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烏雲籠罩的北京天安門。(Lintao Zhang/Getty Images)
百年中共史上，發生過一起離奇殺人案：沒有經過警局偵查，沒有經過檢察院起訴，沒有經過法院判決，僅憑一個中共政治局常委的手令，就把另一個前中共政治局常委殺了。
下令殺人者，是第九屆中共政治局常委康生，被殺者是前中共政治局常委盧福坦。
康生下令處決盧福坦
1969年11月的一天，中共公安部的幾名官員神色匆匆地來到上海市警局。
當時，上海市警局處於「上海市公檢法軍管會」的領導下。公安部官員向上海市警局的軍代表出示一份秘密文件：有康生親筆簽名的處決命令。
康生那時是中共排名第五的政治局常委，地位僅次於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陳伯達，也是文革期間毛澤東清洗政敵最重要的「政治打手」。
由康生簽署的處決命令，是針對一位79歲高齡、被關押18年、名叫「盧福坦」的老人。
接到命令的上海市警局負責人感到疑惑不解：康生為什麼要專門簽署命令處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呢？
但是，命令上面康生的親筆簽名不容置疑，上海市警局負責人不敢怠慢，立刻安排布置。
公安部官員還對上海市警局負責人提出一個特別要求，在處死「犯人」前，要防止他信口胡說，希望採用封嘴的辦法，不讓他說話。
上海市警局方面感覺為難，因為盧福坦年事已高，體弱不堪，沒有反抗能力，應該不會生出很大的麻煩來，如果對這樣的老人動粗，似乎不大合適。可是，他們又不敢違抗上級的命令。
最後，上海市警局採取一個折中辦法，以吃飯為名，「請」犯人「喝酒」，把他灌醉之後再槍決。
於是，盧福坦在酒足飯飽之後，迷迷糊糊之際，被軍警一槍斃命。
盧福坦是個什麼人？
盧福坦，生於1890年，山東泰安人，早年在山東省淄川縣魯大公司當過工人。1926年，經中共創始人之一的王盡美介紹，加入中共。
之後，盧福坦曾任中共青島市委書記、山東省委書記、順直省委書記、河北省委書記、河南省委書記、上海總工會委員長、中華全國總工會黨團書記等。
當時的中共是蘇共領導下的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中共高官的任免，路線、方針、政策的制定，全都是蘇共說了算。
1928年6月，中共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在莫斯科舉行。
那時，蘇共中央總書記史達林認為，第一任、第二任中共中央總書記陳獨秀、瞿秋白，都是知識分子出身，都靠不住；領導中國革命，必須依靠工人階級，要大力提拔工人出身的幹部進入中共高層。
據此，中共六大上，工人出身的向忠發，「當選」中共政治局主席，兼中共政治局常委會主席；工人出身的盧福坦，「當選」中共政治局候補委員。
在1931年召開的六屆四中全會上，盧福坦「當選」中共政治局委員。
1931年6月，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被捕叛變。
1931年9月，王明決定去莫斯科，擔任中共中央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負責人。臨行前，王明報請共產國際批准，由秦邦憲（博古）、張聞天（洛甫）、盧福坦等組成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由博古負總責，盧福坦成為中共政治局常委。
1933年1月，盧福坦在上海租界被捕。得知他是中共要員後，將他引渡給上海警察局。盧福坦為了保命，很快就「叛變」了。
此後，盧福坦歷任國民黨中統局徐州特區行動股股長、蚌埠分區區長、上海區情報股股長、南京區行動股長、京贛鐵路調統室景德鎮站站長、贛州調統室指導員等。
康生為何要殺盧坦福？
康生，山東諸城人，1925年加入中共；之後，在上海從事學運、工運和秘密情報工作。
1930年2月18日，山東諸城人、共產主義思想在中囯的早期傳播者、國民黨二大中央候補委員王樂平遇刺身亡。
這一事件引發在上海的山東籍各界人士和青年學生的不滿。
在上海公學就讀的牟宜之和在上海搞地下工作的張三洗（當時化名趙容，後改名康生），既是山東老鄉，又是學運、工運、地下黨積極分子。他們與其他山東人一起，走上街頭，示威遊行，抗議暗殺王樂平。
結果，牟宜之、張三洗都被警察拘捕。
牟宜之是國民黨元老丁惟汾的外甥，經丁惟汾擔保，當天就被放出來了。
牟宜之出獄後，請求丁惟汾保他的好友康生出獄。丁惟汾從中斡旋，請上海政商界名人虞洽卿出面作保。康生被關押10天後，獲釋出獄。
康生雖被保釋出獄了，但在出獄前，獄方肯定要他履行一個「認罪、悔過、自首」之類的手續。這類材料在上海市警察局的檔案中，應該可以查到。
