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轟動全國的余洪信殺人案,很多老人還有印象。當年5月29日,中共公安部發出了如下通緝令:
「現行反革命分子余洪信,於一九七二年五月十八日凌晨二時許,行兇殺人後,畏罪潛逃。余犯現年四十七歲,男,身高約1.8米,身體肥胖,留短髮,黑紅長圓臉,肉泡眼皮,厚嘴唇;頭頂稍後有拇指大的一塊傷疤沒頭髮(內有彈片),左右上眼皮留有做倒睫手術的傷疤,但不明顯;上門牙中間鑲有白色塑科牙縫;喉頭下方偏右有子彈傷疤;右或左鬢角下有不明顯的傷疤;右肩有傷疤,比左肩低,余犯操河北省武強縣口音。潛逃時,著草綠色單軍衣一身,戴一號新軍帽,佩戴領章、帽微(注意余犯化裝),內著天藍色府調村衣,駝色毛背心,淺魚肚白色衛生褲,穿黑色鬆緊口四眼鞋和駝色尼龍襪。攜帶」54″式手槍兩支(槍號:後三碼360、639),子彈若干發,以及電鍍鋼筆式手電,會開汽車、摩托。
各單位接此通緝令後,立即傳達到所有工人、貧下中農、幹部、職工、學生、居民及解放軍指戰員,並熟悉其特徵。在車站、碼頭、邊防口岸等地布置查找,發現後將其拘留,嚴防行兇、自殺、逃跑,並速告我部。」
通緝令中的余洪信時任63軍副軍長,他為何要行兇殺人呢?《同舟共進》2014年06期舒雲的文章,記述了整個過程,本文重要細節均援引自該文。該文具有可信度,原因在於敘述者正是余洪信的同事宋雙來。
余洪信老家是河北省武強縣,偵察兵出身,能飛檐走壁,能雙手打槍,參加過大大小小上百次戰鬥,也算是共軍中有本事的將官了。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末,余洪信已是187師559團團長,六十年代先後任187師副師長、187師參謀長,1966年12月提升為187師師長。
63軍是在晉察冀野戰軍第3縱隊基礎上成立的,國共內戰期間該軍參加了平津戰役。在中共幫助朝鮮的侵略戰爭中,63軍也被派往朝鮮戰場,傷亡慘重。回國後駐守在河北石家莊。1960年改為陸軍第63軍。1969年中蘇關係惡化,時任師長的余洪信率187師開赴內蒙古集寧備戰,其後63軍從河北移防山西,第187師駐地為榆次。11月,宋雙來、劉信被任命為63軍副政委,余洪信被任命為63軍副軍長,此時的余洪信44歲,也算是人生得意之時。
1969年底,毛下令對內蒙古實行分區全面軍管,這是因為內蒙古「挖肅」內人黨的迫害活動,使內蒙古上百萬人受到株連,七十至八十萬人遭到逮捕和關押,蒙古人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大規模赴京告狀,引起北京震動。北京高層試圖以拋棄迫害的主要負責人滕海清來平息內蒙局勢,但卻引起了內蒙各級領導和軍隊的不滿,內蒙古社會出現了權力真空,商業網點癱瘓。擔心內蒙古生變以及外蒙古藉機介入,毛遂下令軍管,63軍負責巴盟、包頭。(詳情見《裸身別毛像內蒙八百鐵漢北京上訪喊冤》一文)
最初,負責巴盟的是63軍副政委田蔭東,1970年3月由余洪信接替,同時出任張家口一帶的北方邊界總指揮。舒雲的文章稱他將地方當軍隊一樣管理。比如他在縣百貨商店看到手錶不錯,二話不說戴到手腕上,轉身就走,第二天才派警衛將錢送來。比如他因地方沒有組織好歡迎隊伍,就大罵地方官員,許多人都怕他。這樣性格暴躁、粗魯、不拘小節的武將在中共軍隊中並不少見。
1971年「九一三」林彪座機在蒙古上空被擊落事件後,軍隊進入一級戰備。按照63軍副政委宋雙來的說法,余洪信雖然不是林彪的部下,也與「九一三」事件毫無牽連,但他卻崇拜林彪。林彪出事讓他心煩意亂,或者說讓他產生了某種懷疑?懷疑毛和中共?當然這只是猜測而已。
