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1949年,國民黨在內戰中失敗,只好撤退到台灣。
而就在國民黨「敗退台灣」後,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發生了一個你無法想像,至今都鮮為人知的真實故事……!
1959年,一個小女孩在台灣出生了,她的爸爸是國民黨軍官易祥,媽媽是台灣金門人,大字不識一個,但溫柔賢惠。
家中共有4個孩子,花銷很大,爸爸的工資難以為繼,於是媽媽也每天辛苦去做工,好不容易把他們拉扯大,雖不富裕,但一家人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倒也溫馨。
可當她20歲時,她和家人卻突然發現,爸爸有一個隱藏了整整30年的秘密!
她的弟弟易浩文有一次,無意中看到爸爸的戰士授田憑據,親屬一欄寫著一個名字:
易浩光。
這個名字他們從未見過,弟弟問這是誰,爸爸顯得很緊張,只說是寫錯了。
後來,媽媽又發現爸爸經常,通過香港的戰友給大陸寄信寄錢。
自己錢都不夠用,幹嘛還給大陸寄錢?
他又是給誰寄的呢?
在媽媽的幾番逼問下,爸爸終於坦白了:
原來,他在大陸還有一個妻子和兩個兒子。
媽媽憤怒極了!
兩人剛認識時,就不相信他沒結婚,結果他找來幾個戰友作證,媽媽才信以為真,嫁給了他。
她和兄弟姐妹們也憤怒極了,認為爸爸不應該撒謊,為了一家人的幸福和睦,她偷偷寄信給爸爸在香港的戰友,請他幫忙勸說爸爸不要再和大陸聯繫,要不然整個家就完了。
易祥和香港的戰友
沒想到,爸爸得知後對她大發雷霆,父女倆在這之前可是從沒吵過架的,她又生氣又傷心,乾脆家也不回,搬到單位里去住了。
從這以後,本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變得相敬如賓。
對於爸爸的過去,她和兄弟姐妹們,再也沒有興趣去打聽,爸爸也不願意跟他們再提這事,可他們之間的隔閡難以消解,她說:
爸爸仿佛成了一個外來客。
曾經,爸爸和媽媽參加她的訂婚儀式
其實她知道,爸爸一直想回大陸看看親人,只是苦於沒有機會,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兩岸早日統一。
1987年,蔣經國開放老兵返鄉,這是爸爸回大陸的大好時機,可此時的爸爸卻得了肺纖維化,呼吸困難,連下床都困難,更別說長途跋涉回大陸了。
可爸爸不肯放棄,以頑強的意志力,和病魔苦苦抗爭了一年,然而天意難違,最終他還是,遺憾的,永遠的閉上了雙眼,終年69歲。
他至死,都沒能再見上大陸妻兒一面,也沒能和台灣的妻兒解開心結。
但故事到這裡還遠遠沒有結束!
爸爸離去後,她感到十分懊悔,她常常夢到爸爸,想起的全是父女親昵的場面,她恍然大悟,是之前對爸爸的偏見,遮蔽了爸爸曾經對她付出的愛。
尤其自己做了母親之後,她似乎更能理解爸爸了。
而在她的記憶里,她始終難忘這樣一個場景:
爸爸接到大陸來信時,這個曾在戰場上見慣生死離別的硬漢,流露出了無比柔軟的一面,他居然一邊看信一邊流淚。
因為內疚感,爸爸離去後,她偶爾也給大陸的親人,寄一些錢和小禮物。
一次,單位發給她一塊電子表,不值錢,也沒什麼用,她就寄給了大陸的侄女,沒想到過了多年後,侄女來信說,那塊手錶她還珍藏著。
一股暖流湧上她的心頭,她突然很想見見,那些在大陸從未謀面的親人們。
她勸說自己的媽媽:
如果你是大陸的那個大媽怎麼辦?
