣方面國軍黃紹雄師亦同時向三河壩進攻,他們苦戰四日後,駐留隍之教導團一營,得悉湯坑之「賀葉軍」失敗,遂退至三河壩,與他匯合,但這時已知主力被擊敗,他便和周士第的二十五師配合當地農民武裝繼續作戰,經過苦戰三天,因傷亡慘重,迫得渡過韓江東岸,退入福建九連山區,官兵只存一千多人,稍事整理後,即向贛南流竄,進占信豐縣城。
在信豐縣城時,朱德曾召開過一次幹部會議,堅決主張繼續打游擊,但當時有部份同志反對,他迫得公開宣布:由各官兵自行決定,如不願意打游擊者,即日可自由離隊。會議後,當日自行離隊的有二十五師師長周士第及官兵三百餘人。朱德便將部隊從新編組,向大庾進發。占領大庾後,休息數日,逃至崇義、上猷兩縣以西之鵝形、上堡等湘贛邊區活動。但那些地區都是貧瘠地方,田地不多,人民窮困。他們千多人的糧食,只好向山村稍有餘糧的人家打主意,但很快的便搜刮一盡。時令將屆隆冬,山區特別寒冷,官兵的棉衣被蓋更無法解決。正在萬分焦急彷徨之際,忽然有了一線生機,就是駐韶關的國軍十六軍軍長范石生,派了一個姓何的參謀(是共產黨員)帶著范的親筆函件,到鵝形來見朱德。會見時,何參謀說明來意,並向朱德轉達范軍長對他們的關懷,擬請率部來歸,共同為國家效力。
這個從天上飛來的佳音,使朱德大喜過望。答應馬上考慮,殷勤款待來使。當晚即與王爾卓、陳毅等高級幹部舉行會議,商討是否投降問題。朱德即席說明:「范軍長是我少年時候雲南講武堂的同學,而且是結拜兄弟,情誼甚深。因他是雲南的軍隊,素為南京政府所歧視,我軍由南昌回粵,途經上杭時,范軍長曾使專人送信給我,相約:若『賀葉軍』能攻占廣州,他(指范石生)即在韶關響應,如『賀葉軍』失敗,即請我率部來歸。這是他過去的諾言,必不欺我。現在我們的處境極端困難,暫時從權歸范,保存實力,將來駐紮曲江,更可與黨方取得密切連絡。再作打算」。
朱德這一主張,即為王爾卓、陳毅等高級幹部所同意,因為在當時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路走。但是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和實力,乃向范石生提出了以下三個條件:
一、本部編為一個團,不得分散。軍司令部不得干涉人事權。
二、本部政治工作保持獨立性質,軍政治部不得干涉。
三、本團械彈被服要從速補給,並須先發經費一個月,以便開拔赴韶。
這三個條件,由朱德寫成覆信,交由來使何參謀帶赴韶關。當時中共廣東省委也派人到鵝形來找朱德,命他率部到廣州參加廣州暴動。
朱德便決定藉投降范軍為名開赴韶關,然後相機行事。
過了十多天,何參謀帶著十名武裝士兵,押解銀洋五千元到鵝形,將范軍長覆畫與銀洋一併交與朱德接收。范軍長的覆函:對所提三個條件完全接受,先送銀洋五千元作為開拔費用,著即率部到韶北三十里之犂市整訓。
朱德接信後即於次日開拔,經大庾、南雄,行軍八天,於十二月十九日抵達犂市駐紮。
當朱德率部開赴犂市途中,廣州暴動已於十二月十三日失敗,是以沒有參加廣州暴動。
廣州暴動既失敗,朱德即正式接受范石生的改編命令,將該部改編為國軍十六軍一百四十團。朱德化名為王楷任團長(朱別字玉楷,故改此名),王爾卓為參謀長,陳毅為政治指導員;第一營營長周子昆,第二營營長袁崇全,第三營營長何某。林彪當時在第一營第三連充當連長。
全團官兵有一千二百餘人。裝備有俄式重機槍兩挺,手提機槍四挺,駁殼手槍一百二十餘枝,步槍五百餘枝。由范石生軍長授給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標誌的「國民革命軍第一百四十團」團旗,被服、經費均如數發給,並補充了六萬發步槍子彈。
一切問題解決了,士氣亦為之一振。便積極從事部隊整訓,並暗中進行黨的政治教育,準備等待有利的時機再行舉事。
韶關以北之犂市,正是北江特委的所在地,特委書記盧克平,是一位慎重而富有思考力的青年。他早就知道朱德部隊是「賀葉軍」的殘部,但不明了朱德本人的意向,所以不敢貿然與他連絡,他一面將情況報告省委,一面派人暗窺該團的動態。
