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來自上海的嚴先生剛剛大病初癒就突然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朋友告訴他,他所住的小區有鄰居把他的個人信息全部貼在了微博上。
還說這是正義行為。
此前嚴先生剛確診時,他的母親趕緊在業主群告知所有人並主動自我隔離。
沒想到這個舉動換來的不是業主們的尊重,而是肆無忌憚地謾罵。
有人甚至表示,就是要罵到他們家搬走為止。
直到如今嚴先生早已康復出院,這類聲音卻絲毫未減。
一家人惶惶不安,整天睡不著。
就怕那天鄰居們突然踹開他家的大門把他們趕出小區。
而與嚴先生一樣康復出院的這9.2萬名新冠康復者,也共同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
1
在這場浩劫中,我們窺探到了歧視的可怕之處。
如果說年初歧視武漢人僅僅是一種刻意宣洩,那對於新冠康復者的歧視便是發自內心真正排斥。
根據@騰訊新聞-中國人的一天欄目的報導,我們看到了這一群治癒者的生活現狀。
身處於湖南長沙的蔡益,在路邊隨意找了個角落做起了手工擂茶生意。
大街熙熙攘攘,卻極少有人肯光臨他的攤位。
他的生活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感染前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舒適的住所,偶爾還能去旅遊。
蔡益自己都沒想到,在武漢的那次短暫停留居然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去年2月1日他確診新冠,被緊急送入醫院,成為了湖南確診數據里的一員。
與新冠病毒搏鬥的日子至今仍印刻在蔡益的腦海中。
他失去了味覺,呼吸困難,整夜失眠。
每天他都死死盯著死亡病例通報,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重症病例。
那一刻,他只感到絕望。
好在他年輕力壯,終究是戰勝了病魔。
在經過5次核酸檢測合格後,他出院了,可這次出院,卻是步入另一個深淵。
房東堅決不讓他再回到出租屋,他只能帶著為數不多的隨身物品回老家。
可村里人早就聽說了蔡益確診的消息,他剛踏入村里,鄉親們趕緊散開跑回家中,甚至村民路過他家時還會特地繞開走。
蔡益拼命解釋著:「我有出院證明,還有新近的核酸檢測結果!」
可村里人哪敢靠近他,巴不得離他遠一點。
「得了病,就不要回來了,不怕把大家連累了?」
蔡益只得把自己關在家裡,一步也不敢踏出家門。
直到4月5日,各地開始復工復產,他瘋魔似地逃離老家回到長沙上班。
可讓他絕望的是,到了公司後,老闆用手機聊天的方式勸他繼續休假。
悟到了老闆的意思後,他選擇了辭職。
蔡益原本以為自己在這行幹了十多年,換個工作應該也挺簡單的。
結果投了20多份簡歷,對方知道他得過新冠就都沒有回應了。
9月份蔡益的租約到期,房東不肯續約,還對他說:「就是因為你,我損失了好幾萬!」
沒了收入,居無定所,蔡益無奈地擺起了小攤。
病毒會消散,可確診病例卻成了標籤,貼在他身上如何也甩不掉。
還記得武漢那位確診後樂觀玩魔方的女孩彥婷嗎?
當時她入住方艙醫院後,為了轉移注意力每天都在病床上玩魔方。
此舉被攝影記者拍到後,她突然在網絡走紅了。
突然的走紅讓她很是意外,一時之間收到了諸多的關心留言,連晚上11點時還有醫護人員前來和她合影。
當時的彥婷以為自己很幸運,得到了來自全世界的關愛。
可沒想到她治癒出院之後,現實將她完全打醒。
每當她帶著兒子下樓散步時,身邊總會有議論的聲音:
——「這棟有個新冠的,那棟那層也有個。」
不僅如此。
她的女兒在一家俱樂部學習桌球,7月初她卻接到了教練的通知:
「凡是感染過新冠,或有家人感染過的,暫時不能接收。」
此時武漢已經解封,彥婷也持有綠碼,一切讓她氣憤不已。
在陪著病友們打完一場羽毛球賽後,張懷親戀戀不捨,希望留在這裡。
因為對於外面的新世界,她有一些茫然無措。
「我怕別人不待見我。」
這種憂慮,竟然在她出院第一天就應驗了。
社區派車子來接她回家,張懷親便問司機能否將自己送到地下車庫,結果司機居然說:
「不行,只能把你放在大門,你還知道怕丑?」
最後這六個字,深深扎進了張懷親的心裡。
她因為家庭感染確診,也沒有出去禍害其他人,怎麼就是丑,就是有錯?