守寡一輩子,還要拉扯兩個孩子,他們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爸爸寄錢去是要去做一些彌補,況且那一點錢,怎麼能彌補得了對他們的虧欠。
她和媽媽商量,等她退休了,就母女倆一起去大陸看看,可時間不等人,2009年,爸爸在大陸的妻子陳淑珍就去世了,2011年,她的媽媽也去世了。
真的不能再等了!
2012年,她終於和丈夫一起,來到了爸爸的老家湖南邵陽黃泥村。
她見到了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哥哥們特別激動,帶她去了媽媽的墓前。
她和兩個哥哥的合影
在爸爸的老家,她還見到了另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和她爸爸的往事,令她痛哭流泣,令她震撼無比!
這個男人名叫,庹長發。
她和庹長發
1924年,庹長發出生在四川彭水,他家是村里最窮的,母親得了手疾,卻沒錢治,只能任由手指爛斷,為減輕家裡負擔,懂事的他小小年紀就去放牛、割草。
他本以為自己會在家鄉娶妻生子,然後安安穩穩度過一生,可天有不測風雲……
14歲的他在割草餵牛時,突然被國民黨抓走當壯丁,好在,國民黨軍官易祥,見他年紀小,為人忠厚老實,就把他留在身邊當了勤務兵。
之後,他就跟著易祥在前線奮勇殺敵,到處抗擊日寇。
躲過了一場場槍林彈雨,經歷了一次次死裡逃生,他們總算活著迎來了抗戰勝利,勝利後不久,易祥就結婚了。
大陸的妻子陳淑珍,大家閨秀,是一名十分有文化的大學生,婚後兩人育有兩個兒子,拆開「光明」二字,取名易浩光、易浩明。
而當時想必誰都不會料到,庹長發居然會和長官的妻子,糾纏一生!
右:陳淑珍
1949年,國民黨敗退台灣,易祥也不得不走,可他官職低微,無法把妻兒帶在身邊,於是將妻兒送回了老家湖南黃泥村,他的老父親也在村里,而當時他的兩個兒子,一個1歲多,另一個才1個多月大。
臨別前,易祥囑託庹長發,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家人,等有機會,就會把妻兒接到台灣,庹長發點點頭答應了:
你去一年,我照顧一年;
你去十年,我照顧十年;
你去一輩子,我就照顧他們一輩子!
易祥走的那天,庹長發哭了,從14歲起他就跟在長官左右,兩人出生入死,形影不離,他太不舍了,可他萬萬沒想到,跟長官的這一別,竟是永別……
易祥去台一年後,就從台灣捎來一封信和50塊錢,可恰好這一年,黃泥村搞土改。
結果,易祥的爸爸因為這封信,被揍得遍體鱗傷,只好回信說,以後再也不要聯繫了。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兩個年幼的孩子,再加上一個柔弱的女人,這樣的家庭如何活下去?
於是,庹長發主動干起了農活,獨自撐起一家四口的全部生計。
他們住的地方才7平方米左右,十分擁擠,為了不打攪他們,庹長發就獨自一個人,住到旁邊一間潮濕陰暗的危房裡。
當易浩光長到10歲要去上學時,心疼孩子會在上學路上,被山路咯得腳疼,庹長發二話不說,就把自己唯一的一雙解放鞋,脫下來給易浩光穿,自己則赤著腳幹活,長年累月下來,他的腳上,布滿了大大小小、觸目驚心的疤痕。
再後來,運動在中華大地不斷上演,易祥的爸爸,因兒子去了台灣,在批鬥中含恨去世,庹長發自己也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一日三餐連溫飽都得不到滿足,可每次好不容易找到點吃的,他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淑珍母子,自己則跑去找樹皮、草根充飢。
1964年,村里又搞起社會教育,結果陳淑珍母子,被查出有地主背景、台灣關係。
而貧農出身的他,完全沒有把柄,完全可以不受牽連,他還是外姓人,不應該住黃泥村,村里人提出要把他送回四川老家。
而他自14歲被迫離開家鄉後,已經整整20多年都沒回去了,家鄉,家鄉!