有一天,陳毅召集全團軍政幹部開會,就當前的環境說明此次受范石生收編為國軍的策略,大意是說:「……革命是常有波折的,不能全走直線,要適應客觀情勢來決定我們的革命方法,現在我們就是適應環境,為了保存實力,以求將來的發展,所走的是曲線。但最緊要的是:我們不要為環境所屈服,而忘記我們在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運動中應該擔負的偉大任務」。
這段話為北江特委所偵悉,這才明白朱德他們這次投降是被迫的,而且並沒有放棄黨的立場。於是派了一位充任小學教員的同志去設法再向陳毅試探。經過密談之後,這位小學教員同志便表明身份是北江特委書記派來連絡的。陳毅知是黨方派來的人,便帶他去見朱德,由朱德詳細說明了投降經過和投降的條件,同時他表示絕對服從黨的命令,請求特委轉報省委,指示他們今後的行動,並要求派熟悉地方情形的軍事同志前來參加工作。這樣,朱德便和北江特委發生了密切關係。在交談中,朱德知道我已回到樂昌,便請北江特委轉知我來犂市會面,及參加軍事工作。
北江特委派了一位連絡員於十二月廿五日到我家裡,找到我的母親,旋而找到了我。苦悶的我,一聽到朱德的消息,喜歡得很。我覺得參加軍事工作總比做地方秘密工作有興趣而適當。於是我即偕來人星夜起程,走了一個通宵,天還沒亮,就抵達犂市。稍事休息,即到團部會晤朱德。兩人相見,有著說不出時興奮和喜悅。我化名為林芝,由朱德呈報范石生給我以團附之職,於是我便和朱德共同在一起工作。
一九二八年一月一日,我們全團官兵很熱烈的慶祝新年。官兵組織劇團,一連三日演出話劇以娛軍民。三日上午。朱德應該師師長趙超之邀,到韶關城去會宴,宴後並作麻雀牌遊戲。就在該日下午七時許,范石生由廣州派專人送給朱德一封最緊急的密函,我連忙和王爾卓、陳毅等會同拆閱,只見信內只有寥寥數字:「請朱德迅速離開犂市,自謀出路」。原來那時廣州政局已變,李濟琛得悉范石生收編朱德部隊,乃嚴令范石生將朱德繳械,范為顧全與朱德的友誼,所以暗通消息與朱德,叫他立即離開犂市。
朱德在韶關接到我們轉知的秘密消息,於次日晨即趕回團部,立即準備行動。召集我和王爾卓、陳毅三人商議今後的行動。
當我們進入他的辦公室時,只見他跨開雙腳背著手,站立在辦公室內,臉帶愁容,焦急之情,溢於形表。一見我們來到,神態緊切地說:「我們怎麼辦?」我即提出意見,建議部隊先入仁化,然後繞道樂昌經長多村渡過武江,沿樂昌乳源邊境大山區入湖南活動。王爾卓立即打開五萬分之一軍用地圖,我即指出行動路線給他們看,但他卻主張由犁市沿武江北上,先消滅曲江樂昌邊境五里排之土匪(原是樂昌豪紳地主之武裝,後變為土匪),然後沿武水西岸北上湖南。
我對王爾卓的意見立即加以說明:(一)那股土匪所在地是靠著廣大的瑤民山區,占據著險要山地,背山面水,進攻不易,欲將之消滅,殊費時日,倘後有追兵即不堪設想。(二)仁化有我們的群眾基礎,並可迷惑追兵的方向,萬不得已時亦可由仁化轉入湖南,較為安全。
經過我的詳細解釋後,各人終於同意我的建議。決定照我的行軍計劃,各自分頭準備。當時我和他們共同工作已有八天的時間,我覺得朱德是一個為人純厚而坦白的人,他對革命充滿信心而又熱情,意志也很堅定。陳毅是高個子,體格可稱魁梧,心直口快,說起話來無所不談,能言善道,語言風趣,與人相交,很容易使人對他發生好感。王爾卓是湘西人,黃埔軍校畢業生,身材矮小,臉型稍長而小。留著披肩的頭髮,說話時語如連珠,聲音清脆,但滿口湘西土音。我和他們都相處得很融洽。
為了這次行軍計劃,雖然各有意見,但當決定了後,我們並沒有任何成見藏在心裡。
在這時候,我又介紹一位湖南籍朋友胡少海參加本團工作,以便入湘時有所協助。
胡少海是湖南宜章人,曾任國軍團長,為人勇敢有為,他雖不是共產黨員,但是是本黨的同情者。朱德對此亦很同意。於是將部隊緊急集合,同外宣稱是「野外演習」。
我們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離開犂市,向仁化進發,下午六時到達仁化董塘墟宿營。我們在董塘墟和當地黨的同志以極短的時間,迅速策動農民五百餘人,次日向仁化縣城進攻,因該縣的地方團隊毫無準備,只與警戒隊稍有接觸,便即占領縣城。繳獲步槍三十二枝。我們即將所繳獲的武器分配與參加的農民。在仁化縣城住了一天,籌集了二千多元現款。第二天又同駐董塘墟,第三天便繼續前進,經樂昌長移村渡過武江,沿樂乳邊境的黃坪、大小洞,經五日的行軍,進入乳源縣北的梅花鄉,暫且休息,派出偵察人員,打探坪石及湖南國軍的動態,再定行動計劃。
