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0日凌晨時分,四川自貢。
沈嚴帶著女朋友在一家麵攤吃麵。
麵攤很簡陋,由一個老太太經營。
上面掛了幾個白熾燈,位於一條狹窄的巷子中。
圖:事發麵館
面吃到一半,沈嚴聽到攤販結帳處發生爭吵。
走近一看,原來是有人想吃霸王餐。
從顧客跟老闆爭論中,沈嚴大概了解了事情來龍去脈:
剛才,一個老頭跟3個同伴一起來吃麵。
吃完後,他先讓同伴離去,然後問攤販老太:多少錢?
攤販老太說:110元。
可老頭沒有付錢的意思,而是提出「賒帳」。
問題是,攤販老太並不認識這個中年男人,故而拒絕賒帳。
這老頭也準備耍賴到底,就不給錢。兩人因此吵了起來。
沈嚴看見老人被欺負,心有不公,就上前幫攤販說了幾句。
大意是,「怎麼能不給錢呢,老太太又不認識你。」
沈嚴女朋友可能擔心事情鬧大,便又拉著他回到座位繼續吃麵。
十幾分鐘後,面吃完了。
攤販結帳處還是有爭論聲音。
沈嚴再次走上前,問老太:他錢給了沒?
老太說:商量好了,我剛跟另一個吃麵的人通了電話,他說他明天來付錢,我認識他(這時老太的兒子已經到場)。
看到事情解決,沈嚴鬆了一口氣,對老頭說道:
那你就走吧。
也許,就是這樣平淡無奇的一句話,激起了對方的殺心。
在離開巷子時,老頭突然從口袋掏出一把彈簧刀(管制刀具),對著沈嚴腹部猛刺。
隨後,沈嚴倒地,血流不止。
老頭逃之夭夭。
被捅傷後,沈嚴緊急送往最近的醫院搶救。
下救護車時,沈嚴母親剛好趕到。
他握著母親的手,留下在人間最後一句話:「媽媽你一定要救救我......」
凌晨五點,沈嚴女朋友還在警局錄口供。
這時電話響起,傳來噩耗:沈嚴走了,肝臟被刺破,沒救過來。
二
離世那年,沈嚴29歲。
他身高一米八,體格魁梧,血氣方剛的漢子。
這一年,沈嚴花掉所有積蓄購置了一套新房。
他跟女友承諾:等房子裝修好了,我們就結婚。
現在,承諾變為了遺憾。
兩人此後陰陽相隔。
沈嚴是家中獨子。
父母剛退休,都盼著他早點成家。
可誰料,最後盼來的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中年喪子,痛苦不言而喻。
幾個月時間,沈嚴母親就暴瘦二十多斤。
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念頭,就是給兒討公道。
案發第二天,兇手在出租屋內被逮捕。
關於兇手家庭背景,也浮出水面。
兇手名叫鄧遠彬,59歲,身高一米六,長得賊眉鼠眼。
值得一提的是,鄧遠彬是個慣犯。
早年離異,沒有正經工作,靠吃低保為生。
跟家裡親戚也很少來往,常年混跡於麻將館、棋牌室等地。
2019年上半年,鄧遠彬持刀傷人被捕。
放出來後,沒多久,又是惹事。
一次住旅館,跟工作人員發生矛盾,鄧遠彬持鐮刀將對方砍成輕傷二級。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殺害沈嚴前幾天,鄧遠彬還打架被派出所處理過。
由此可見,鄧遠彬是劣跡斑斑,社會危害很大。
2021年5月21日,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
沈嚴母親就一個訴求:不要賠償,只要死刑!
可惜,結果不如願。
一審判決下達,判處兇手死刑緩期2年執行,賠償經濟損失共計人民幣37633元。
我們看下「死緩」的法律解釋:
嫌疑人被判死緩後,要是沒有再故意犯罪,2年後就會改為無期。
無期表現好,後面又能減成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沈嚴母親不服判決,提出上訴。
那二審改判希望大嗎?
