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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毅然:紅色革命的迷惑性

—紅色革命的迷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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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踐當然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但實踐既需要時間更得支付現實代價,如人類用了一個世紀、至少一億死難者,才證偽馬列主義,代價實在太大了。

二十世紀赤潮呼嘯全球,重大致因之一:借倚人類對理想的追求。因此,辨識真偽理想,提高人類對各種學說的辨別能力,百年赤難須應收回的「利息」。識穿共產主義荒謬性、廓清紅色迷霧,不僅有助中國送客馬列,也有助亞非拉防堵赤潮(以免他們再繳「學費」)。近年,中共藉助人民幣之力正向非洲輸出變異赤說——人類命運共同體。

追求理想乃人類天性(青年尤甚),此為馬列赤說之所以肆虐一個世紀重大致因。也可以說,馬列邪說覷著重大人性弱點。那麼,如何鑑別各種理想型學說?實踐當然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但實踐既需要時間更得支付現實代價,如人類用了一個世紀、至少一億死難者,才證偽馬列主義,代價實在太大了。因此,檢驗學說的關口必須前移。但辨識是非義理並非易事。宋儒呂祖謙(1137~1181):「善未易明,理未易察。」(《東萊博議》)

赤說新艷

託庇彼岸朦朧的「時間差」,馬克思主義以新艷而勃興。「人類最壯麗的事業」誘召大批壯懷激烈的五四青年。北洋大學工科生陳立夫(1900~2001)一度也嚮往赤說:

我倒很嚮往於共產主義所說的一套,共產主義一向很容易煽惑青年人,所以同學之間,經常在傳閱著馬克思主義的書籍。有些同學還贊成了共產主義……[①]

1929年,湖北省稅務局長吳國楨(1903~1984):

有一度我竟認為不管共產黨有什麼毛病,看來他們總願意更多地為國家的福祉而奉獻,因此我打算暫時放棄在中國的事業,到蘇聯去實地研究共產主義的運作。只是由於意外的天命,我在最後一分鐘未能成行。[②](按:赴俄船隻被軍方臨時徵用)

國府軍統要角谷正文(1910~2007),「九•一八」後曾入赤營:

英國文豪蕭伯納說,二十世紀初的青年若不曾對共產主義產生熱情,必然只是一個才情平庸之輩。我不敢自誇具備何等才情,不過我年輕時代,確然曾為共產主義的偉大理想而狂熱振奮,我也不便批評我們的總統李登輝先生才情多寡,只是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忠實的共產黨員,並且被我跟我的調查局同僚以共諜罪名逮捕下獄。[③]

1920~1930年代,中國知識界對共產主義「相當同情」、「希望蘇俄成功」,尊奉馬列「偉人」,為赤潮滲華大開閘門,發放「通行證」。

北伐時期中共「拉伕」動員語——

三民主義不徹底,要革命還是得加入共產黨。[④]

1927年2月下旬,杭州西湖邊,中共黨員陳志一探問23歲薛暮橋:「是否願意加入國民黨?」薛斷然回答:「要參加就參加共產黨。」再問:「共產黨與國民黨有什麼區別?」薛:「國民黨好像是火車開到嘉興就不走了,而共產黨一直開到上海。國民黨革命不徹底,只有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才徹底。」3月1日,陳志一帶薛暮橋去見杭州地委書記莊文恭、宣傳部長張林、組織部長徐雪寒(16歲),接納薛暮橋加入中共。[⑤]

1938年1月29日,駐美大使胡適日記:

看Prof.Samuel Northup Happer,談了一點半鐘。他精通俄文,常到蘇俄去,每日讀俄文書報,故通俄事。我1926年在Moscow見他,以後甚相知。Happer不詆毀蘇俄之「清黨」(Purge)……[⑥]

西方也被忽悠

1940年代後期,七旬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1876~1962),也被忽悠:

在共產黨當局取得全國(大陸)勝利之前,他們對其控制地區的統治很少表現出集權主義的傾向;他們似乎是仁慈的、寬容的、友善的……這種情況一直保持到他們在整個大陸建立政權為止。在那些日子裡,從中國和各種各樣的「專家」那裡發來了許多讚揚共產黨人的報導。許多外交官、實業家和傳教士都確信新政權現在而且將是對舊政權的一大改進。[⑦]

我認為中國共產黨人都是愛國主義者而非真正共產主義者。[⑧]

英國坎特伯雷大教長休立特•約翰森(Hewlett Johnson1874~1966),1930~50年代訪俄訪華,不斷為赤色革命高聲辯護。1953年,八旬大教長出版《中國:新的創造性時代》,說在中國看到20年前蘇聯出現的「人間天國」——

中國正在上演一出宗教性的戲劇,它對貪婪的憎惡和基督教完全一致。

(中國)正在把人從物質占有的本能中解放出來,為建立在更高基礎上的新社會鋪平道路。

中國共產主義已經把冰冷的技術變成人與人之間溫暖交流的渠道。當一個人走進他的實驗室、他的田野、他的工廠的時候,他心中有一種對於社會和生活的全新概念。他和他的夥伴成了正在蓬勃發展的新生活的一部分。他們的小我消失了。我們夢想了多少年的真正基督教的因素在中國實現了。[⑨]

稍後,中共全面封禁宗教,「正確」回答了大教長。

宋子文也挺共

1958年中共「大躍進」,宋子文(1894~1971)在香港發表挺共言論:

對毛周極為佩服,中國空前強大,因而有了民族自豪感。

世界終須走向社會主義,因而不反對思想改造與人民公社,只是搞得操之過急。在人民公社展開之前,對大陸印象一切俱好。

從經濟上看,中共政府絕不會失敗。

國民黨反攻大陸根本不可能。[⑩]

結語

從史學角度,國際共運是人類歷史進程中一次試錯,但學費實在太高昂。國際共運證人類很容易被理想引偏,因此,總結沉痛教訓,我們應對一切革命學說抱持警惕,社會變革寧慢勿迫、寧緩勿速,必須兼顧與傳統文化的銜接性。為防止赤潮再起,「告別革命」也就成了對國際共運的凝鍊性結語。

11/04/2021 Princeton

注釋:

[①]《成敗之鑑——陳立夫回憶錄》,正中書局(台北)1994年,頁29。

[②]吳國楨:《夜來臨》,吳修垣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9年,頁110。

[③]谷正文口授:《白色恐怖秘密檔案》,獨家出版社(台北)1995年,頁241。

[④]陳公博:《苦笑錄》,東方出版社(北京)2004年,頁55。

[⑤]《薛暮橋回憶錄》,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頁11~12。

[⑥]《胡適日記全集》,聯經出版公司(台北)2004年,第7冊,頁472。

[⑦]約翰·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程宗家譯,北京出版社1982年,頁271。

[⑧]葉篤義:《雖九死其猶未悔》,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99年,頁24。

[⑨]Cited in Paul Hollander, Political Pilgrims: Western Intellectuals in Search of the Good Society(New Brunswick:1977, Fourth edition), P.318

程映虹:《毛主義革命:二十世紀的中國與世界》,田園書屋(香港)2008年,頁189~190。

[⑩]新華社(北京):《內部參考》第2671期(1958-12-29),頁12~13。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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