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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鄉下生活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最初從東京去鄉下,是去看望我的一位退休的恩師,聽恩師說坐在他家的客廳里望海,那簡直是一種享受。但第一次去老師家拜訪時,真的是有些吃驚和意外。老師囑咐我,一定要打一輛計程車去他家。我不由好奇地問道:「公共汽車站到老師家有多遠?」

電話那邊的老師,有些疑惑地答道:「距離公車站,大約十分鐘的距離。」

我沒有太認真地去思考,只是覺得:為什麼十分鐘的距離,要麻煩去叫一輛計程車呢?哪有出租司機會願意拉一位只有一里來路的乘客?

那天,從JR站台走出來,不到五分鐘,我就順利地坐上了公共汽車。因為那是淡季中的工作日,空蕩蕩的車廂里只坐著我一個人。公共汽車穿梭在山間小路上,我上下顛簸在車廂內,原來從東京電車一個小時的路程,竟有這番美景。是我之前完全沒有料到的世外桃源啊!從公共汽車下來後,我興奮了好一陣,前方是大海,遠方的藍天下映著富士山,後方一片綠油油的重山,充滿了我的視線。

▲隔海遙望富士山

▲估計鄉下最不缺的就是花啦,它們一年四季地陪伴著生活

▲院子裡的幾片野草,成為了餐盤的點綴

我看著手機導航,向老師家走去。直到一個望不見前方的上坡聳立在前方,我才明白了為什麼老師建議我搭計程車——過去在東京,還未遇到過這麼陡的坡道,估計應該有四十五度吧,我心中開始感到不安,爬上一百米的山坡後,遇見一個急轉彎,之後又是一個大坡度的坡道……一坡又一坡,爬爬落落,上上下下,折騰得我雙腿發酸。我開始後悔沒有聽老師的勸說,搭計程車過來該有多省力氣啊。

時隔多年,我也陰差陽錯地搬到了鄉下。才開始漸漸體會到,老師口中那句「久居則安」的道理:原來在這日本的鄉下,是需要爬山涉水之後,方能得到一份精緻乾淨的世外生活啊。

善良的鄉下老人們

日本的鄉下基本看不到人影,無論疫情前還是疫情後,都是一樣的風景。儘管有數據說:2021年因為疫情,有38萬人從東京搬到鄉下,但鄉下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多大變化。

特別在關東地區,人們不喜歡打探他人隱私,大家幾乎都靜悄悄地窩在自家小院中。要在鄉下紮根,首先是要耐得住寂寞才行。但這並不是說,鄉下就沒有熱乎乎、暖人的故事了。

偶爾出門散步時,也會遇上一兩個熟悉的面孔。如果其中的一個人「膽敢」輕微的一句問好過後,大家的話匣子就會自此打開。原來喜歡交談的人,其實到處都在。我有一位碰面就會侃上許久的朋友,這位老人平時自願護送這個地區的孩子們上下學,每逢相見總會告訴我一些周邊發生的瑣事:誰家的櫻花開得最早,誰家改裝了漂亮的門面,誰家今早又忘了關掉門燈……雖然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卻讓人感到:鄉間生活也很溫暖。

有一次回家時,只看到老人的單車,卻不見他的身影。想到他已經年近八十了,不由替他擔心起來。四周張望一下,終於在山腳下看到了他和一個戴著黃帽子學童身影——原來那個戴黃帽子的孩子,是個剛入學的學童,老人擔心她回家的路上人少,便親自帶她下山,護送她安全回家為止。

但這位老人,平時自己也是騎著單車到崗位,山間小路的顛簸對他早已是一件超負荷的運動了。他讓我體會到了鄉下人的善良,總是在默默地犧牲自己,來造福他人。

▲護送孩子放學回家的老人

我家前院的鄰居也是一位單身老人。只是這位老人,活得不太安寧。也不是說他有多吵,只是他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樣獨守在自家的小院裡,總是活躍在山間小路和公園中。一會兒幫公園補上一面牆,一會兒又在小路上種起紅花綠草。話語不多,行動卻利落,滿頭白髮的他至今還一直在工作著。

在周末的夕陽落下時,當各家庭院中飄來晚餐的香味時,他總是和在公園中玩耍的孩子們做起「交易」來——他會先從口袋裡拿出兩枚百元硬幣來,向玩耍的孩子們討個雞蛋,或要個蘿蔔,這種淳樸的「易貨」遊戲,總會讓附近的孩子們快樂上一個晚上。

一天,家裡的孩子跑回來,高興地對我說:這周終於輪到她和老人做生意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教育孩子說:鄰里之間,一個雞蛋是不需要付款的。再者說,二百日元足夠可以買到十個雞蛋了。

「媽媽!這是可是爺爺好心給我的,他說這是讓我買冰淇淋的零錢。」

我這才恍然大悟,那位寡言少語的老人,原來是在給小朋友們,送上一個快樂的周末回憶。

免費的鄉下蔬菜

剛搬到鄉下時,鄰居就熱情地告訴了我幾個必需打卡的網紅地點。

▲海岸港口的夕陽

▲來自漁民伯伯的免費禮物

自那以後,我知道了小區廣場上,每周有三天「早市」,主要零售周邊農民的蔬菜。但這裡的農民不是很正規的農民,他們不依靠種地來過日子。這裡的農民,大多是靠出租房子來維持生活的。他們悠閒自在的生活,反倒讓人感覺,種地只是他們的一個業餘愛好而已。

