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一家三口打麻將被打砸，涉事人員公開道歉。（微博@孝感網槐蔭論壇）
「一場疫情，照出了眾生相」。武漢新冠肺炎疫情（COVID-19）這面「照妖鏡」，不僅照出了中國官場的亂象，同樣也照出了中國社會的光怪陸離。在這場舉國動員，全民行動的宏大政治敘事中，有很多值得推崇和感動的事跡，人很多人銘記於心。但同樣的，在此期間，也不乏有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在中國各地具有普遍性的，疫情防控中的極端和粗暴做法，讓很多人感受到「第五個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似乎離中國還很要遙遠。而與防控極端化亂象相伴生的，還有變了味的宣傳，不合時宜地讓人心生厭惡。
1、防控極端化亂象
面對洶洶而來的新冠肺炎疫情，中國各地都採取了嚴格的防控舉措，這些「硬核」防疫手段，包括堵路、限制墮胎，居家隔離等，很多程度上防止了疫情更大規模的擴散，可以說，起到了關鍵性作用。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也出現了很多極端化的行為，言之鑿鑿稱「防控需要」。最近幾天網絡上流傳的類似事例很多。
最近引發輿論熱議的事件，發生在湖北孝感市。網絡上流傳的視頻顯示，一家三口在家裡正打著麻將，幾個戴著紅袖章的防疫人員徑直進屋，拿起麻將就摔。兒子氣不過，也甩了麻將牌「反擊」。更多「紅袖章」立刻衝上去，把兒子控制住，連扇了他三耳光。最後就連麻將桌，也被這些人砸得稀爛。兒子最後反問：「難道一家人不可以一起吃飯嗎？」
發生「闖入家中摔麻將」的孝感市，剛剛出台了史無前例的嚴厲規定，從2月17日零時起，所有居民「必須足不出戶，嚴禁外出」，違者處10日以下治安拘留。不可聚眾打麻將、不可遛狗，甚至在戴口罩的問題上「頂格管理」，對於疫情防控有利。但不問青紅皂白的「一刀切」的「頂格管理」，無疑以及變了味，忘記了這些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疫情防控。
對於上述極端行為，中共官方媒體都已看不過眼。《人民日報》旗下帳號俠客島，近日發表題為《打著防疫的旗號，就能為所欲為？》一文，直指在防疫過程中出現的執法亂象。
無獨有偶，江西豐城，一名教師因為在空曠無人的小區跑步沒戴口罩，結果被強制隔離14天之後，還被單位處分。儘管他用來自中國國家衛健委高級專家組組長鍾南山的權威說法——「在家中和墮胎不密集的地方不需要戴口罩」為自己辯解，但工作人員根本不聽。
所以「某地居民外出採買生活必需品，見路上行人寥寥遂摘下口罩，卻遭到巡防人員厲聲斥責」這樣的情況，都算是客氣了。更不用提此前還有租客被趕出房子的，業主（甚至包括醫護人員）不讓回小區的，在通村路口私設關卡不讓一切車輛行人通行的。西安一小區防疫人員甚至以防疫期不能遛狗為由，將業主帶下樓的寵物狗打死。
正如「俠客島」評論說指，上面這幾件事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打著「為大家好」的旗號，任意踐踏他人權益，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野蠻操作、粗暴執法。
這些極端而又具有普遍性的做法，經媒體曝光後也引發了中共高層的重視。針對當前個別地方在疫情防控工作中存在的簡單粗暴等問題，2月18日，中國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趙克志要求「嚴禁過度執法、粗暴執法」，中共政法委也發文要求「避免過度管控做法」。
「天子腳下」的北京同樣也發生了類似的事件，北京的官方媒體還作為正面典型來宣傳。一位北京大興區的居民，在自家門前因未帶口罩而被拘留10日，現場視頻可以看到，這位女性居民只是在自己家院落門口，而且周邊並未有人聚集，就被強制要求要麼帶上口罩要麼不要出門，並進而引發爭執。而執法人員的到來，帶來了現場很多人圍觀，不知道這樣的處置是不是防控過當的行為。
