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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傑:沒得去日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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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學的角度想像:日本一旦封關,金閣寺的池塘倒影更如仙似幻,熊本縣阿蘇山的硫磺煙更遠揚如高僧。琵琶湖的漣漪如夢,青森的睡魔祭如煙,蔦沼的朝陽,津輕公園青池的幽波。

身為港女,遇到日本因防武肺而閉關,拒絕入境沒得去日本已長達一月,且不知刑期何時屆滿,實在是慘酷過割脈。

因為這是日本。上一次遭到戀人拋棄是幾時?已多年未嘗此錐心剉骨的巨痛,覺得深度抑鬱,不是你的錯,絕對可以諒解。

然而可不可以在哲學和美學層次,思考被禁足前往日本這個問題。

瘟疫戰爭期間,全球遇襲。身為香港人,若最心痛日本,就要保衛日本。而保衛這個優秀的國家,最好的方式,就是聽從日本政府的勸誡,Social distancing,離這個國家遠一些,暫勿再欺身褻擾。

日本人追求精緻和純粹,多年以來,因本身經濟問題,要向一些她不太習慣相處的國家大量開放旅遊簽證,賺取外匯。但其實我們都知道,日本人內心非常介意在自己的國土空氣中容納得這些人呼出來的二氧化碳。

一場武肺,連北印度的人也歡呼,工廠停工,人群減少,空氣潔淨,看見重現的喜馬拉雅山。印度人猶如此,日本人更何以堪。連奈良東大寺外的鹿群,若可作人語,牠們會說:那個國家喧噪的遊客真的不再來追逐了?我們寧願不吃那些遞過來的餅糧。這樣境況,真好。

由美學的角度想像:日本一旦封關,金閣寺的池塘倒影更如仙似幻,熊本縣阿蘇山的硫磺煙更遠揚如高僧。琵琶湖的漣漪如夢,青森的睡魔祭如煙,蔦沼的朝陽,津輕公園青池的幽波。山神、木魅、遍地神社供奉的祖靈,因為舉國封關,都回歸神武天皇時代澄澈的大靜。

愛護這個國家最好的方式,就是Stay away。正如多年前,你果斷地告訴你已再無感覺的那個痴纏男友:「若你真的愛我,最好讓我靜一靜,離開我。」

土豪大媽不明此理,身為港女的你應該懂。這場瘟疫,從何而起,不必言詮,只知相見爭如不見,無情更似有情。在香港你自己的睡房,打開iPad,重溫東京交響樂團的久石讓作品之夜,每首樂曲,一一聽完,without being there,就是對這個優越的民族最大的致敬,如果你認為,你絕無義務為此致歉。

因為如「哈爾移動城堡」里的情歌:「在淚水中飄閃的微笑,是世界的一個約定,從時間的開始。既是一個人的現在,也自兩人曾在一起的昨天。」曾經擁有,已經足夠,樹影中傾瀉的陽光,小溪上流閃的歌聲,此刻你獨居,卻不寂寞,你鍾愛的那個國度也是,但願多年前被你遺棄了的那個男生,瘟疫期間,另和他的老婆跟兩個孩子一家隔離不出門,此刻他想起你的時候,也是。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蘋果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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