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容是否應該寬容不寬容？
女演員Maisa Abd Elhadi目前是一位以色列籍阿拉伯人，她在以色列的生活事業一度過得非常好，出演了多部影視劇，獲得了名譽、收入以及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但當10月7日哈馬斯襲擊以色列殺害普通市民時，這位女演員在Instagram上歡呼雀躍，發表了大量支持哈馬斯的恐怖言論。
目前，這位女士已經被以色列警方拘留，據悉她可能被取消以色列公民身份，並在戰後被送回到她力挺的加沙地區去——當然，對她來說的好消息是，彼時的加沙應該已經不再有哈馬斯在那裡盤踞，這意味著當地老百姓的日子也許會好過一些。當然，這位女星想在加沙地區重操舊業肯定是沒戲了，因為當地的文化，是不允許女性像她這樣在鏡頭前拋頭露面的——尤其是，她出門居然不戴頭巾！
無獨有偶，早已移居美國的黎巴嫩籍成人電影女星米雅·卡莉法（Mia Khalifa）在此次哈馬斯恐襲之後，也在社交媒體上發文，公開嘲笑被屠殺的以色列平民，還敦促恐怖分子改進其拍攝方式，以便她可以更好地觀看大屠殺。
與其曾有長期合作的成人雜誌《花花公子（Playboy）》立刻曬出聲明，宣布中止與米雅·卡莉法的合作關係。而她長期混跡的那個成人社交網站處理方式則更有意思——他們沒有像很多媒體報導的那樣「封殺」米雅·卡莉法，只是關閉了她的收益功能，讓米雅·卡莉法不再能夠發布那種視頻或危險言論掙錢了——你不是挺哈馬斯麼？那你不用掙錢了，你挺去吧！
所以米雅·卡莉法現在面臨一個進退兩難，她在歐美的「演藝」事業這一把可能全毀了，那麼選擇回老家阿拉伯世界「重操舊業」麼？別開玩笑了，包括其故鄉黎巴嫩在內的多個阿拉伯國家已經因為她的電影對她下了驅逐令，不歡迎這個阿拉伯裔女星踏入自己國家的領土。
而如果米雅·卡莉法敢去她所力挺的哈馬斯或黎巴嫩真主黨或伊朗或塔利班安家，她的下場則更不美妙——因為按照這些政權所執行的原教旨主義法律，她最好的下場會被處以石刑，被認為她傷風敗俗的「自由戰士」們活活砸死。
以上這兩件事，有一個挺大的共通性——這兩個人都是在現代社會謀生的女星，而無論她們拍攝的影片是成人向、還是非成人向的，她們能憑此掙錢、事業成功的前提，前提都是她們所在的社會是一個現代社會，能夠寬容她們所供職的行業的存在。可是恰恰是這樣兩個人，在自己事業有成之後，卻去懷念和力挺那個並不能寬容她們，甚至要殺之而後快的前現代社會和極端原教旨主義勢力。這看似是一種非常匪夷所思的邏輯，但卻是今天西方世界很多阿拉伯裔移民以及「白左」思潮所常犯的神經病。
而治療這種神經病的唯一辦法，可能也只有把他們送回他們朝思暮想的加沙，去感受一下他們喜歡的哈馬斯到底在執行什麼樣的「德政」——如果覺得加沙目前正在打仗，送回去實在不太人道，那麼伊朗、阿富汗塔利班，這些奉行原教旨主義的國家也可以當做備選項進行考慮。總之希望這些在現代社會喝酒、吃豬肉、穿著暴露、還喜歡蹦個迪的女士們能在她們熱愛的土地上生活幸福。萬一（更或者說一萬）她們一下飛機就被按照教法處死了，建議西方國家的民權組織也不必再提什麼勞什子的抗議，人家就是實踐自己的理想、求仁得仁而已。
米雅·卡莉法應該是在歐美待太久了，忘了故鄉連她這麼穿衣都不允許，更毋寧說……
「現代社會的寬容，能不能寬容反對它的不寬容？」這是冷戰後的世界，經歷三十多年的全球化後文明世界此刻正在遭遇的問題。如果我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肯定的，主張文明人要為了自己的文明，寬容野蠻者的野蠻，那麼文明就會遭遇一個悖論——野蠻者會刻意製造一些雙重標準，以達到「我弱勢時，你得（按你的規矩）寬容我。我強勢時，我就（按我的規矩）滅了你」的奇葩效果。
對於這個雙標邏輯運用最為嫻熟的例子，請看哈馬斯最高領導人之一的加西·哈馬德最近在黎巴嫩電視台採訪時的那段發言。