一位熟悉本案但不願透露姓名的自貢當地律師發言:
法院判處鄧遠彬死緩「已經是頂格判決」。
除非是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等,才會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三
審判結果不盡人意。
而攤販母子的態度,更是在他們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從案發都現在,已經2年過去。
這兩年,攤販老太以及其家人,沒有跟受害者家屬通過一個電話,說過一個道歉。
沈嚴遇害後,在家中停靈數日。
但攤販老太一家,相距不遠,卻沒人前來弔唁。
沈嚴是深夜遇害。
次日,當老太太從警局出來後,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擺攤做生意。心中毫無愧意。
期間,有記者採訪攤販一家,問怎麼看待此事?
他們回答是:讓他多管閒事。
圖:紅星採訪
沈嚴為維護老太太利益而死。
而老太太一家卻認為沈嚴是「多管閒事」。
這讓沈嚴母親無法接受。
她從心寒變為憤怒,一紙訴狀把老太太告訴法庭,要求民事賠償3萬元。
沈嚴母親說:
他們一家但凡跟我說過一句道歉,我都不會這樣。
我不在乎他們賠我多少,我只要他們一個態度!
可惜,這一次,沈嚴母親又輸了。
2021年8月27日,官司敗訴。
法院認為,鄧遠彬才是導致沈嚴死亡的侵權責任人,應對沈嚴的死亡負全部責任……沈嚴的確有受損害,但其行為不完全符合受害人請求受益人(攤販)補償的構成要件。
最終,沈嚴母親沒有得到一分賠償,也沒有聽到一句道歉。
四
壞事接踵而至。
在沈嚴遇害後,當地出現了一些閒言碎語。
有人說,沈嚴是主動挑事,才遭反殺。
還有人說,沈嚴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怨不得誰。
再加上攤販一家也這麼個說法。
這類閒言碎語,便傳播更廣了。
沈嚴母親受不了這些,便向當地有關部門為兒申請「見義勇為公民」稱號。
這不是了錢。
也不是為了所謂的名譽。
沈嚴母親說:再多的證書也換不回孩子的命,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孩子是見義勇為死的,不是多管閒事。
然而,結果再次讓人失望。
相關部門解釋,鄧遠彬與店主協商餐費過程中無肢體衝突,未發生人身、財產安全受到違法犯罪行為威脅的情形,故沈嚴的行為不符合見義勇為的認定條件。
這兩年,為還兒清白,沈嚴母親能做的都做了。
她多次接受媒體採訪。
而幾乎每次採訪,她都會說上類似這樣一句:我兒不是多管閒事,他是好樣的,是英雄。
關於沈嚴人品,這位可憐的母親,講過一個讓我落淚的細節。
在出事前幾天,沈嚴下班回家,拎著一大捆油菜。
母親問,哪裡的菜?
沈嚴說,朋友送的。
母親聽著不對勁,心想這孩子只愛吃葷不愛吃素,應該不是朋友送的。
再三追問下,才得知,這是沈嚴下班後路過菜市場,看見一個婆婆在賣菜。
這大冬天的,他心疼老人挨凍,乾脆就把菜全買下了,讓老人早點回家。
而案發攤主也是一個老人。
沈嚴見不得老人受苦受氣,因此才仗義執言。
熱心腸的好人,死了。
好人不顧風險去幫助的「弱者」,在事發後為撇清關係,居然能喪盡天良說,「多管閒事」。
史鐵生說的沒錯,人跟人的差別,有時比人跟豬的差別還大。
有的人,人格如金。
有的人,良知就像一碗餿掉的飯,倒臭水溝了,讓人噁心。
最後,希望大家轉發文章,為受害者家屬發聲。
沈嚴母親可能永遠也等不來攤販的道歉。
她還能盼望的,無非就是讓更多人知道——「我兒沈嚴,是仗義執言,不是多管閒事!」
這是一個失孤母親最後的願望。
而推動這個願望的人,是她,也可以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