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市低潮里,有人把購房的期待對準掛在拍賣網站上的房產。這些房子多數因為原業主無法償還債務而被法院拍賣,俗稱「法拍房」。在過去,法拍房並不如此受到歡迎,它意味著各種各樣的風險,但現在,它被一些人看作是性價比的化身,是多出來一種購房選擇。為此,哪怕承受些風險,也有人願意去搏一把。
拍賣場在升溫
2024年3月3日,早上9點,王凡婷正在刷手機,屏幕上方突然出現一個信息彈窗,提醒她「收藏的法拍房正在拍賣」。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看中的一套法拍房已經有人開始出價了。她馬上用手機點進彈窗。
這是她小區樓下的一家被拍賣的店鋪,代號「102」。大概5個月前,她開始關注到小區門口那一批集中被法拍的店鋪,她覺得這塊兒墮胎大,能夠拍下此處一家店鋪一定有利可圖。「102」正式開拍之前,她聯繫了一個做房產仲介的好朋友。
「35萬元。」這個好朋友說,「只要在35萬元左右都可以,但如果有人叫高了這個價格,你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勢在必得。」王凡婷底氣充足,手指在屏幕上來回划動。
王凡婷去年與上海一家外資銀行合同到期不續約後,回到老家安徽宿州下面的一個縣城買房、結婚。「躺平」的生活里,她看中了新家門口一排空著的店鋪——這些店鋪在法拍網站上以市場參考價的7折價格起拍。因為看中這些店鋪的價值,她決定擠進對它們的競爭里。
在成都,27歲的劉煒已經在拍賣場角逐了4次。他第一次參拍是在2022年年底,在輔拍仲介公司,他坐在電腦前,旁邊站了一位仲介,指導他出價。他把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而後握在了滑鼠上。房子位於成都春熙路,是一套住宅式公寓。起拍價56萬元,他算了一筆帳,如果拍下這套房子,首付20萬元,月供2000多元,月租可達到4000元左右。
這個房子第一次拍賣時因為疫情流拍了,他覺得這次很可能把它拿下。但拍賣的競爭程度超出他的想像,超過10個人在一起出價,價格頁面每隔幾秒就把出價最高者的用戶刷新,蜂擁而至的叫價讓預算沒有競爭力的劉煒遲疑。他先後出價10次,甚至被競爭對手逼得超出了預算大概10萬元,但拍賣依然沒有結束。
劉煒盯著屏幕,手放在滑鼠上,遲遲不敢再點擊。房子的價格最後落在了75萬元。劉煒努力保持鎮定,打算把這一次當做練手,下次再戰。
樓市低潮里,有人把購房的期待對準掛在拍賣網站上湧現的法拍房產——這些房子多數被法院強制執行,它們的業主多是欠債,只能等待房產被拍賣。
在過去,法拍房並不如此受到歡迎,它意味著小眾的購買偏好,更隱含了各種各樣的風險。但現在,它被一部分人視為性價比的化身。為此,哪怕承受風險,也有人願意一搏。
拍賣場在升溫。《華夏時報》報導了一場法拍,2月,北京市某住宅的2%份額被一位買家以2.62萬元拍下。這場拍賣收穫了將近7000次圍觀。
豪宅法拍房也備受關注。今年2月24日,著名的頂級豪宅萬柳書院兩套法拍房源在法拍網站上成交,價格分別為2900萬元和2990萬元,此次拍賣收到了31位買家報名,分別經歷了96次和63次的出價,折合單價在20萬元左右,而根據房產仲介軟體的數據,萬柳書院的掛牌均價在25萬元。
中指研究院的數據顯示,2023年,全國法拍房掛拍總量達到79.6萬套,成交數量也相比2022年有所增加。越來越多的法拍房正流入市場,而相應的搶房人數也在增加。
34歲的張普兵和妻子也是這個市場裡的一支「小分隊」。從2023年8月開始看房以來,上海的新房和二手房市場不斷給這對想在上海安家的夫妻潑冷水。後來,他們把目光望向拍賣場。為了一套法拍房,他們陸續10次到房子附近觀察、做「盡調」,並在拍賣場上押下重金。
法拍房是一個複雜的剖面。每套法拍房背後是個體的血淚史,而流入市場後,卻成為另一些人的希望。當然,想要真正搶到一套法拍房,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選擇,或者是「機會」
6年前的王凡婷怎麼也預料不到,自己會在一個曾經賣字畫的網站上買房。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接觸到拍賣網站,是在2018年。購物網站的搜索頁面會推薦同平台旗下的拍賣網站,她偶然點了進去,開始了探索。那時拍賣網站什麼都有,除了房、破爛的車子,還有一些工廠不要的機器和不知來路的字畫。作為一個字畫愛好者,她經常會在拍賣網站上拍一些字畫,有些起拍價只有1元,一幅三四百元,她拍了大概3幅,掛在自己家。