哈馬德在這段採訪中毫無違和感的傳達兩層意思，第一是他呼籲以色列軍隊停火，因為以色列對加薩走廊的進攻已經「造成了巨大人員傷亡」，但另一方面，馬哈德又一口咬定，以色列沒有資格在中東的土地上存在。巴勒斯坦人民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他們是烈士。他並不為10月7號殺害平民感到後悔，說哈馬斯以後只要有機會，就會一直將這種恐襲繼續搞下去，直到徹底把以色列人消滅乾淨。因為「我們是受害者，所以我們做什麼都是對的」。
——這句話，大約是我聽過的，對「我弱我有理」理論最經典的總結。
但這番雙標獨白，真的是把我看樂了，我見過仗打不贏要討饒的，但沒見過一邊討饒還一邊發狠的。
試想一下，假如全人類社會穿越回古代，遇到這麼一貨，一邊說「你別打了，再打我損失太大」另一方面卻又咬牙切齒的宣言「等我一有機會就會再次襲擊你的城市、殺戮你的人民、不讓你亡國滅種不罷休！」
請問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古代君王們會怎麼處置呢？
毫無疑問，無論狠辣果決如成吉思汗還是仁德如唐太宗，其處置方式都不出「犁庭掃穴」這四個字——因為道理很簡單，既然你壓根就沒打算跟我談判，宣誓只要有機會就還要發動戰爭屠殺我的人民，破壞我的和平發展。那我們當然無法共同生活。
你讓你的對手發慈悲，卻自己不肯展現絲毫的慈悲。折算什麼道理？
但是，為什麼哈馬斯的高層敢於發出這種公然的威脅呢？
理由無非兩點：
其一是以色列這個國家，甭管被簡中媒體一些營銷號描繪的如何「敢打敢鬧」，但它畢竟是一個現代國家。而現代國家的首要原則，就是它的權力是有限的，這個「權力有限」一方面是對內的，也就是現代國家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有些事情都不能對它的本國公民去做，這其中就包括把自己的公民當成武裝力量的肉盾，頂到前面去消耗敵人的子彈。另一方面，這個「權力有限」也是對外的，即便你是受攻擊、遭遇恐襲的一方，你可以對哈馬斯所盤踞的加沙發動反擊，但你也必須在行動中顧及當地平民百姓的傷亡，所以，以色列需要再地面襲擊發動多日以前先警告當地民眾離開，並推遲地面攻擊多日。所以，以色列在展開地面行動過程中，一旦出現閃失，立刻就會遭遇全世界的關注與批評。
最新消息，以色列現在已經切斷了北加沙。此次哈以衝突，應該不會拖很久。
但是這些束縛，人家哈馬斯可都是沒有的——人家早就挑明了：老子就是不認你們這一套，老子只要有機會，就是要徹底殺光你們這幫以色列人，反正「我們是受害者，我們做什麼都是對的」。
中東這片土地上，歷來血雨腥風，所有活到現在的民族，都做過征服者與被征服者。「受害者」這個詞，你可以用，為什麼人家以色列人不能用呢？如果「我們是受害者，我們做什麼都是對的」這個邏輯成立，那以色列人也大可以說，反正是你們先恐襲我們的，我們死了很多人，那就來唄，我也來個無所不用其極！以哈之間懸殊的軍事力量對比，絕對不用拖這麼久。
但還是那個問題，以色列作為一個被國際社會承認的國家，必須遵循文明的底線行事，而哈馬斯，作為一個極端組織，它在做事時可以無所顧忌。——這就是文明與野蠻交戰時遭遇的雙標，「我弱勢時，你得保護我。我強勢了，我就滅了你！」這個詭辯如果找不到良好的解決方案，人類文明就將被野蠻所腐蝕。
當然，哈馬斯的高層領導人敢如此發言，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們大多數其實並不住在加薩走廊，以色列對加薩走廊的清剿行動已經展開了多日，擊斃哈馬斯的頭目接近60名，但這些被擊斃的「頭目」多數其實都是中層軍事人員。事實上，早在哈馬斯的前領導人亞辛被以色列搞掉以前，這個組織是大部分頭目就批量移居了海外。哈馬斯領導人哈尼亞作為實際領導人，長期在卡達生活和工作。除了卡達，許多哈馬斯高層分散在其他國家，如土耳其、黎巴嫩、馬來西亞和伊朗等。這些國家提供了高層領導人所需的保護和奢華生活條件。在卡達，哈馬斯高層可以享受世界上最高的消費水平，居住在豪華酒店和別墅，開豪車，並由大量保鏢和警衛護送。哈馬斯的高層子女上的是貴族學校，享受著優越的教育資源。