據說從此之後,余洪信脾氣更加暴躁,經常打罵他人。看到公社辦公室人員上班在打撲克,就將他們以及說情的公社領導一起關進縣城監獄,在地方上引起轟動。除此之外,他還強姦、侮辱婦女,但他在任時,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直到1972年北京對內蒙古的軍管結束,軍隊回到原駐地,余洪信的惡行才被曝出。余洪信剛離開巴盟,回到山西,告狀信就寄到了北京周恩來那裡,歷數余洪信生活腐化,亂搞男女關係,強姦、侮辱33名婦女的種種惡行。北京於是下令63軍調查核實。
在63軍政委曹步墀主導核查後,認為情況屬實,因此報請北京軍區批准,要求余洪信停職檢查。63軍還報請給他留黨察看兩年處分,行政撤銷副軍長職務,從12級降到17級的處理意見。余洪信對此表示認可。
在這段時間裡,余洪信成了眾人議論的對象,妻子、女兒也不願意搭理他。余洪信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處理意見上報給北京軍區後,時任北京軍區政委紀登奎批示道:此人錯誤嚴重,檢討不深刻。司令員李德生則畫了一個圈,贊同紀的批示,處理意見被退回了63軍。63軍軍長閻同茂、曹步墀隨即召開了軍中高層會議,並將批示告訴了余洪信,打算進一步加重處罰。
余洪信相當不安,就去了找了宋雙來和另一個副政委李立,反覆問:「我的錯誤這樣處理還不行嗎?難道還要判我的刑嗎?軍區領導是不是還有其他批示?」宋雙來雖然注意到余洪信的臉色很不好看,但也沒更多的勸解,只是希望他再深刻檢討一下。
5月17日早晨,余洪信注意到軍部小招待所的戰士在打掃高級房間,得知是為北京軍區張(正光)副政委準備的。本已惴惴不安的余洪信以為這個張副政委是來處理自己的事情的,自己可能會被判刑,因此一整天都非常鬱悶。到了晚上,無所事事的他跟老婆一起去軍部禮堂看樣板戲。
看完戲,回到家中,余洪信是翻來覆去睡不著,5月18日凌晨2點多鐘,他乘老婆熟睡,從家中跑出來,到了軍直偵察連,拿了兩把裝滿子彈的槍。而由於他的身份還是軍長,哨兵以為是查哨,所以也沒攔著。此後,一種說法是拿了槍的余洪信出來正碰見跟過來的老婆,老婆看見他腰裡的槍,便問他是哪裡來的,但余洪信厲聲讓她「別問」,然後繼續往家裡走。他的老婆怕出事,便大聲喊「來人哪,老余偷手槍了!老余偷手槍了!」此時已進家門的余洪信砸碎玻璃窗,沖他老婆就是一槍。他老婆嚇得又大聲叫「余洪信要殺人啦!余洪信要殺人啦!」
另一種說法是余洪信拿了槍回到家中,醒過來的老婆問他「你的槍不是被收回了嗎?」余洪信沒有回答而是朝他老婆開了一槍,索性被他小女兒攔了一下,子彈打偏了。余洪信沒有再開槍,這樣他老婆揀了一條命。
余洪信老婆的喊叫,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的刺耳,也讓余洪信惡從膽中生。他離開家,提著槍,先是來到軍長閻同茂家敲門,因無人回應,也無人開燈,余洪信轉身又去敲政委曹步墀的家門。曹步墀老婆邢玉榮不知道怎麼回事,坐起來拉開了燈。余洪信衝著亮著燈的窗戶連打九槍,邢玉榮因此當場死亡。而正在床上睡覺的曹步墀見勢不妙,一骨碌滾到床下躲藏起來,沒有受傷。
余洪信離開曹家後,迎面正碰上出來查看的副政委楊兆魁。因為他高度近視,暗夜中看不清哪裡出了事,就問「哪裡打槍」?可余洪信二話不說連開兩槍,楊副政委當即被打趴下了,好在只是打到了肩部。此時63軍軍部大亂,余洪信又打傷了正在打電話報告情況的通信員張彥平,前來查看的保衛幹事則未被打中。
此後余洪信就從軍部大院消失了。次日,大院處於戒嚴狀態。也是,一個軍的軍長開槍殺自己人,可不是件小事。而他開槍後沒有收到阻攔,並且順利出逃,說明軍隊內部也存在問題。
