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時,計程車司機說他的營運執照馬上到期,但是政府不再給辦。今後阿克蘇的計程車都歸王樂泉女婿的公司。想開計程車只能給那公司打工。車由公司提供,司機交二萬元押金,然後一切營運費用自己出,每年上交公司五萬元,剩下的才是收入,五年後車歸司機。司機罵那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公司提供的車用不著公司拿錢,有權力,銀行自然會給貸款,王樂泉女婿其實就是坐地收錢。而五年後車差不多快報廢了,司機要那麼一個車有什麼意思?等於五年辛苦掙的錢都被公司拿走,因此他決定不幹了。
計程車司機對王樂泉特別有意見,說新疆的電線桿都要從山東進,難道我們新疆連水泥杆都做不出嗎?新疆人都知道王樂泉的老家是山東,司機明顯是指王樂泉給老家撈好處。
問到當地的漢族和維族關係如何,司機立刻大罵。說維族人在街上故意踩你的腳,然後說你踩了他,跟你打架,勒索錢。他說這裡漢族和維族根本不來往。
見到穆合塔爾,是我離開看守所後第一次和他見。在看守所時他就顯得比實際年齡大,那時他瘦,現在胖了許多,顯得比原來魁梧。一般從監獄出來的人都會發胖,因為要補償監獄的營養不良,吃得多。發胖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大,甚至已經有些滄桑感。
我離開看守所不久,穆合塔爾被法庭判刑三年。他入獄的罪名是企圖組織維吾爾人進行一次請願,抗議對維吾爾人的歧視。其實那不過是一個想法,口頭上做過一些討論,沒有實施,而且已經決定不做,因此即使按照不允許人民表達意見的專製法律,也不該算有罪。他在法庭上雖然堅持自己無罪,但判刑之後選擇了不上訴,因為上訴沒有意義,不會改變結果。他不忍心讓家人繼續為他奔波,加上已經在看守所關了一年多,等於刑期快過一半,剩下的日子忍忍就過去了。他已經厭倦在看守所無窮盡的等待,要上訴就得繼續等,不如到正式監獄去服刑。畢竟那裡人多,每天出去勞動,不會太悶。
穆合塔爾服刑是在烏魯木齊監獄,那裡的維族犯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政治犯。全新疆的政治犯都集中在烏魯木齊監獄,據說從盛世才時代就是這樣。按他的感覺,監獄比看守所好,正規化,吃的飽。最主要的還是心理安定,知道什麼時候這種日子會結束,過一天就少一天,每天數著日子就有希望,而不像在看守所只能面對未知,天天焦慮。看守所的日子遙遙無期,監獄的日子卻似乎過得很快。
我記得穆合塔爾在看守所時頭疼嚴重,有時疼得受不了,就是因為長期焦慮造成的。那時他在頭疼中經常看女朋友的照片,到監獄後頭疼好了。但是從監獄裡出來時,女朋友已經離他而去。他現在仍然是單身一人。我們重新見面,沒有交談太多監獄生活。那種日子並不值得太多懷念。他雖刑滿釋放,但還不是完全自由,警察時常要找他詢問和訓話,出遠門也必須報告。對我們兩個見面是否會被注意,我們都不得而知。
(文章只代表特約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