因為他們種出來的蔬菜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吃,並不是為了有個好銷路和好收益,所以感覺總是要比超市裡的美味。尤其是番茄,咬上一口,嘴裡都是甜蜜蜜的新鮮味道,水分和糖分都是「超標」的。吃慣了鄉下的蔬菜以後,就很難再適應城裡的了,感覺那些轉銷多日瓜果和蔬菜,已經失去了天然的味道。

▲孩子們放學的必經之路,經常有免費的瓜果

每次買蔬菜時,可愛的農民阿姨,卻總是吐槽自己的蔬菜,這裡被蟲咬過,那裡被海風的刮傷,硬生生把一百元的蔬菜打折到50日元。有時,我會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白菜,自責地走在回家路上——50日元,連農民阿姨的搬運費也許都不夠!

▲慷慨的價格

慷慨的農民,在這裡是很多的。誰家的後院豐收了,經常會在前院看到告示:「務農水果,請自由享用」。

流動的四季風景

鄉下的住房,比東京的便宜多了。而且,鄉下的風景,是一眼可以望到天界的,沒有高樓大廈遮擋藍天的美好。住在鄉下最讓喜歡的,就是這裡一年四季流動的風景,以及海風帶來的清新的空氣了。

▲鄉下滿開的櫻花

來到鄉下這幾年,我意外地學會了種花種草,知道了春榮秋枯的道理。春天收到的一枝玫瑰花,經過幾場春雨的施肥,竟然可以在秋天裡,就讓自家小院變成玫瑰花園呢。

▲家家的花園,春天都是一道風景線

春天萬物復甦,也復甦了鄉下人的生活熱情。人們開始起得早了,各家小院子裡就會傳來了剪枝的聲音,鄰居家的小貓也會提前湊到窗前來尋覓貓糧了。孩子們在樹叢間,尋找著昨天發現的竹筍,一夜春雨後,孩子們疑惑:昨天的它和今天的它,是否還是同一個它呢?!

▲鄰居家後院的竹筍

▲自己種下的葵花收穫了

綠色在鄉間有無數的變化。春天是嫩綠,嬌艷可愛;夏天是翠綠,枝頭葉間積滿了雨水,讓人愜意。雖然這裡的鄉下,離東京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但夏天可比東京涼爽多了。鄉下的夜晚,是看著星空、蓋著薄被過的,完全沒有了鋼筋水泥帶來的煩躁。

▲夏天的海水浴場

▲海邊的花火

鄉下的秋天,是豐收的季節,也是人們最快樂的時光。秋風吹落的柳橙,可以用來泡個免費的柳橙浴,解除一天的疲憊。柳橙皮可以做成甜點,柳橙肉可以熬成果醬。在寒冷漫長的冬日裡,手上一杯熱水衝出的柳橙早茶,看著太陽染紅天邊的朝夕,那真是一種仙境般的享受哇。

▲柳橙的午茶

▲秋天院子裡落下紅葉,也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在鄉下沒有「廢品」的概念,橘子皮可以變身為聖誕裝飾

▲鄰居放在我家門口的禮物

冬天是鄉下的我們最悠閒自得的季節。

冬天的海邊沒有了大批的觀光遊客,隨時可以去海邊散步,不用擔心又被遊客搶走了好位置。冬天的海風,也不是天天都那麼寒冷,天氣晴朗的時候,也會也如同春天一樣的溫暖。

鄉下的祭典活動有很多,夏天的盂蘭盆節集會,冬天的咚咚烤餅大會,每一個都是鄉下孩子們期盼的節日,也是鄉下最熱鬧的時刻。去城裡打工的人,每到鄉下的祭典時,大多會回來和家人一起過節。已經成年的父母們,好似要把自己兒時的記憶,完整地留給下一代。我想,這大概就是日本祭典持續千年的原因吧。

鄉下還有別具一格的煙火大會,孩子們的海邊集會,同時,洋氣的派對也很多,外國人的居住者,在這裡足足有一半以上。無論哪個國家的節日,似乎都和每個人有關,大節小節大家都要相聚慶祝。即便是在沒有節日的日子裡,也會湊到一起,喝杯紅酒,吃個烤肉,或者一起做梅酒,烤制點心……總之,會讓人忙碌得忘記進城逛街。

▲深受孩子們喜愛的盂蘭盆節

▲在鄉間小路,會看到騎馬的孩子

▲聖誕節可以過兩次(東歐和美國),新年是三次(中、日、歐),無論哪個國家的節日,都可以湊湊熱鬧

在鄉下住了幾年之後,我失去城裡時尚的百貨商店和購物商城,失去了五星級酒店裡洋氣的下午茶時光,但在這裡,可以永遠擁抱明媚的陽光,傾聽海浪的歌聲,享受大自然帶來的歡樂,少了許多城裡人的壓力和煩惱。鄉下生活讓我明白了: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我在內心裡真正想要的。

責任編輯: 時方  來源:一覽扶桑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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