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上海灘最為美艷動人的一對妯娌,非鳳凰與王丹鳳莫屬。
兩位都是十足的大美女,嫁給的,都是上海本地擁有三家電影公司的柳家公子。
那個年代的報導里,大家甚至都不知道該說柳家二公子好福氣,將上海灘最美麗的影壇「雙鳳」,都娶到了家中;還是該羨慕王丹鳳與鳳凰命好,能夠雙雙嫁入豪門。
也正是因為妯娌這層關係,二人日後的生活也總是被人們拿來各種對比。
雖說在演藝方面,鳳凰的知名度可能不如王丹鳳高,自嫁入豪門之後,也幾乎是居家相夫教子的半息影狀態。
但是在她事業如日中天的年代,鳳凰作為上海國華電影公司的小台柱,亦是不少男女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存在。
曾經在書中看到過一段話:歲月對一個女人最重要的祝福,無非是「好看」。樣子要好看,做事也要好看,開場要好看,謝幕更要好看。
兩位女人的開場,都已是足夠美麗。人生的旅程中,不論是事業還是愛情,也將無限的幸福與美好收入囊中。但是謝幕的方式,似乎有所不同。
當年齡已逾88歲的鳳凰,卻還要被迫出現在法庭上,應對來自自己家中的官司的時候,她的退場,似乎稍顯狼狽與無奈。
這位一生追求美貌與精緻的女人,最終因官司而抑鬱,黯然離世,終究無法以完美的方式含笑告別……相對她來說,她的前妯娌王丹鳳的人生,卻平穩、安心得多。
兩位經歷、背景甚至容貌都有著極高相似度的女人,為何結局卻截然不同?
對於鳳凰這位嫁入豪門的美麗女人,世人似乎更願意去談論她的兩段幸福的婚姻生活,而忽略了她曾經名聲大噪的職業生涯和精湛且富有靈性演技。
其實,即使沒有嫁入豪門,鳳凰也同樣可以憑藉自己出眾的能力,給自己想要的生活。
1928年07月15日,鳳凰出生於上海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她的本名叫做嚴惠秀,聽名字便知,身為知識分子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秀外慧中,出落成一名美貌與智慧並存、內外兼修的女子。
由於在書香門第中出生,鳳凰的家教十分嚴格。除了讀書之外,父母還喜歡培養她的各種愛好。鳳凰從小便展示出不俗的音樂、文化、藝術方面的才能,如此出身為她帶來的別樣氣質,一直伴隨著鳳凰走上大熒幕。
1938年那一年,嚴惠秀才只有10歲,卻已經和同齡的小孩子有著明顯的區別。那時候的嚴惠秀圓圓的臉蛋,再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舉手投足間散發的自信與可愛,讓她在偶然的機會下,被當時的大導演張石川一眼便選中。
嚴惠秀的第一個大熒幕角色,便是在周璇擔任主演的電影《李三娘》中,出演「咬臍郎」。年僅10歲的嚴惠秀甚至沒有看過幾次電影,更沒有上過表演課,稚嫩而天真的她在劇組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宛如一張白紙一般,沒有被塗抹過任何顏色。
然而,面對鏡頭與周遭陌生的大人,她卻並沒有絲毫畏懼與緊張。照著導演為自己安排的戲份,她居然輕鬆地完成了自己的鏡頭部分,還在舉手投足之中,加入了一點點自己的小設計。
對於一位優秀的演員而言,劇本只能作為參照。更重要的,是對劇中的人物有自己的理解,才能讓自己塑造的人物真正「活起來」。
而一名年僅10歲的小女孩,在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前提下,卻將一個戲份並不多的小角色演得活靈活現。
張石川當即便覺得,嚴惠秀在演藝界,定然是一個可塑之才!繼續培養下去,她的未來不可限量。
於是,張石川為嚴惠秀取了「鳳凰」作為藝名。這一名字,也足以看出導演對於這位演員未來發展的認可和野心。要知道,當時的當紅電影明星名叫胡蝶,張石川希望比起胡蝶,鳳凰能在演藝界飛的更高,發展的更加長遠。
果然,《李三娘》這部電影一經上映,便引起了極大的反響。除卻影迷朋友們對於影片中當紅主演們的追捧,靈動可愛地「咬臍郎」,也引發了大家都討論和注意。
