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人權活動人士柏樂志(左）和澳籍香港活動人士莫熾韜在2022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女子單打決賽的觀眾席上。
「沒錯，我們把1000件T恤全發出去了！好累，但是好開心，」墨爾本時間星期日（1月30日）凌晨1點半，澳大利亞人權活動人士柏樂志（Drew Pavlou）給記者發來一條信息，附了一個笑哭的表情。
幾個小時前，2022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女子單打決賽上，一些球迷穿著這件白色T恤，上面印著醒目的英文黑體字：彭帥在哪裡？還有一些人胸前貼著柏樂志和志願者們發放的黃色標語。標語用中文寫著：失蹤。
過去一個多星期來，這場T恤運動撼動了本屆大滿貫賽事，也讓彭帥的名字再度成為世界媒體關注的焦點。策劃這場運動的是幾名年輕的澳洲活動人士。他們在網上發起眾籌，印製1000件找尋中國網球運動員彭帥的T恤，一個星期內就募集到2萬多澳元。
「我們之所以為彭帥發聲，因為她生而為人。她顯然是一名受害者，」柏樂志從墨爾本通過視訊連線對美國之音說。
「他們（中國政府）要審查、抹殺彭帥的存在，要把她從歷史上清除。我們不能允許他們這樣做，」他說。「我試圖想像我自己身處她的位置，被一個不負責任的獨裁者當作人質，我一定非常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為我大聲疾呼。」
現年36歲彭帥是中國最傑出的網球運動員之一。去年11月，她在中國社交平台上曝光年長她40歲的中國前副總理張高麗曾脅迫她發生性關係，指控他在一段斷斷續續的浪漫關係後對她始亂終棄。在那之後，她基本消失於公眾視野。
「彭帥的新聞剛一報導出來，他們就非常擔心她的處境和安危，」澳籍香港人權活動人士莫熾韜（Max Mok）對美國之音說。
現年21歲的莫熾韜在香港出生、長大，曾積極投身「反送中」抗爭。「國安法」的頒布讓他出走澳洲。
「我想任何來自香港、中國或其它類似族群的人都會非常熟悉中國政府審查異見者的手段：強迫認罪、散播日常生活的假照片，偽造出一切安好的模樣，」他指的是彭帥後來曾在媒體上短暫露面，向外界展示她的生活如常。
「當我們看到彭帥所經歷的，看到中國官媒、國家的宣傳部門如何談論彭帥，這只會更加激怒我們，促使我們做一些事，」莫熾韜說。
上周六，莫熾韜和另一名身著「彭帥在哪裡？」T恤的活動人士被賽場安保人員和警方攔截、驅逐。他們被要求脫掉T恤，手中的橫幅也被沒收。比賽主辦方堅稱，賽場不准出現政治性的服裝、橫幅或標語。
這段視頻在網際網路上被瘋傳後，引發一片批評聲浪。
「我覺得這種說法真的非常非常懦弱，」18次大滿貫女單冠軍、網壇傳奇人物娜拉提洛娃（Martina Navratilova）在電視訪問中說。「這不是政治言論，這是人權言論」。
「非常令人擔憂，我覺得我們應該在這個問題上發聲。」澳大利亞國防部長彼得·達頓（Peter Dutton）對當地媒體說。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禁止「彭帥在哪裡」的T恤出現在澳網公開賽，澳洲網協就是在協助中國共產黨試圖破壞自由民主，」澳大利亞議會自由黨參議員帕特森（James Paterson）在聲明中寫道。
星期二，澳洲網球協會軟化了立場，准許球迷身著「彭帥在哪裡？」的T恤入場，前提是不得擾亂比賽。
「我其實還挺驚訝的，因為我沒想到他們那麼輕易就退縮了。」澳大利亞人權活動人士柏樂志說。「但我們不會感謝他們。這不過證實了我們作為澳大利亞公民本就享有的權利。」
莫熾韜對美國之音說：「我認為這絕對是一個勝利，是這次運動的勝利，但是我並不認為這是彭帥的勝利，因為她還被中國拘押。我們依然不知道她在哪裡。」
「隨他們去吧。對於中國這樣一個大國來說，這不過是小小的挑釁。再說，中國電視台和網際網路平台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迴避澳網公開賽。」中國民粹主義報紙《環球時報》前主編胡錫進幾天前在推特上寫道。
在星期六的女子單打決賽前， 中共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推特上屏蔽了柏樂志。幾天前，當被彭博社記者問及此次T恤風波時，他譏諷地反問：「你們彭博社不是嚴肅媒體嗎？你們對這樣的花邊新聞十分感興趣是嗎？」
莫熾韜不覺得這是花邊新聞。他說這起事件反映出一系列更深層次的問題，也是當下最令他憂心的「中國滲透」問題。
「中國贊助商資助澳洲網協和澳網公開賽。我們認為這可能是他們一開始審查彭帥信息的原因。這不是牽強附會。我認為這是十分合理的說法，」他說。
澳網公開賽的網站顯示，中國釀酒廠瀘州老窖是賽事最主要的贊助商之一。從2019年澳網公開賽起，墨爾本公園2號場地更名為1573球場。1573是瀘州老窖旗下的白酒品牌。
澳洲大報《澳大利亞人》2018年的一則報導說，瀘州老窖與澳洲網球協會簽署了五年戰略合作計劃，成為澳網史上最大的贊助商之一。得益於這項贊助，澳網協會將在成都設立一間分公司。報導還援引中國媒體《21世紀經濟報導》稱，這家中國企業贊助澳網的資金約為1200萬美元。
莫熾韜說，外國企業在利益面前向中國屈服的情況在澳洲和世界其他地方不止一次地發生過。當中國資金注入時，他們向這些企業提出條件，要他們自我審查。
柏樂志也對美國之音說：「不幸的是，那些有權有勢的澳大利亞人在人權面前選擇帶血的金錢。我們所做的就是起身反對這一錯誤的現狀。」
去年12月，柏樂志與莫熾韜等五人組建了一個名叫「柏樂志民主聯盟」的全新政黨。柏樂志說，這是一個支持自由、民主，反對專制，為小人物發聲的政黨。他還宣布代表昆士蘭省競選參議員。如果當選，現在22歲的他將成為澳大利亞史上最年輕的參議員。
「我們不能允許中國政府利用其經濟實力、政治實力審查討論，將這些審查輸出到澳大利亞，我們必須大聲反對，」他對美國之音說。「我們要向他們展示——全世界都知道彭帥。我們會繼續談論她，直到她獲得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