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軍在頓涅茨克州巴赫穆特附近用自行火炮系統向俄羅斯陣地開火。(2023年9月1日)
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領導下的俄羅斯近年來大幅壓縮了言論自由的空間，但是一些逃離俄羅斯的獨立民意調查專家並沒有放棄他們的工作。
他們仍在努力追蹤俄羅斯公眾對包括烏克蘭戰爭在內的關鍵話題的輿論，為了解俄羅斯公眾如何看待過去18個月戰爭的戲劇性轉變提供了一個難得的窗口。
美國之音(VOA)俄語組聯繫了其中一位研究人員埃琳娜·科涅瓦(Elena Koneva)，了解她和她的團隊如何通過給俄羅斯人打電話並徵求他們的意見來開展工作。
「分析師已經學會了應對和避免威權壓力，」獨立研究機構ExtremeScan的創始人科涅瓦說。
「例如，當我們詢問人們對戰爭的支持時，答案是『你支持、不支持、覺得很難回答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們提供迴避答案的選項。新立場——『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幾乎是一種抗議。
她說，研究人員認為，不同意戰爭的人通常會這樣回答。一位參與者說：「感謝您給我機會不作不利於我自己的證詞。」
蓋洛普世界民調(Gallup World Poll)自身地區編輯加麗娜·扎普利亞諾娃(Galina Zapryanova)對美國之音說，在俄羅斯做民調「自從2022年以來確實變得更具挑戰性了，但是不是不可能的。」
她在對美國之音的問題所作的書面回應中說，雖然有自我審查，但是民調人員「通常能夠對民調結果顯示隨著時間推移而波動的可靠性具有更高度的信心。」
「即使基線結果有可能受自我審查影響......一段時間以來的趨勢轉變顯示，人們願意報告觀點的改變，」她寫道。「趨勢性數據還很有可能說明公眾輿論的轉變方向，即使程度被誇大了。」
乍一看，科涅瓦的團隊對俄羅斯國內民意所作的最近的調查繼續顯示對戰爭的廣泛支持。
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16個月後，大多數受訪者仍然支持戰爭，只有20%的人表示反對。
研究人員表示，總體而言，他們發現去年對戰爭的支持率僅下降了9%。
自去年夏天以來，表示俄羅斯應該「停止敵對行動，同時保留被占領土」的受訪者數量增加了一倍多，從11%增加到28%。
鐵桿支持者
科涅瓦表示，她的研究小組重點研究了支持俄羅斯對烏克蘭戰爭的核心受眾的觀點。
她說，在人們表達對戰爭的普遍支持後，研究人員會使用更多問題來更好地了解他們如何看待戰爭及其對他們生活的影響。
「例如，一個人說，『我支持』，但研究人員隨後會提出問題，以確定他們是否準備好參戰、準備向俄羅斯軍隊捐款，或者期望從可能的勝利中獲益，」科涅瓦說。
由於研究人員觀察到審查和鎮壓的加劇，他們看到人們的答案有兩個層面：那些泛泛表示支持的人，以及那些在聲明後真正支持具體政治決策的人。
因此，研究人員估計，戰爭的核心支持者群體約占受訪者總數的30%至35%。
這些人是戰爭的堅定支持者。如果研究人員將這一群體排除在外，同時也將承認反對戰爭的20%的俄羅斯人排除在外，研究人員稱俄羅斯大約一半的人口僅在「宣示層級」支持戰爭。
「宣示性的支持者」
科涅瓦說，研究人員發現，這個群體是人口中最大的一個群體，他們對戰爭的態度相互矛盾，包括衝突雙方的敘述。
公共社會學實驗室(Public Sociology Laboratory)是另一間遠程運作的獨立研究中心。該機構研究員奧列格·朱拉夫列夫(Oleg Zhuravlev)對這組俄羅斯人進行了更深入的採訪，以了解他們的觀點從戰爭初期到現在發生了怎樣的轉變。
他說，對於這個群體中的許多人來說，觀點在2022年6月發生了變化，當時許多人意識到衝突正在變得曠日持久，而不是最初承諾的快速軍事行動。
朱拉夫列夫說：「俄羅斯人在生活中感受到戰爭不可避免，戰爭現在就在我們身邊，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中，這種感覺導致了戰爭的新含義的出現。」
「因此，我們的許多信息來源開始如下的推理：也許這場戰爭是不道德的，但它是不可避免的，這意味著我們仍然要祝願我方在這場衝突中好運，」他說。
隨著受訪者觀點的轉變，科涅瓦在她的數據中發現了這一群體的類似模式。
「在一些人的鼓舞和另一些人的憤怒之後，很明顯，戰爭是真實的，而且持續了很長時間。疲勞和冷漠開始出現，」她說，同時，人們在不斷適應恐慌性的購買、高通脹和失業率以及外國企業的撤離，
約38%的受訪者表示，戰爭「減少了他們的選擇或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其中，14%的受訪者報告說他們失業了，36%的受訪者表示收入減少，56%的受訪者表示，他們的儲蓄如今更多用在了食品方面。
哪些事件影響輿論？
在整個戰爭期間，研究人員一直試圖了解哪些因素會減少俄羅斯公眾的支持。
科涅瓦表示，最初當俄羅斯人聽說烏克蘭人遭受的破壞和損失時，俄羅斯人更加批判性地看待烏克蘭人遭受苦難的原因。
「但俄羅斯的宣傳找到了任何真相的『解藥』，」科涅瓦說。「在大多數俄羅斯人的心目中，布查鎮(俄軍在那裡對平民進行大規模屠殺)的恐怖已經被關於可怕事件是捏造的這類令人難以置信的虛假信息所取代。」
科涅瓦表示，2023年6月，受訪者被要求「向普通烏克蘭公民發送虛擬電報」。
受訪者選擇最多的回應，占所有電報的三分之一，是表達同情、支持和「呼籲保持耐心，直到俄羅斯釋放他們」，以及「提醒兩國人民的兄弟情誼」。
科涅瓦還研究了莫斯科於2022年9月宣布展開動員並導致一些人入伍後輿論的變化。
即便如此，支持率也僅下降了幾個百分點，從58%降至52%。但在三周後於2022年10月中旬恢復至57%。
當談到俄羅斯戰爭傷亡時，科涅瓦表示，俄羅斯嚴格的審查措施已成功掩蓋了損失。
「俄羅斯人不了解損失的真實數字。......媒體只提供授權信息，(整個國家)『吸收了』損失，」她解釋道。
科內瓦表示，俄羅斯的公眾輿論似乎越來越接受了戰爭將長期持續下去的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