在當年中央召開的警衛工作座談會上,時任中共總政保衛部部長蔣潤觀提到:「1970年12月,昆明軍區政治委員譚甫仁同志被害,而警衛貪生怕死,聽到兇犯開槍,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今年5月,63軍副軍長余洪信行兇,打傷該軍副政委楊兆魁同志,打死該軍政治委員的愛人。余犯行兇持續20分鐘左右,打了十幾槍,當即有人報告警衛分隊,竟無一人出來捉拿兇犯,甚至慌亂一團,有的嚇得跳窗逃命,有的嚇得趴倒在地。這兩起案件是我軍歷史上沒有過的。」這樣的共軍戰鬥力的確堪憂。
余洪信殺人逃跑後,軍方總政治部接到北京軍區的緊急報告後,將余洪信案通報公安部。搜尋到第12天,余洪信仍蹤跡全無,公安部於是連續兩次向全國發出通緝令。此外,由於擔心餘洪信利用對巴盟邊界熟悉的情況逃到蒙古,巴盟地區尤其加強了邊境戒嚴。中央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為此,63軍各級成立抓捕班子,山西境內的大小山溝、山洞基本上搜了一遍。公安部則派出了刑事偵查專家烏國慶調查余洪信的下落。烏國慶,蒙古族人,是當時公安部少數具有高學歷的專家,凡公安部掛號的大案他幾乎都參與過偵破。
因為余洪信特殊的經歷,北京當局動員全國各地搜索,頗有草木皆兵的味道。一名網友回憶道:「當時在68軍202師606團2連服役的我,也和同志們一起看了這份通緝令。由於余洪信是槍林彈雨中拼殺出的老兵,持有兩支手槍且會開汽車、摩托車,其危害性之大不難想像。於是,徐州地區的黨、政、軍、民齊上陣,對身高體胖尤其是開汽車、摩托車的穿軍裝的人實施嚴格盤查。據傳,先後有至少五、六個符合上述條件的人員被扣留,包括我68軍某師的一位科長。聽說,在此過程中還發生了短暫的交火,幸未傷人。又聽說,全國各地類似事件多有發生……。」
此外,據說內蒙古烏拉特後旗計程車兵從望遠鏡里發現一輛軍車走走停停,懷疑余洪信要越界逃跑,便向上級報告。上級指示,必要時可將其擊斃。結果汽車還沒有靠近,就被打成了篩子。結果發現是虛驚一場,原來是空軍雷達站的一輛汽車修理後試車,好在沒有傷到人。
草木皆兵下全國各地到處都是線索,而只要有重要線索烏國慶就要趕去查看。直到6月的某一天,太原鐵路局的兩名工人在山西榆次南郊七八公里的麥地發現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旁邊有兩把槍。經過幾番確認,最終從其頭部傷疤、血型、衣服、槍號等特徵,確定死者正是余洪信。而從屍體腐敗的程度看,余洪信可能在出逃當天就自殺身亡了。全國的搜捕也隨即偃旗息鼓了。看來北京高層還是高看余洪信了。
余洪信開槍殺人,使其犯罪性質發生了根本變化。1972年11月8日,63軍黨委決定,將余洪信定為反革命分子,開除黨籍、軍籍,還將他的軍衣全部收繳,並將他的老婆送回農村老家。余洪信的兩個孩子都在當兵,63軍就派人到他們的單位,要求對方單位將二人作復員處理。不過,兩個孩子的單位都表示,孩子表現不錯,不要牽連孩子,還讓63軍別管了。
余洪信殺人自殺案就這樣落幕了,但引人深思的是:是誰培養出了余洪信這樣一個強姦侮辱婦女的軍中敗類?從中共自成立以來曝出的包括老毛、徐才厚、薄熙來、張高麗等眾多高官這方面的醜聞看,信奉馬列的共黨是培養他們放蕩的臭茅坑,畢竟馬列的鼻祖馬克思、恩格斯也是這等貨色。
而余洪信被卸磨殺驢,實在是因為民憤太大,讓中共的顏面掃地。說實話,中共軍隊當時不少將官都是這等人面獸心,只不過沒有鬧出亂子或者處理的好罷了。筆者還曾聽老人說過,中共建政後的中將以上的將官都換過老婆。
至於因為林彪事件而性情大變的余洪信也是自作自受,焉知不是為中共效命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