二、工農紅軍第四軍的成立
梅花鄉是廣東乳源縣北接壤湖南宜章縣的一個行政區的中心市鎮,原民黨政府的區署,就設在市內。附近農村有三百戶以上的人家,良田千畝,四面皆山,一泓流水,處身其間,有令人恬淡安逸之感。當地的區長鄧光漢,是高等小學堂的畢業生,年紀已有三十歲,區署擁有二十多枝步槍,對我們不只全無敵意,且甚好感。我們因行軍疲勞,對湖南情況又不明了,故在梅花鄉住了五天。在供應糧食和偵察敵情方面,鄧區長給我們很多便利和協助。當時我們很想爭取他入黨,建立以梅花鄉為中心的湘粵邊區根據地,可是他對共產黨總是表示懷疑和恐懼。由於我們積極去爭取他,反而促使他逃離了梅花鄉,因此增加我們採購糧食和建立與當地民眾關係的困難。
當時,宜章縣籍的中共黨員陳東日帶著十多個武裝農民由栗源埠前來連絡(他是參加南昌暴動至潮汕失敗後跑回原籍的),他與我是武漢時期的同事,而今重逢於流竄的生活中,真是喜不自勝。因為他是最好的助手,我立即介紹他與朱德相見,朱德亦感到高興。他一來,就告訴我們宜章縣城只有民團四百人駐守,便決定進占宜章,作為我們的根據地,開展湘南的革命鬥爭。
我們決定了進占宜章縣城的計劃,便籌劃如何行動,我詳細向陳東日查詢,得悉宜章沒有無線電台也沒有接通廣東的電話線,連我們脫離十六軍的清息都不知道。我遂與朱德商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去解決宜章民團,以胡少海偽充團長,扯著國軍一四〇團的青天白日滿地紅軍旗,浩浩蕩蕩向宜章進發。因胡少海和陳東日俱是宜章人,沿途民眾都很歡迎。農曆十二月三十日(一九二八年一月廿二日)的正午,我們的部隊一路無阻的進駐了宜章縣城。
宜章縣長赴省述職未返,城內的官紳都以為是國軍到來駐防,非常高興,沿街燃放炮竹歡迎。
這一月,正是農曆除夕,紳商為了表示他們的敬意,送豬送酒,犒賞官兵,並於是晚八時設宴於綿政府內,歡宴本團營長以上的官長。我們便乘此機會,布置圍繳民團槍械、逮捕官紳的計劃。
當晚的宴會,朱德、王爾琢、陳毅等都沒有參加,他們負責指揮部隊圍檄民團槍械。我與胡少海、袁營長帶了十四名幹練計程車兵,服裝整齊,佩帶著駁殼手槍,不露聲色的前去赴宴。酒席還沒吃完,警察局長、縣府科長及十多個紳商等,正在歡愉的氣氛中向我們舉杯敬酒的時候,突聞外面槍聲卜卜,槍聲一響,我們的衛士立即將席旁的縣府衛士的手槍繳去。在座的官紳眼見情形突變,大驚失色,想脫身逃走,但見到我們的衛士已把守住出路,只得又復坐下。那位警察局長神色慌張,聲顫顫地向胡少海問道:「胡團長,有甚麼對不起的地方?」那時,我坐在胡少海之側,便輕輕的推他一下,示意他宣布,他立即會意站起來說:「請各位不要驚慌,我保證各位絕對安全。今晚的事變是對宜章縣民團局鄺團長而發,可惜鄺團長不在此。今晚唯有請各位屈駕一晚,明天再與各位詳談」。各官紳聞語,才神色稍定,但紛紛要求准許回家渡歲,明晨親到團部拜年。胡少海對他們的請求不敢作主,此時我便起立對他們說:「各位請原諒,這是公事,我們不能答應各位的要求,一俟事情解決,我們再向各位道歉」。他們聽了,面面相覷。這時,進攻警察局的一連人已將駐守縣府時所有警察全部繳械。袁營長便指揮該連將繳獲之槍械集中,並將宴會上的各官紳全部扣留。五分鐘前的主人,這時便變成失去自由的階下囚。
由於地方團隊的首長都給我們一網成擒,所有地方團隊無人領導,所以毫無抵抗。當我們回到團部時,戰事已告結束。城內的民團全部被繳械,只有城外一小部份民團逃去。
這次戰果,繳獲步槍三百五十枝,駁殼手槍七枝,俘警察及民團三百多人。我軍毫無傷亡。
當天晚上,朱德、王爾琢、陳毅和我四人連夜開會,商討成立紅軍開展革命鬥爭等問題。因為沒有黨中央的指示,鑑於我們這個部隊的官兵多是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的人,乃決定採用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的番號,並即派員去趕製一面斧頭鐮刀的紅軍旗備用。
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個革命部隊——中國工農紅軍(以下簡稱紅軍)便在我們幾個人經一夜的籌劃下,正式產生了!