也正是這句話,讓張懷親至今都耿耿於懷。
武漢解封後張懷親極少出門,生怕上班面對同事或是出門面對熟人無法社交。
她表示自己不會再主動跟人交流了。
這種自我封閉,是她唯一能保證自己不被攻擊的方式。
在面對記者的採訪時,她坦言希望社會不要歧視治癒者,讓他們能昂起頭來走路。
她現在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只要有需要就去捐捐血漿。
她想以此證明,新冠康復者也是有用的人,正常的人。
面對歧視,有些人默默忍受,有些人只得封閉自己。
新冠的康復者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無聲地反抗著歧視。
3
事實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新冠是有後遺症的,新冠康復者們不僅要忍受歧視,還要經受後遺症的折磨。
根據@柳葉刀的研究報告。
在武漢金銀潭醫院的患者超過70%在感染半年後仍然會攜帶一個症狀。
他們觀察了1733例新冠患者康復後的症狀。
其中乏力占45%,呼吸困難占43%,是康復後最嚴重的症狀。
而這也僅僅只是拿出來舉例的幾個後遺症,其他的後遺症如下圖。
感染新冠病毒之後,人體內除了肺部損傷最大之外,第二個就是心血管。
我們最近常說的猝死事件,就是由心血管問題導致的。
它會使得人體心肺功能下降,從而出現心力衰竭症狀,導致死亡。
而康復者出現後遺症在全球範圍內都能找到案例。
例如美國歌手Scarface康復後恢復非常快速,唯獨腎衰竭的情況一直在惡化。
不得不接受透析治療。
日本一名30歲男子在出院後依舊多次感覺到呼吸困難。而以59名康復者為藍本的跟蹤研究報告更是顯示。有63%的患者出現腎功能不全的症狀。
不少人都認為康復者就是完全健康的狀態,可事實上他們體內沒有了病毒,卻已是傷痕累累。
而他們拖著這樣的身體,還要忍受社會的歧視。
這對他們來說,公平嗎?
4
早在去年,國內的袁響林研究團隊便對4328名新冠肺炎康復者進行了抑鬱和焦慮評估。
研究指出,有615名康復者患上了抑鬱症,528名康復者有焦慮症。
他們之所以抑鬱和焦慮,主要原因是擔心復陽,擔心後遺症。
而獨居的女性和低收入水平都是加劇心理疾病的誘因。
一場疫情,從內到外地徹底摧毀了一個人的身心。
他們治癒之後需要面對的痛苦,是我們常人無法想像的。
在這個情況下,社會的關愛就顯得非常地重要,是他們希望的後盾。
作為一名健康的普通人,我們其實不必過分地擔心康復者的傳染性。
他們能夠出院,是經過了無數次的考量,無數次的反覆檢查才得以放行。
要相信我們的醫護人員,相信我國的醫療力量。
康復者也是我們的同胞,他們大多是被迫感染,並沒有危害社會。
他們運氣不好,所以病毒沒放過他們;但也幸好,他們被治好了。
可社會卻給了他們最後一擊,讓原本就風雨動搖的人雪上加霜。
說實話,大家都是受害者,這種歧視現象的蔓延,也過於可悲了吧。
治癒了人,卻治不了人心。將心比心,換位思考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