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榔，一個年銷售達數百億的網紅零食，就算你沒有吃過它，也一定在電視上、地鐵里、路邊小店裡，見到過它無處不在的身影。
但你知道它致癌且成癮，被稱為「惡魔的果實」嗎？
2003年，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認定檳榔子為1類致癌物。
2017年，中南大學湘雅醫院公布：在檳榔消費大省湖南，檳榔誘發口腔癌的患者人數連續12年上升，口腔癌發病例數翻了7倍。
2019年，國家衛健委點名檳榔，明確指出「長期咀嚼檳榔危害口腔健康」。
同年3月，湖南省檳榔食品協會正式發布了《關於停止廣告宣傳的通知》。按照通知要求，當年衛視春晚的檳榔贊助，電視劇里的廣告植入，街頭巷尾的檳榔廣告被全部撤下。
科學戰勝利益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檳榔的銷量不僅沒有下降，還越賣越好了。
據北京商報報導，某檳榔集團子品牌的銷售總量已達8億包，2020年更是逆市上揚，30元價位檳榔的銷量比2019年同期增長超10倍以上。
這是怎麼回事？
答案很簡單：有人正在想盡辦法，把癌症賣出去。
不僅要讓湖南人一直吃檳榔，還要讓全國的人，讓更年輕的人，迷上這種致癌物質。
不能否認檳榔致癌，那就模糊焦點
「長期食用檳榔有害口腔健康」已經是國家衛健委層面的共識。
檳榔和口腔癌關係密切，它的最終結局，是死亡或者嚴重的面部畸形。
面對這一無法否認的共識，面對這可怕的後果，檳榔商家的辦法是：轉移你的注意力。
2019年，行業協會曾要求各檳榔生產企業改進食用檳榔包裝標識，如應在包裝袋上標識文字：「長期過量嚼食檳榔，有害口腔健康!」
但你找得到「長期過量嚼食有害口腔健康」在哪裡麼？
在這裡。
他們一邊在檳榔包裝上，模糊掉「有害口腔健康」的真相，一邊在網上宣稱「精選檳榔不傷口腔」。
仿佛只要精選過，就不再會讓人張不開嘴，割掉半張臉，遭受口腔癌折磨。
他們不僅要轉移消費者對於「有害口腔健康」的注意力，還要把致癌的檳榔包裝成「有利健康」。
添加了木糖醇的低糖檳榔。
添加了「枸杞」、「益生菌」的「健康」檳榔。
任誰也沒有想到，致癌的檳榔居然有一天可以依靠「健康」借勢營銷。
把檳榔賣給更年輕的人
在過去的十餘年中，湖南檳榔產業的生產規模擴大了兩倍多，口腔癌患者也翻了7倍。
當老一代人躺在口腔科的病床上，決心再也不碰檳榔，誰還會繼續為檳榔買單？
當然是還沒上癮的年輕人。
只有讓更多年輕人吃上檳榔，這盤生意才能繼續繁榮下去。
即使2019年曾出過「停止檳榔廣告」的相關通知，但管控的風頭稍微一過，各式各樣的檳榔營銷就又一次活躍了起來。
這一次，他們看準的是年輕人愛看的一切。
贊助年輕人喜愛的綜藝節目。
植入年輕人愛追的網劇。
請年輕人喜愛的明星口播。
直到新一批年輕人開始好奇：檳榔是什麼東西？好吃嗎？
開始吃起檳榔。
一項對湘潭市1305名中小學生嚼食檳榔的調查顯示，超過六成的中小學生已經嚼過檳榔，其中有8%已經開始規律嚼食。
這些年輕人和孩子的未來，在檳榔的陪伴下，會走上一條老路：口腔開始病變，嘗不出味道，張不開嘴，說不清話，躺到醫院病床上。
然而這樣，還不夠滿足檳榔的野心。
要讓全國人都對檳榔上癮
要想把癌症賣給更多的人，檳榔就絕不可能只停留在湖南、海南等幾個地方。他們不僅要把握住主陣地，更要在新的城市大規模地打營銷戰。
曾經被禁止的線下廣告又回來了。
這一次，不只在湖南。
廣州巴士。
鄭州地鐵。
武漢火車站。
據北京商報報導，2020年，某檳榔品牌覆蓋的城市增加到596個，同比增長30%。營銷網點包括湖南、湖北、廣東、江西、海南、貴州、河南等全國多個省份，全國銷售終端網點覆蓋超過137萬個。
也就是說，癌症已經被賣到了你身邊。
家門口的小超市，公司旁的便利店……檳榔很可能已經正大光明地和口香糖，薯片之類的小零食擺在一起，完全不受任何限制，任何年齡階段的人都可以隨意購買。
以上提到的種種操作，也許已經讓你感到憤怒和不解。而實際上，這一切都不過是歷史的重演。
上一次，有人把肺癌賣給了你
模糊致癌焦點，重點營銷更年輕的人，擴大消費人群……檳榔用過的招數，和菸草的黑暗營銷歷史並無差別。
為了減弱吸菸和肺癌的關係，菸草商們曾選擇用「加上過濾嘴」模糊焦點，試圖說服大眾有過濾嘴的煙就是「健康」的煙，不會傷害身體。
註：菸草廣告聲稱過濾嘴能夠過濾掉菸草中的有害物質
這與加了益生菌、木糖醇的「健康」檳榔如出一轍。
為了把菸草賣給更年輕的人，他們在影視劇里植入廣告，讓最當紅的明星抽菸。營造「抽菸很時髦」的社會氛圍。90年代好萊塢曾有一項調查：在601部賣座電影裡，87%有菸草鏡頭，電影裡的吸菸鏡頭每年導致40萬青少年開始吸菸。
這與借綜藝、明星之口，宣傳檳榔是個好東西並無區分。
菸草的營銷，讓行業迎來了巨大的成功，它成為了全球年銷售超萬億的巨大生意，甚至想喊停，都困難重重。與此同時，它的成功也給人類健康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在大家不知道抽菸是什麼前，肺癌曾經是一種「罕見病」。
但因為菸草流行，現在肺癌已經是「癌症之王」。一年就可以殺死近180萬人，相當於每個小時都有一架滿載客人的中型飛機失事。
在大家沒有大規模嚼檳榔前，口腔癌也並沒有引起公眾關注。
但因為檳榔流行，在中南大學湘雅醫院的研究中，後來的口腔癌病人中八成都與檳榔相關，患者們割掉舌頭，切去牙床，苦苦求生。
我們深知，醫學也許能夠戰勝疾病，但醫學難以戰勝利益。
只是，如果這一切繼續下去——如果檳榔商家仍不遵守廣告禁令，仍不明確標註健康風險；如果你，我，我們，再任憑檳榔廣告混淆視聽，打著健康的旗號四處招搖——那麼歷史或許就會再一次上演。
只是這一次，他們賣給我們的，是口腔癌。
致謝：本文由浙江大學附屬第二醫院口腔科主治醫生何劍亮專業審核
參考文獻
[1]聶曉雯，湘潭市中小學生嚼食檳榔行為的認知因素探討及干預研究，湖南科技大學，2009
[2] Yan Jia H U, Chen J, Zhong W S, et al. Trend Analysis of Betel Nut-associated Oral Cancer and Health Burden in China[J]. Chin J Dent Res,2017,20(2):69-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