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上述極端做法會越來越少。
從整體來看，疫情防控所涉及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公共衛生突發事件，這更是一次社會危機管理，考驗著社會的整體運行機制。防疫期間，極大多數公眾對地方政府採取的嚴厲管制手段表示了理解，但這並不意味這就能夠以「防控需要」唯有胡亂作為。科學防控、精準防控，不應只是說說而已。
與防控極端化亂象相伴生的，還有變了味的宣傳。中國社交網絡上，甚至有人為此調侃：當前最大的矛盾是，傳統落後的宣傳機制和人民日益增長的智商之間的矛盾。最近在中國網絡上引發討論的是，女性醫護人員剃光頭事件。
15名援助湖北的甘肅女護士集體剃成光頭。（影片截圖）
事件源於2月17日下午，每日甘肅網官方微博發了一段視頻，題為《剪去秀髮，她們整裝出征》，內容是15名援助湖北的甘肅女護士集體剃光頭的畫面，不少護士當時眼含熱淚。視頻引發輿論爭議，一些網友認為這種做法是形式主義，自上而下的集體主義強制性凌駕了個人的意願，侵害了她們的身體和權利，而且對悲壯色彩的渲染和宣傳有道德綁架之嫌。
甘肅省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解釋稱，剃光頭是女醫護們自願的，一是為了防止感染，二是因為方便清洗。我們有理由相信，上述行為是女醫護們的自願行為，醫院並未強迫。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各地派出醫療隊員趕赴湖北支援抗疫，其中不少醫護人員為了「便於打理、節省時間，全力投入救治」理光頭前往湖北，確實讓人欽佩與感動。但如果過度渲染這樣的行為，難免給人以道德綁架的嫌疑。這至那些沒有理光頭而馳援湖北的醫護人員與何地。媒體應該宣傳的是他們馳援的行為，而非剃光頭的行為。
上述事例還算相對比較「正常」，接下來的幾個案例給人的觀感就更加惡劣，在社交媒體一片討伐聲音。2月15日，《華商報》在頭條號「華商漢中」刊發了稿件《孩子出生不到20天，他卻主動申請投入抗疫一線······》，就鬧出了烏龍，引發網民一片嘲諷。且不論稿件內容上的「張冠李戴」問題，這樣的宣傳本身就是變了味的。
另一個類似的報導是《流產10天後武漢90後女護士重回一線》。來自《武漢晚報》的報導這樣寫道：還沒來得及從流產的悲痛中完全走出來，武漢市中心醫院後湖院區腫瘤一區疼痛科「90後」護士黃杉就擦乾眼淚，奔赴戰「疫」一線。報導摘錄了黃杉的日記，在日記中她對擔憂的母親說：「親愛的母親啊，總有人要拿起刀槍上戰場不是嗎。國家需要，我們就該上。今生今世遭遇這樣那樣的磨難，總是需要一些人逆流而上。」這固然可能讓人感動和欽佩，但這樣的行為真的值得鼓勵嗎？這樣的宣傳，是合時宜的嗎？大陸學者易中天就對此表示，把「流產護士堅守崗位」當作樣板來宣傳，「那才是真正的吃人血饅頭」。
2月17日，一則標題為《援鄂女護士放下植物人丈夫毅然奔赴一線母親：我們都支持你》的新聞，同樣讓人驚掉下巴。報導顯示：「周虹是貴陽市人民醫院的護士。大年初三，她跟隨醫療隊前往武漢，留下了年邁的父母，還有臥病在床的丈夫。據悉，2013年底，周虹和丈夫步入婚姻殿堂，而丈夫在2014年便由於腦出血成了植物人。看到女兒一邊要工作，一邊還要照顧女婿，周虹的母親便決定承擔起照顧女婿的工作。丈夫雖然臥病在床，但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做著一件偉大的事情，只要一有人提起周虹，丈夫便會露出笑容。」植物人丈夫好像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做著一件偉大的事情，露出笑容，不知道這位媒體人是否知道這有違常識呢？即便屬實，也不符合大多數人的親情選擇。
在疫情形勢嚴峻地情況下，能夠沖在疫情防控最前線已經是英雄，都是值得書寫的「正能量」，這些有悖於常理、有違人道精神、刻意製造煽情效果的宣傳，總是失去了本來應有的味道，甚至會帶來諸多負面觀感。這樣的宣傳，過猶不及，不要也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