而錢從哪裡來呢？據不完全統計，哈馬斯每年捕手的海外援助資金超過20億美元。什麼概念？加薩走廊一共其實就200萬人，就是把這20億美元平均分了，每人每年也是1000美元的收入。當然哈馬斯當然不會這樣分配他們得到的金援（他們的金主也不會允許），金援大部分都落入了高層自己口袋，少部分拿來購買了武器裝備，而加薩走廊的人民則完全處在「自生自滅」的狀態中，截止2022年，還有47%的人口處於貧困失業狀態。
但哈馬斯完全不認為提高當地人的生活水平，甚至保障他們的安全是自己應該做的事。前段時間，哈尼亞接受的一段採訪視頻，就特別暴露他們的這種心態——當記者問他怎麼看待以色列即將發動的地面進攻時，哈尼亞說：不怕，我們修了500公里的地下隧道嚴陣以待。但當記者追問，既然有錢修這麼長的隧道，為什麼不分出一部分錢，用於修築民用的避難設施時。哈尼亞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說：哈馬斯的主要任務是負責與以色列作戰。至於加沙人的生命安全，「那是以色列和聯合國的責任。」
也對，仗都打了這麼多天了，什麼樣的新聞都有，但你看到過一則哈馬斯武裝為了保衛加沙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而捨身忘死的消息嗎？壓根沒有。這支武裝，只關心怎麼殺以色列人，至於保護加沙同胞，人家壓根考慮都沒考慮過。
人家領導人說的明白，怎麼保護平民，這是你以色列和國際社會的責任。我們只負責殺人。
這叫什麼？這就是野蠻！
在戰爭中，野蠻可以輕裝上陣，而文明卻不得不負重前行。這又是個悖論。
而我覺得，破除這些悖論，辦法其實簡單——哈馬斯高層之所以如此大放厥詞，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們與那兩位女星一樣，自己並不身處他們宣稱自己所無限熱愛的加沙和中東。因為不在加沙，所以他們盡可以把調門提的無限高。他們如果真的像自己宣稱的那樣「無限熱愛」，大可以現在就回加沙去，自己身臨其境，跟普通哈馬斯士兵一刀一槍的去跟以色列軍隊拼傷亡，豈不美哉？
真要如此，我倒是好歹會敬這幫人是一條好漢。而在他們真的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恕我不能像某些無良大V一樣對哈馬斯做任何比追近代史上傑出遊擊力量的比附。因為哈馬斯高層現在這個開豪車抱美女、把炸藥包推給別人自己拿遙控器的行為。比很多親俄人士所看不起的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都不如——人家澤連斯基在去年俄「特殊軍事行動」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可是拒絕了一切避難邀請，留在基輔，誓與首都共存亡的。這個「死社稷」的覺悟，哈馬斯高層有嗎？
甭管是成人女星、還是哈馬斯高層，如果他們那麼「愛」哈馬斯、那麼支持殺以色列人，那多說無益，他們應該回到加沙去——最好再帶上一批如今在網上宣稱無限支持他們，動輒叫囂「猶太人死不足惜」的鍵盤俠。給他們一個切身投入「偉大斗爭」的機會。
只不過這樣的硬性標準一提出，我不知還願意「力挺哈馬斯」的人，還能剩下多少。
而「現代社會的寬容，能不能寬容反對它的不寬容？」這個問題，看來也到了必須改作出回答的時候了。這將是未來數年中，世界的大勢。
我們也不說願誰得勝了，就讓我們尊重各自的選擇，記得你支持誰的邏輯，你最終就會生活在那種邏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