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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選擇自己的生活 「絕食冠軍」一瞥

—序王金波散文集《跋涉》

作者:
金波的這種感覺對我並不陌生。我在青少年時代也有類似的感覺,一種和當下的現實不協調,游離於社會邊緣的感覺。記得在下鄉插隊當知青時,有知青朋友就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多餘的人」?「多餘的人」是十九世紀俄國文學作品塑造的一種人物形象,這種人受過很好的教育,富於理想,但是在現實中卻無法施展,在社會上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那時我思考的結論是:我們是,但也不是。

王金波

在「六四」33周年之際,筆友王金波推出了他第一本散文集《跋涉》。

早先,我讀過王金波的山東老鄉、八九學運參加者楊寬興寫的一篇文章,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楊寬興文章稱王金波是「絕食冠軍」。那是2001年5月28日,王金波因參加組黨活動被捕入獄,關在莒南縣看守所,受到看守人員粗暴虐待。王金波宣布絕食抗議,一直到9月11日才宣布恢復進食。這是他入獄後第15次絕食,長達106天!期間,看守所每天給他注射葡萄糖和鼻飼灌食,金波則堅持顆米不進,終於迫使看守所讓步,滿足了他提出的基本要求。

王金波出生於1972年,屬於後「六四」一代。1989年,他正在家鄉山東莒南縣讀高中。由於深受八十年代自由思潮的影響,中學生的王金波就萌生了對現實社會的不滿,以及對自由民主的嚮往。北京爆發學運,立即引發了王金波的全神關注。5月19日,王金波寫了一封聲援信,內夾10元錢。由於不知往哪裡寄,用掛號信託人轉交「天安門廣場上絕食的大哥哥大姐姐們」。王金波後來寫到:「雖然我沒有正式參與『六四』,但我覺得,『六四』一直是促使我前進的壓力和動力,給我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跋涉》一書,內容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組黨記》,作者記敘了自己從1998年參加組建中國民主黨的經歷。第二部分是《求索錄》,其中有獄中回憶,有簽署《零八憲章》的經過,還有和其他異議人士的交往。王金波以親歷者的身份,描繪出「六四」後二、三十年來中國異議人士的英勇抗爭。作者寫到他和別的異議人士交往的一些細節,那種一見如故,那種情同手足,很令人感動。同是中華民運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王金波給他這本書寫的前言,標題是《他人的生活》。金波說,他自小就感到和周遭的社會不大相融,他自小就覺得他周遭人的生活不是他要過的生活。以後長大了,走南闖北,從貧窮的鄉村,到偏僻的小城鎮,再到大都市,直到北京,他仍然有這種強烈的疏離感。他仍然覺得他人的生活不是自己想過的生活,包括那些現行體制下的成功者、得意者,他知道他們的生活是自己過不上的,但也是自己不想過的。

金波的這種感覺對我並不陌生。我在青少年時代也有類似的感覺,一種和當下的現實不協調,游離於社會邊緣的感覺。記得在下鄉插隊當知青時,有知青朋友就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多餘的人」?「多餘的人」是十九世紀俄國文學作品塑造的一種人物形象,這種人受過很好的教育,富於理想,但是在現實中卻無法施展,在社會上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那時我思考的結論是:我們是,但也不是。

這大概就是王金波為什麼把他第一部文集取名為《跋涉》的用心了。王金波寫到:

初中畢業那年,不知從哪裡看到一首詩,竟一下記住,直到現在:「為了一種召喚,你註定要跋涉終生。不要問能得到什麼,追求本身就是神聖。」

跋涉,我會堅持下來。正如一個朋友說的,「這輩子就這件事了」。雖然,我會把個人生活放在第一位,但我心永在,那片仍是未知的田地。

是的,「他人的生活」都不是我們自己想過的生活,都不是我們自己追求的生活,適合自己的生活好像總是在遠方。於是,在泥土中跋涉就成了宿命,追尋遠方的生活就成了自己的生活。若干年後回首來時路,我們會發現,我們其實早就過出了自己的生活。

(文章只代表特約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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