家鄉是多麼讓他魂牽夢縈啊!
再說,他對陳淑珍母子,也算盡職盡責了,就算他走了,沒有任何人會怪他。
可沒想到,他竟然誓死不回四川,他說:
「兩個孩子還小,太太一個人還不能持家,我說什麼也不能走。」
到這時,支撐他的,已經不僅僅是當年對長官的那句承諾,更是生而為人該有的善良!
他們非要把他送回去,他拼了命才終於得以留下來,陳淑珍也勇敢站出來為他辯護,可留下來,就意味著要遭受更多苦難……
居然敢留下跟地主牽扯不清,好啊,實在是頑固不化!
他們就把他的大拇指跟大腳趾綁住,吊起來往死里打,還把他關進水牢,讓他落下了嚴重的腳疾和風濕,這些實在不是人受的。
從土改到三年自然災害,再到黑白顛倒,人鬼不分的文革,特殊的年代讓他受盡折磨,可他始終不肯回家鄉,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陳淑珍母子。
他早已將兩個孩子,視為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們也視他如親生父親,稱呼他為「滿滿」,邵陽方言中,這是對父親的弟弟的稱呼。
他向來沉默寡言,不愛惹事,一天,一個殺豬匠來家裡買豬,付錢時蠻不講理,和易浩光爭吵起來,一旁拿著掃帚的他,竟一個跨步擋到易浩光身前,當空猛地一揮,把對方嚇得掉頭就跑。
儘管當時易浩光已經30歲了,可在他的眼裡,依然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孩子,不能受半點兒委屈。
1979年,也許是料到自己再也回不了大陸,在台灣的易祥急忙給大陸寄了封信,當時兩岸還未開放,這個舉動對兩邊的家人都十分危險,可易祥再也煎熬不下去了,他在信中給大陸的妻子陳淑珍寫道:
「淑珍,我對父母沒有盡到半點孝道,對你與兩兒亦未盡到責任,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而在得知自己的勤務兵庹長發,一直在照顧自己的妻兒後,易祥滿懷感激地在信中,囑咐兩個兒子要善待他,要永遠感激他的養育之恩。
易祥還在信中勸庹長發,與自己的妻子陳淑珍結合,兩人一起好好生活,沒想到庹長發直接回絕了:
「嫂子終歸是嫂子,不能做這不忠不義之事。」
2005年,陳淑珍去世了,而她臨終前,特地囑咐兩個兒子,一定要照顧好庹叔叔,為他養老送終。
她守了自己的丈夫一輩子,
庹長發也守了她一輩子,
她們彼此都未失半點分寸!
晚年的陳淑珍
陳淑珍去世後,他依然留在村子裡陪伴著兩個孩子,當易詳的女兒找到他時,他已經88歲了,由於特殊時期的折磨,他老得特別快,身體很差,她見到他時,他的背是彎折的,連走路都吃力。
破敗不堪的老房子,這就是庹長發住了50多年的地方
房間裡只有一張桌子,十分寒酸
窗戶連玻璃都沒有
而庹長發住了50多年的床早已搖搖欲墜,可他卻沒錢換張新的
床上只有三床薄毯,睡覺的時候都要穿著衣服才能感到暖和,到了寒冷的冬天更是難捱
她對他說:
「我是代表爸爸來看望你的。」
他興奮極了,滿是感慨地回憶道:
「長官當年對我很好,從來不打罵我,他去了台灣,安排我留下來保護家眷,我要聽從長官的安排。」
話音剛落,她已經淚流滿面……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2015年,有民間機構,開展關懷抗戰老兵的公益行動,志願者們找到了庹長發,他們問老人有什麼心願,一向堅忍的老人突然哭了,滿臉淚水,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話到喉嚨卻成了哽咽,很久很久後,他才終於說出埋藏在心底的願望:
「我想回家。」
志願者們立即在網上發布尋親消息,在全國好心網友的接力下,僅僅10個小時,就找到了他的侄子,遺憾的是,他的兩個親弟弟都早已去世。
他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志願者們一邊把他送到了醫院,一邊籌備他的回家事宜,而在醫院的他無時無刻不盼望回家,他一直想拔掉手上打點滴的針,一邊拔一邊說:
「不打針了,我要回家了。」
他還非要下床走走,拄上雙拐後,圍著病床踱來踱去,理由是:
快要回家了,要把腿腳練靈活點。
他甚至興奮得連續兩晚都睡不著覺,深夜,他躺在病床上,用手不停地在空氣中比劃,易浩光問他:
「滿叔,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他說自己在編花籃,原來他老家的傳統之一,就是用各種材料編織花籃。
10月底,在志願者們的幫助下,他終於踏上了返鄉之路!