年僅10歲,出演的第一部電影便是由大導演親點製作,搭檔的也都是當紅演員,上映後還引起了不俗的反響。這便是童星出道的鳳凰漂漂亮亮的演藝事業開局,這張未經雕琢過的白紙,終於被塗抹上了一抹動人的色彩。
有了第一次的嘗試和成功,鳳凰的演藝事業一發不可收拾。她開始頻繁活躍在人們的視野中,一次次出現在大熒幕之上。
是《小俠女》中帥氣可愛的田公子、《黑天堂》裡正義聰明的小順子,還有《金玉滿堂》、《西廂記》、《梅妃》等熱門電影中,都有鳳凰的精彩表現。隨著這些電影的上映,鳳凰成了紅遍上海灘的小童星。
而且,細看這些作品中鳳凰飾演的角色便不難發現,雖說都是兒童類角色,但是劇中形象和性格卻迥然不同,甚至有時候需要反串男孩出演。
可面對一次次挑戰,鳳凰都用自己出色的表現和日益精湛的演技完成。長相秀美可愛,是鳳凰天生的優勢,但更加重要的是,鳳凰的身上還有一股虎頭虎腦的勁頭。將熒幕上的人物演得生動,二者缺一不可。
於是在那幾年裡,國華公司拍攝的影片中,幾乎所有的小孩角色都由鳳凰出演。而後,她與當時同樣當紅的兩位童星胡蓉蓉、陳娟娟,並稱為「影壇三大童星」。
後來,胡蓉蓉和陳娟娟先後選擇離開上海,或去到別的城市繼續發展自己的電影事業,又或者開啟發掘自己的其他才能,選擇另一種人生。
於是在她們離開上海後,鳳凰幾乎成為了上海影視界童星的唯一擔當。那時候的電影業沒有現在發達,演員也沒有現在這麼多。
因此,在當時的影視劇里,只要出現小孩的角色,不論男女,幾乎皆由她一人領銜。
單純的白紙終於被塗滿五顏六色的繽紛,而那時的鳳凰,才只有不到15歲。
通往成年的道路,鳳凰幾乎都在熒幕上與劇組中度過。除了日益精湛的演技,鳳凰的臉也越來越美麗精緻。
兒時的可愛與活潑,變成了日漸成熟之後的美艷大氣。當影迷們還在回憶那個熒幕里常年飾演小丫鬟、小孩子角色的鳳凰時,她卻已然悄悄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依然精美的臉蛋、依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明眸皓齒,似乎最能形容那時候的她。鳳凰不僅贏得了影迷朋友們的喜愛,更是讓當時大同影業公司的老闆柳中亮注意到她的存在。
柳中亮雖是大同影業的老闆,但是也有投資鳳凰現在所在的國華電影公司。而他對鳳凰的喜愛,絕不摻雜世俗的欲望,卻更似父親對女兒的疼愛與照顧。
作為電影公司的老闆,漂亮的女演員自然並不少見。但鳳凰眼中的靈氣和陽光卻讓柳中亮十分中意。在他的撮合之下,鳳凰結識了他的兒子柳和鏗。
生於書香門第的當紅女演員,與出身豪門彬彬有禮的少爺,怎麼想,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二人感情迅速升溫,終於在1946年,18歲的鳳凰與柳和鏗步入婚姻殿堂。
色彩繽紛的紙上多了一抹溫柔的粉紅,那是鳳凰美好而幸福的婚姻。
二人的結合在當時引發了不少的媒體報導,在上海擁有三家電影公司的柳家,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的中國,絕對算得上是妥妥的「豪門」。而鳳凰自身的知名度,更為這場豪門婚禮增添了不少熱度。
成婚之後的鳳凰便轉換為了幾乎息影、安靜相夫教子的狀態。夫妻二人共同生養了3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人衣食無憂,生活自然美滿幸福。
而值得一提的是,五年之後,丈夫的弟弟柳和清,就與當時同樣美貌和演技出眾的演員王丹鳳結成伉儷。鳳凰與王丹鳳這對美麗的「雙鳳」,也正式成為妯娌。
這便是文章開頭提到的,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上海灘最為美艷動人的一對妯娌。
只是,對於自己從小便踏足熱愛的演藝事業,鳳凰的心中似乎一直都沒能完全放下。於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後,沉寂了幾年的她重回大熒幕,出演了自己的復出之作——《女兒春》。
