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被問了很多次這個問題，包括但不限於在美國能不能調侃黑人、亞裔、猶太人、同性戀、林肯、富蘭克林……
雖然我不是美國人，不太關心美國的輿論環境，但我知道這個問題困擾了很多朋友，讓他們難以自洽。所以，還是有必要普及下這個常識，理清其中的邏輯。
美國社會是否容忍冒犯性言論？
一個清楚的事實：
在美國肯定存在公開調侃黑人、亞裔、猶太人、同性戀群體的言論。無論是單人喜劇、電視節目，還是社交媒體發言，都可以找到對上述群體的調侃，甚至不乏辛辣諷刺。但前提是，說這些話的人本身就屬於上述群體，調侃的內容屬於【自嘲】
一個白人講段子調侃黑人，一個直男在電視上調侃同性戀，一個德國裔的國會議員公開說猶太人做生意太精明，那是肯定會出事的。
而反過來，黑人調侃白人體毛多，同性戀諷刺直男審美差，猶太人嘲笑德國人死腦筋太古板，那就非常安全。
這麼一對比，相信大家都能看出來了，這裡的關鍵點是【強勢群體不能公開調侃弱勢群體】，上位者不能開下位者的玩笑，一旦做了，就可能構成嚴重的冒犯。
亞裔演員黃阿麗的言論
如何區分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
第一是看歷史，大多數弱勢群體都是由歷史定義的。
歷史上，非裔和亞裔、印第安原住民曾經被美國白人群體殘酷壓迫、制度性歧視，有著罄竹難書的血債。而猶太人則是被德意日法西斯種族屠殺，有著深刻的歷史仇恨。
生活在美國的非裔喜劇演員
美國女性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都沒有投票權，職場被歧視，經過數十年的持續鬥爭才有所好轉。性少數群體在美國歷史上比女性更慘，男同曾被犯罪行為，被政府強力打擊，被民間處以私刑，被社會普遍歧視……
這些發生在一兩百年內的近代歷史塑造了弱勢群體的基本範圍。對歷史上弱勢群體的調侃會真實地傷害一個群體的感情，往往會被認定為故意挑釁，更嚴重的還會被定性為恐怖主義言論。
第二是看現狀，要看壓迫弱勢群體的制度因素和社會基礎是否仍然存在。
很多人通過被扭曲的媒體信息形成了錯誤的印象，以為黑人現在在美國可以橫著走，動不動就集體「零元購」，以為同性戀群體在美國社會占盡優勢，光靠宣稱身份就能獲得電影主演地位。總之，他們認為美國社會已經矯枉過正，所謂的弱勢群體已經成了人上人。
上面這些情況在美國的確有可能局部存在，但總體來說，黑人、女性、同性戀群體在美國社會仍然受到普遍的歧視，仍然總體處於弱勢地位。例如黑人在求職方面普遍遭受歧視，女性的生育自由被最新的法案所剝奪，同性戀的婚姻在部分州還不合法……
美國弱勢群體的人權現狀之糟糕，已經被中共官方發布的白皮書所反覆揭露。當然，美國也評論過中國在相關領域的現狀。
其實，看一個群體整體是不是處於弱勢，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就看你願不願交換身份。認為「零元購」可以橫行無忌的人們，願意換一個黑人的出身嗎？認為性少數群體可以憑藉身份獲得競爭優勢的，真的願意承受與之相伴相生的社會壓力嗎？
所以說，歷史上處於弱勢地位的群體，如果在當代只實現了部分平等，或只在局部領域實現反超，那就仍然屬於弱勢群體，仍然有權對來自強勢群體的調侃和冒犯生氣。
第三是看後果，如果語言調侃有可能轉化為現實的攻擊，那就是嚴重的冒犯。
眾所周知，在美國可以隨意罵總統，隨意喊總統下台，為什麼總統並不在意呢？因為這些言語的冒犯幾乎不可能轉化為現實的傷害。
你儘管喊總統下台，但真要彈劾總統必須走一套非常嚴格、極其困難的法律程序，你能做的只能是作為數千萬選民中的一個在下次選舉時投給其他候選人。只有當全社會的大多人都喊總統下台時，才有可能變成現實。
而反過來，如果一個白人警察調侃說黑人的犯罪率更高，這就構成了非常嚴重的冒犯，因為他轉頭就可以基於這個偏見去街頭根據膚色選擇性執法。
如果一名白人公開諷刺亞裔咪咪眼，這也會構成嚴重的冒犯，因為他轉頭就有可能在升學、求職、公共服務等領域對亞裔區別對待，把諷刺轉化為切切實實的傷害。
這種表達構成對亞裔的嚴重冒犯
如果一名德裔政治人物公開發表調侃猶太人的言論，人們就難免懷疑他是不是法西斯思想的餘孽，難免擔心他將來會推動反猶的法案。這一點，歷史上飽受侵略傷害的中國人一定感受深刻。
發表了冒犯言論會有什麼後果？
還有一個值得辨析的關鍵點是對冒犯言論的懲罰。
如上面所分析的，如果一個身處強勢群體的美國人公開調侃了弱勢群體，構成了嚴重冒犯，那TA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第一是網絡平台可能會對其進行處理，例如你在推特上發表種族歧視言論，可能會被禁言甚至銷號。
第二是行業組織、所在機構會進行切割，包括但不限於解除職務、行業禁入、公開譴責等。
第三是認為被冒犯的人們和反感歧視的人們會用實際行動投票，例如抵制相關品牌、作品直至與其切割，例如到公共場合抗議等。還有的人會通過民事訴訟要求經濟賠償。
至於美國政府，哪怕有再多人喊「早該管管了」，美國政府也是不會介入這些冒犯性言論的。除非相關言論被認定為危害國家安全的恐怖主義言論，才可能遭到調查處理。
小結一下：
1.在美國，存在調侃總統的言論，也存在調侃黑人、亞裔、猶太人的言論，有的會被認為構成冒犯，有的則不會。
2.在美國，判斷一種言論是否對某個群體構成冒犯，關鍵是看雙方的相對低位。只有強勢群體調侃弱勢群體才會被認為是冒犯。
3.在美國，公眾人物對弱勢群體發表冒犯性言論的後果會很嚴重，很可能斷送職業生涯。但不會被政府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