在他這一生里,他本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回家,他本是有無數機會,無數的理由回家,可他從來沒有!
直到長官人走了,長官託付的妻子也走了,長官的兩個孩子都當爺爺了,他才肯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從湖南到故鄉,短短600多公里的歸鄉路,他卻走了漫長的一生!
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到白髮蒼蒼,步履闌珊……
侄子第一時間趕來看望他,並給他看弟弟的照片
回家了,他就心滿意足了,老人離開家鄉24000天,回到家鄉後的第100天,2016年1月27日,庹長發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
他去世那天,重慶氣溫陡轉,漫天飄起雪花,仿佛蒼天也在為他哭泣!
而就在前不久,2018年4月26日,易浩光和易浩明去了台灣。
他們對易詳的女兒說:
這次來台灣,希望不要有誤會,我們不是來分家產的,只想是一家人,不應該心散了。
在兩岸之間,有太多這樣的誤會與隔閡,至今不能消弭。
分別70多年了,他們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雖然只是一張照片,和一壇不能言語的灰燼。
易浩明在爸爸易祥的骨灰前
兩個孩子在爸爸易祥的遺像前長哭不止
而她也著帶孩子見了這兩個哥哥,她說:
我希望下一代,依然能保持著聯繫,海峽不應該隔斷我們的親情。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明白了,爸爸的不得已,她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媽媽去世前半年,我曾很忐忑地徵求媽媽的意見,她的骨灰要不要和爸爸的放在一起。
因為爸爸曾經欺騙了她,他們在晚年已經形同陌路。
沒想到的是,媽媽非常堅定地說了一個字:要。
我們在媽媽的訃文上,加上了爸爸,還有在大陸的兩個兒子的名字。
我想,那一定是爸爸最後的心願。
或許,這也就是他去世那天,未能來得及留下的遺言!
如果不是那場戰爭,她的爸爸就不會去台灣;
如果不是那些運動,她的兩個哥哥,就不會只是大山裡的農民;
如果不是兩岸的隔閡,她的爸爸、媽媽,以及在大陸的妻子陳淑珍,就不會直到離世,還留下那麼多委屈和遺憾!
從古到今,人世間有過多少這樣的陰差陽錯,是命中注定,也是無力反抗,但即使在充斥黑暗的時代中,依然會有人性光輝照射出愛的晴朗,而這個真實故事裡,最震撼人心的光明,就來自於一個普通的老兵:
庹長發!
他忍受了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他從來沒有說過豪言壯語,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再默默地,用行動肩扛起一個沉重的「義」字!
用善良成就了一段感人至深的傳奇!
三國時,關羽過五關斬六將,千里尋義兄送皇嫂,而今時的庹長髮絲毫不遜於關羽。
一句話,一輩子,一個承諾,一生一世,忠肝義膽,義薄雲天!
如此真男人、真英雄,他的故事值得永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