盧福坦成為中統特工後，在中統工作18年；對康生被捕後的具體情況，盧福坦可能看過有關材料。
1949年中共建政後，盧福坦沒有去台灣，而是躲藏在西南地區。1951年5月24日，盧福坦在昆明被逮捕，後被押解到上海，秘密關押。
中共軍隊占領上海後，饒漱石任中共華東局書記、上海市委第一書記、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
有關人員向饒漱石匯報「盧福坦交代康生被捕叛變」之事後，饒漱石派專人到上海市警局作了調查。
饒漱石看了盧福坦的交代材料後，向中共最高領導人毛澤東作了匯報。毛聽完匯報後，沒有答覆。
1955年3月，饒漱石因所謂「高崗、饒漱石反黨聯盟」問題，被開除黨籍。
1955年4月，饒漱石被當成「饒漱石、潘漢年、揚帆反革命集團」的頭子正式逮捕。
1960年代，公安部長謝富治奉命到上海市警局，調閱饒漱石當年看到的盧福坦交代材料的原件，並做了記錄。
謝富治對康生問題的調查，康生不知道。康生甚至不知道盧福坦還活著，被抓了，被秘密關在上海。
1966年毛澤東發動文革時，康生成為毛最信任的人之一。因為1940年代毛髮動延安整風運動時，康生是毛整人最得力的助手。現在毛髮動文革正需要像康生這樣的人。
毛髮動文革依靠的最重要機構，是中央文革小組。
毛的妻子江青被任命為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實際上，是中央文革小組的核心人物。康生被任命為中央文革小組顧問。
1966年8月召開的八屆十一中全會上，康生被增補為中共政治局常委。
1967年1月，毛髮動在全國範圍內奪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權的鬥爭。康生、江青充當了毛奪權的急先鋒。
康生、江青助毛奪權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抓「叛徒」。全國從上到下抓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叛徒」。
就在康生、江青抓「叛徒」搞得熱火朝天時，1968年，台灣情報機構拋出一份關於康生被捕叛變的資料，通過香港，傳到北京，被當時的紅衛兵頭目蒯大富獲悉。
蒯大富立即上報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江青和中央文革小組顧問康生。
康生看到這份材料，第一次得知盧福坦交代了他30年代「叛變」之事，吃驚不小。
一旦「坐實」他曾「叛變」過，他可能小命難保。
這樣，盧福坦便成了康生的心頭大患。
康生下毒手
康生當時死死拽住兩個人：一是毛澤東，二是毛的妻子江青。
當時，毛整人需要康生。毛對康生的信任，中共最高層領導盡人皆知。
毛的妻子江青30年代在上海被抓捕後也「叛變」過。這件事是江青最大的心病之一。
康生了解江青「叛變」的事。但他不願說破，因為他要利用江青。江青也要利用他。
當蒯大富將上述材料報給江青和康生時，康生立即向江青表示，他從來沒有被捕過，說：「如果我被捕了，我就成為烈士了，也活不到今天。」
江青不想「節外生枝」，也替康生說話。
康生認準毛澤東、江青不會整他後，就開始著手除掉盧福坦。
康生當時是分管政法工作的中共政治局常委，他找公安部長謝富治詢問這件事，並說，像盧福坦這樣的叛徒為什麼從50年代一直留到今天呢？
謝富治知道康生是毛澤東、江青身邊的大紅人，對康生的暗示，不便反對，就說，要處決盧福坦，只要有康生的親筆簽字，就可立即執行。
隨後，謝富治責成手下官員草擬一份處決盧福坦的命令，呈請康生簽字。康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1969年11月，盧福坦被「殺人滅口」。
結語
謝富治深知，槍決一個前中共政治局常委，不是一個小事，是要擔責任的。當時，康生是他的頂頭上司，有康生的簽名，這個責任主要就由康生承擔了。
因此，拿到康生簽名的處決命令後，謝富治偷偷留了一份處決命令的影印件。
十年文革結束後，中共開始審查「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同時，也對已去世的康生、謝富治進行審查。
謝富治保留的康生簽名的影印件，被中紀委副書記王鶴壽等人看到。中紀委在重審康生的問題時，有人準備據此定康生為叛徒。
由於盧福坦已經死了，當年的許多檔案在文革中被銷毀，有關人員大都下落不明或死亡，海外書刊材料無法查證，康生的「叛徒」問題最終沒有下結論。
但從康生下令秘密處死盧福坦的反常做法看，或許，康生真的是一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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