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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權學校北京101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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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初,鼓吹平等,反對特權,或許是為掩人耳目,開始招收一定數量平民子弟,但分數要求十分嚴格,我有幸在那裡學習生活了五年。當年印象最深的是,每逢周末,教學樓前廣場停滿黑色轎車,由保姆警衛來接少爺公主回府。那年頭兒的小轎車,絕對是身份的象徵。我等布衣騎自行車從這些轎車中穿行,開始感覺到社會主義人人平等其實就是一種冠冕堂皇的說辭。後來書讀多了,才知道從延安時期就已經建立了一整套等級森嚴的制度。還有一位不知深淺的文人竟敢公開批評「衣分三色,食分五等」的延安特權,最終被砍了頭,他就是冤死的王實味。

日前,網路上見到一則笑話:小明在歷史課上睡著了,老師見狀突然發問,小明同學請你說說,圓明園是誰燒的?夢中驚醒的小明不知所措,急忙回答,不是我燒的,真不是我燒的!老師聽罷,鼻子氣歪了。課後打電話給小明的爸爸講,你兒子說圓明園不是他燒的。小明的土豪爸爸一聽就來氣,罵道:這小兔崽子盡給我惹事,不管是不是他燒的,老師您說吧,要賠多少錢?老師氣歪的鼻子又正過來了。笑話歸笑話,卻勾起我對圓明園的一些回憶。

講到圓明園,那可是我青少年時代最熟悉的地方。當年,圓明園經久失修,破落不堪,圍牆坍塌,到處豁口。園內野木林立,野草叢生,滿目荒涼。我們一群毛頭小夥伴經常相約到那裡抓蛐蛐兒,逮兔子,尋幽探險,樂不思蜀。小學過隊日,也曾在在圓明園廢墟上接受過愛國主義教育,而且很早就知道圓明園裡的西南角有一所北京市數一數二的園林式中學,它就是北京101中。

說起北京101中學,那可是一所大有來頭兒的學校。始建於1946年3月20日,前身為張家口市立中學,是中國共產黨於革命老區創建,從西柏坡隨中共中央遷入北京的唯一一所中學。1955年,學校正式更名為「北京市一零一中學」,周恩來總理親自奠基,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大文豪郭沫若親筆題寫了校名,並由他作詞,著名作曲家李煥之譜曲,創作了傳唱至今的校歌。而且,101也不是按普通中學的排序,釋義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學校並以此為校訓。

北京101中學占地20萬平方米,校園內有山丘有湖泊,有楊柳綠茵,也有荷花綻放,自然景色絕佳。校內建築除教學樓、辦公室、食堂、禮堂、圖書館、宿舍樓之外,還有音樂教室和帶有400米跑道和游泳池的體育場,這在當年的北京中學校園中是極為罕見的。由此可見,剛剛進城的中共領導人中,許多人雖說自身文化程度不高,但對自己子女文化教育很重視,並寄予厚望,才創建這所高幹子弟學校了。

第一任校長王一知也非等閒之輩,乃中共元老張太雷夫人,劉少奇入黨介紹人。

據報導,王校長首任丈夫施存統是知名作曲家施光南的父親,中共早期領導人之一。夫妻在上海地下工作時,年輕漂亮的王校長移情別戀,私奔廣州與張太雷同居。施存統因此急「瞎」了眼,因病辭去團中央書記,1923年到上海大學任教並接替瞿秋白任社會學系主任。著名作家蔣冰之(丁玲)也是他的學生之一。任教期間獲得了女生鍾復光的芳心,兩人志同道合,遂結為伉儷,雙眼神奇復明,遂更名為施復亮,1940年施光南在重慶出生。有趣的是,施光南進入101中學時,正是王一知在學校主政,不知″母子」曾相認否?