不過,相較於之前的萬人叫好、名聲大噪,復出之後的鳳凰演藝事業並不似之前一般順利。那時候的新演員層出不窮,而鳳凰出演了幾部電影,也都反響平平。
新中國剛剛成立,新形勢下要求演員全部都向「工農兵形象」靠攏。可愛貌美的鳳凰在之前憑藉形象吃到不少紅利,而如今的電影方向,形象卻成為了自己的劣勢。
自己的形象確實不太適合出演類似的角色,不過即使如此,鳳凰也在努力地嘗試轉型。甚至一些小角色也會積極嘗試,從前的影迷們還是偶爾可以在熒幕中看到鳳凰的身影。
然而,事業的不順利尚且不足以傷害到鳳凰,可家庭的破裂,確實給了鳳凰不小的打擊。
60年代,由於柳家雄厚的經濟背景和財力,家大業大難免樹大招風,於是被舉報為「大資本家」。
這可是那個年代的敏感詞彙,鳳凰一家的生活受到不小的打擊,而更讓她難過的是,自己的丈夫竟因為這次打擊身患重疾,最終一病不起……
嫁入豪門、幸福美滿的女明星,瞬間變成了帶著三個孩子的年輕寡婦,如此變化,又有幾人能夠吃得消?
紙張上溫柔的粉色被深灰籠罩,那時的鳳凰日子有多艱難,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響應國家的號召,鳳凰同當時的很多演員一起,被分配到奉賢五七幹校接受改造。可就在這裡,鳳凰遇到了自己的「老熟人」——之前與自己搭過戲的舒適。
舒適比鳳凰大了12歲,亦是一名名氣不小的男演員。而鳳凰在十歲拍攝的熒幕處女作,正是與舒適搭戲完成的。
當時的鳳凰只有10歲,而舒適也剛剛是一位20出頭的青年。鳳凰在一場戲中從馬背上摔下來,哇哇大哭。劇組裡的人沒有辦法,只有舒適上前哄她,才將這位小娃娃哄好的。
幹校的改造生活是十分枯燥乏味的,而有了這層關係,二人閒暇之餘的交流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二人分享著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才發現竟然有很多相似之處。鳳凰意外喪夫,而舒適也在悲痛中看著自己的妻子病逝。二人在那個冰冷的時代互相取暖,惺惺相惜的捱過那些布滿泥濘的日子……
早年間在劇組搭戲的友情、失意時期共赴光明的患難情,而這些,終於都在1975年,轉化為攜手共進的愛情與相濡以沫的親情。
47歲的鳳凰和59歲的舒適,終於排除萬難,成功組建了新的家庭。
鳳凰與舒適各有幾位兒女,雖然很少見面,但是一家人還是希望兩位老人幸福美滿。兩位老人在知天命之年結合,竟也攜手,走過40幾個年頭。
2015年,兒女們還在舒適99歲的生日那天,操辦了一場豪華的生日宴,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讓人羨慕。
然而,就在生日宴之後的一個多月,舒適便離開了人世。
可沒有想到,這竟讓鳳凰的人生,又遭遇了新一輪的變故。
原本就因為丈夫去世而悲傷不已的鳳凰,卻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88歲這樣的年紀,被丈夫的孩子告上法庭。
丈夫去世後,家中的房子自然還是鳳凰居住,可舒適的孩子們卻找上門來,認為這棟房子在自己的父親去世後,應當歸自己兄弟二人所有。
看著自己家的房子眼睜睜要與自己沒有關係了,舒適的兩個孩子自然跳腳,一紙訴訟狀,將鳳凰告上法庭。甚至還在法庭上,編造鳳凰晚年有虐待自己父親的行為。
繼子舒治隆的做法,著實讓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寒了心。
本就因為丈夫離世而悲傷欲絕的鳳凰,哪裡還有心思去應付讓年輕人都會心力憔悴的官司。
最終,在丈夫去世後一年多,鳳凰抑鬱而終,黯然離世。而那張之前畫滿色彩的畫紙,也終究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塗上了黑色的陰霾……或許,這一抹黑色,是一生精緻、一生要強的鳳凰,最大的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