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的記憶
對於上了年紀的中國人來說，每到10月6日這一天，大概都會想到33年前的這一天——在網上鍵入「打倒四人幫」就可以見到：「在黨和國家處於危急的時刻，10月6日，以華國鋒、葉劍英、李先念等為代表的中央政治局，採取斷然措施，將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實行隔離審查。」對於這場不過是宮廷政變的千年濫舉，根據官方援引「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四人幫」說法，文革災難便很輕而易舉地成了這四個佞臣的罪行，並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叛國反黨分子」林彪一起，成就了「明君與佞臣」的現代荒唐版。
反正中國的真理總是在權勢一方，而「偉大領袖」則是既賣矛又賣盾的「矛盾論」高手，老百姓又是習慣了幾千年專制文化的「唯官是從」的順民，反倒是一名普通退伍老兵的幽默表述，讓當時並沒有多大感觸的我因回憶而至今不忘：1976年10月6日那天下中班也就過了晚上11點的時候，我們幾個人還在打撲克，這時下中班的「轉兄」老吳闖了進來：
「喂，外面又貼了好多大標語！」大伙兒聽了等於沒聽，這年頭一下批宋江一下反擊右傾翻案風，不甘寂寞的革命派三天二頭一個花樣，他們愛折騰就去折騰，還是撲克麻將更適我們這些逍遙分子。
老吳見大伙兒不為所動，又說：
「標語寫的是『打倒四人幫一』，也不知道這個『四人幫一』是什麼人。」當時不知是哪個笑著糾正老吳：
「打倒的是四個人，後面的一是破折號。」「是哦，難怪那個一的筆劃那麼長。」退伍兵老吳來自農村，文化水平肯定不如我們這些「老三屆」，所以我心裡也對他的這種沒水平感到好笑，覺得他真是個「憨巴」，江西九江市的方言「憨巴」就是傻瓜的意思。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在33年之後的今天，老吳這「憨巴」不僅不傻看問題還能夠一語成讖：直到四年後審判「四人幫」時，江青才說出自己這幫人在文革浩劫中不過是「主席說咬誰就咬誰」的走狗。
老吳沒看走眼，「打倒四人幫」後面那個破折號的確是太長了點，長到現在還沒有被當成「一」字來對待。
10月7日的記憶
身臨歷史事件卻並沒有什麼非常的感覺，只有在回憶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當時那種特有的氣氛。
10月6日在北京發生的那場宮廷政變，其實就象1949年10月1日的「開國大典」一樣，當時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是順應民心的政治行為，因為民心不是凡事預先能知的諸葛亮之心。
於是在第二天上街時，也就見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出自人們內心的熱烈場面：從各處擁來的人群聚集在一起，高呼「打倒四人幫」的口號，以慶賀這被官方稱為「十年浩劫」的結束。設身處地試想一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主辦者才死不到一個月，其主要幫手包括老婆就被一網打盡，這場災難還不結束？所以有許多過路的旅客，掏錢買了一大盤編炮，點響之後往地上一丟，轉身就上了已經拉響汽笛的輪船。一天的鑼鼓喧天下來，主要鬧市區地上的爆竹屑竟有十多公分厚，可見「打倒四人幫」這個當代宮廷政變之所以得到全國人民的支持，除了國人習慣響應官方任何行為的傳統之外，發動者的確是借用了群眾急於擺脫文革噩夢的心理，碰巧唯一的一次「執行了人民的意志」。
只是在最近十來年，通過「改革開放」後國門的縫隙和網際網路，才對文革的本質和來源有了逐步知曉：真相的曝露讓每一個願意有自我思考的人，在恍然大悟的心裡開始了新思考。
2009-1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