第二天是農曆的新年初一(一九二八年一月廿三日),我們於上午八時在宜章縣立中學時操場上集合全團官兵,並發動四百多個農民參加,舉行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的成立典禮。我們集中了全團的號兵組成樂隊,經過奏樂、升旗,行禮如儀後,朱德便向大家致詞,大意如下:
「同志們!今天是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武裝——工農紅軍第四軍成立的日子。也是中國共產黨組織正式紅軍的第一次。回想我們由潮汕失敗,退到贛南,困處上堡鵝形地區,沒飯吃,沒衣穿,部隊內的動搖分子都跑了!幸賴同志們團結一致,同艱共苦,站穩革命立場。在這一期間,我們曾忍辱受編,目的是保存實力,等待時機一到,我們就又重新舉起革命旗幟,為中國及全世界無產階級革命奮鬥。我們現在力量雖少,但我們有千千萬萬的勞苦群眾擁護,有世界無產階級最大的國家蘇聯的援助,更有全世界無產階級做後盾,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
現在本軍的編組和人事,經過了我和陳、龔各同志開會決定,朱德為紅軍第四軍軍長。一四〇團改編為紅軍第四軍第二十八團,王爾琢任團長,陳毅為黨代表;粵北湘南參加的農民子弟兵編組為第四軍第二十九團,胡少海任團長(原名胡鰲,少海是其別字,湖南講武堂出身,是國民黨左派分子,國民黨清黨後,不敢回鄉,寄居在我家裡,參加朱德部隊後,即以少海為名),龔楚為黨代表。二十八團的營、連排長,仍任原職。二十九團各級幹部,稍後另令發表……」
朱德講話完畢,全場掌聲雷動,繼則燃放炮竹之後散會。
那天晚上,全體官兵舉行聚餐,並開遊藝大會,參加的民眾有三千餘人,盛況空前。由此開始,便在湘南掀起了轟轟烈烈的革命怒潮。
除夕夜宴上被扣留的宜章官紳,也在這時經過分別審問罰款後即釋放。其中有位教育局督學曾日山,因與宜章黨內同志有私交,思想進步,釋放後即參加了我們的工作,以後且成為黨的高級幹部,惜在長征時陣亡。
在我軍宣布正式成立紅軍第四軍的一天,我們打開宜章縣監獄,將所有囚犯解除枷鎖,由我向他們訓話,鼓勵他們回到家鄉繼續為反抗統治階級而鬥爭到底。釋放時,不論輕重囚犯,我們發給他們每人一斤米。我看到他們興高采烈的離去,感到無限的快慰。
不久,廿九團的各級幹部職位也公布了——第一營營長劉新,宜章人,黃埔軍校出身,在參加南昌暴動後在第二十軍第三師第六團任少校團附,曾與我同事,潮汕失敗後,逃返原籍。為人精明能幹而且很謙虛,我和朱德到達宜章的第三天,他便與我連絡,適值我們正在編組廿九團,遂任他為第一營營長。(不久即在宜章作戰時陣亡,遺缺卻由朱舍我繼任,朱是廣東梅縣人,亦黃埔軍校出身)。第二營營長李光標,宜章人,湖南講武堂出身,曾任國軍營長,國民黨清黨時,逃返家鄉,是胡少海的同學。第三營營長姓陳(忘其名),宜章人,黃埔軍校出身。以下各連、排長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事幹部。
至此,紅軍第四軍之初步編組便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