六十年代初,鼓吹平等,反對特權,或許是為掩人耳目,開始招收一定數量平民子弟,但分數要求十分嚴格,我有幸在那裡學習生活了五年。當年印象最深的是,每逢周末,教學樓前廣場停滿黑色轎車,由保姆警衛來接少爺公主回府。那年頭兒的小轎車,絕對是身份的象徵。我等布衣騎自行車從這些轎車中穿行,開始感覺到社會主義人人平等其實就是一種冠冕堂皇的說辭。後來書讀多了,才知道從延安時期就已經建立了一整套等級森嚴的制度。還有一位不知深淺的文人竟敢公開批評「衣分三色,食分五等」的延安特權,最終被砍了頭,他就是冤死的王實味。最可憐是他的夫人帶著孩子,望眼欲穿地盼到解放,才知道丈夫早已死去多年了。

言歸正傳,當年101校園西牆外面是一片菜地,村落名叫掛甲屯。那裡有座大宅門名叫吳家花園。此園是明代將領吳三桂專為愛妾陳圓圓修建的藏嬌之所,歷經多年,早已空寂荒涼,殘破不堪。這裡除了流傳著吳三桂一怒為紅顏的故事,還有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1959年廬山會議後,曾經貴為國防部長的彭德懷元帥,一夜之間成為黨國的異類。罷官後被趕出中南海,指令遷居掛甲屯的吳家花園。將軍失勢掛甲歸隱,此地名副其實。(上方是否有意辱之,不得而之)最為悲催的是,一路鞍前馬後跟隨八路軍總司令進京的髮妻,竟然在丈夫罷官失意之時,主動修書,下堂求去。時任北京師範大學黨委書記的浦安修女士基於黨性高於人性的原則,堅決與丈夫劃清界限,毫不猶豫地吞下元帥親手切開的半個鴨梨,絕決離去。可憐戎馬一生,沒有子嗣的彭老總,望著妻子遠去的背影,荒涼殘破的院落,不禁仰天長嘆:吳家花園啊,吳家花園,如今真成了無「家」花園!

那時,掛甲屯附近的老鄉經常看到老彭頭兒帶一警衛在附近閒逛,兩人一前一後,很少言語。

當年,我們年少好奇,經常扒吳家花園外的紅牆往裡張望,堂前石階殘破,院中荒草叢生,無煙火,少人氣,有股陰風詭異之感,本打算悄悄跳進去抓蛐蛐兒的勇氣也沒了,那種《聊齋》故事中的恐怖畫面,牢牢地留在少年的記憶之中,至今揮之不去。

怎知,彭老頭兒即使如此,也難逃通天耳目,天子腳下豈容叛將逍遙?!老彭頭兒在吳家花園謫居二年多,最終以戰備為藉口,發配西北三線,名為副總指揮,實則有職無權。總以為無官一身輕,遠離權力中心,無欲無求,安穩度過此生。萬萬沒有想到,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又一次把他推上絕路。文革開始,被毛澤東讚揚的紅衛兵組織,北航《紅旗》粗暴地抓回北京,無休止的批鬥,下跪掌嘴,三根肋骨被打斷,最終被活活折磨致死。

縱觀權力鬥爭中的敗落者,想全身而退,卸甲歸田也難!文革中,貴為國家主席的劉少奇,手持憲法卻維護不了自身的權益,想乞求告老還鄉,門兒都沒有。而且組織上專挑他生日當天宣布開除他的D籍,還是永遠開除。當他在風苦雨中死去時,竟然莫名其妙的成為無業游民劉衛黃,連骨灰也蕩然無存。反觀上世紀五十年代初,被台灣當局以共諜罪槍斃的大批赴台人士,他們的骨灰竟然被完好地保存了近半個世紀之久。兩岸開通之後,交由大陸親人帶回安葬。相比之下,人性與文明程度,令人不禁搖頭!

毛澤東有一句名言:六億人口,不鬥行嗎?!無休止的權力鬥爭,你死我活,冷酷無情,令人不寒而慄。就連曾經寫入憲法的接班人,副統帥,一夜之間,折戟沉沙,還搭上了妻與子。難怪有人講,在京城為官,伴君如伴虎,紫禁城距秦城僅一步之遙。不過,也有人指出,相比秦城,紫禁城離景山歪脖樹更近!

如今,圓明園已經改建重修,成為「高大上」的仿古建築群公園。我曾購票進去逛了一圈,亭台樓閣,富麗堂皇;草木青青,湖泊淼淼,人造景觀,也算絕佳。但是,記憶中的圓明園已經不復存在了。

2024年2月15日雪梨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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