那時,法拍房對她只是「有意思」的獵奇商品之一。她至今還記得那些年,法拍房大多圍繞著「房子死人」「凶宅拍賣」等類似聳人聽聞的字眼,甚至有涉案的房子,用1元就起拍了。阿里拍賣的數據顯示,2018年,阿里拍賣上法拍房數量是2萬套。
直到去年,她刷抖音,偶爾會看到法院正在直播,法官在毛坯房裡拍賣房子。她點進去看,聽法官介紹房子和法拍的流程。網友們在直播間裡刷彈幕:「這麼便宜。」
她也發現,首頁的法拍房越來越多了,什麼類型的都有,而且法院在拍賣頁面的公示清晰,包括面積、套內面積、是否空置,甚至還有物業水電費欠繳明細。好幾年前,她在家鄉宿州的法拍房幾乎寥寥無幾,但現在,她把定位換到自己所在的縣城,發現法拍房就在自己身邊。
王凡婷形容自己是個很「虎」的人,風險偏好較高。買法拍房之前,她還接盤了一套爛尾房。2023年10月,她回到縣城,她看中了一套被政府接下的爛尾房,房子被承諾會過戶,但時間還沒確定。儘管有風險,但價格只要35萬元,和同類型的房子相比幾乎打了半折,而且位置非常好,房子南北通透,118平方米的三室一廳,陽光可以通過大陽台直接穿到客廳,站在陽台可以眺望河周邊的景色,不遠處還有一個體育公園。
王凡婷簽了合同轉了帳,合同上寫著:如果房子能過戶,原房東必須配合,否則賠償20%的違約金。
也是在那段時間,和母親看完新房裝修結束回家時,王凡婷發現了丁字路口的一家位置很好的店鋪。
她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告訴她:「既然這個小區是爛尾小區,那麼這些店鋪有極大的可能正在被法拍。」她打開了拍賣APP,發現了那家店鋪——起拍價20萬元。她還不知道自己買來這家店鋪做些什麼,但她下意識覺得,自己要參拍。
對她來說,房子依然是最保值的資產。當那套店鋪出現時,她覺得這是失業時的一個安全繩索,不管是買來租售或者是自己做生意,都是「一個保障,可以保證成為收入來源之一」。
「機會。」法拍房的競爭者們習慣這麼形容法拍房。一旦它們在視野里出現了,人們就很難不被它吸引。原因很簡單:價格相對便宜,是房產市場裡多出來的一種選擇。
劉煒從上大專時就開始關注房產,他在腦海里有一個幻想的房子:迎面是大的落地飄窗,室內乾淨明亮寬敞,足夠一家人住,最好還有個花園。大概是2017年,還在上專科一年級,他養成了每天都在房產軟體上看價格的習慣。發現符合這樣帶件的房子,在一環內的總價至少要100萬元,「高不可攀」。
等到他2019年專科畢業那年,成都二手房成交均價已經翻番。他不再幻想精裝修的新房,覺得二手房也行。現實是,符合預算的二手房,多是老小區,樓棟陰暗,空間逼仄的老小區比比皆是,許多50-60平方米的小戶型,連客廳也沒有,入門就是一個餐桌。最接近的一次二手房談判,是一個一環內老小區的兩房,第二個房間是業主裝修隔出來的空間,實際面積只有50平方米。對方急賣房子出價75萬元,劉煒想砍到70萬元,卻沒有砍下來。他不再對房子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希望出現在2022年的夏天。劉煒的母親聽說一個朋友靠法拍用150萬元在成都買了套市場價接近200萬元的房子,而且還順利過戶了。受到「啟發」後,她把一個法拍房輔拍仲介的聯繫方式給了劉煒,附送了個法拍房房源信息:起拍價60萬元。
劉煒起初對法拍房感到震驚,價格低出市場價這麼多,而且母親竟然也對這種有風險的房產表現出接受的態度。「老一輩人按理來說都比較謹慎」,顯然是價格具有難以抵抗的誘惑力。他在搜索欄上輸入「法拍房」,帶著質疑走進了這一全新的房產領域。
張普兵在上海一家知名律所從事強制執行律師的工作,從2020年開始,他陸續為一些債權人服務,幫助他們和法院進行執行清償的工作。他捕手過一個案子,一家上市公司將股票作為質押進行金融貸款,後來還不上錢,法院就將這家公司的股票拍賣。拍賣時,股票的估值只有5000萬元,但拍賣成交後的兩個月後,股票翻了三倍。「很大的衝擊」,因為職業要求他無法在這樣的案子裡參拍,但他卻從職業里嗅到了法拍的「價值」。
去年9月,北上廣深相繼發布樓市新政,宣布「認房不認貸」,他和同是律師的妻子預判,「或許年底或明年年初行情就可以回暖」。他們拿著500萬元的預算,想在上海找合適的房子。但500萬元對這對夫婦來說,是個尷尬的數字。他們發現,新房最好的位置在寶山,「中環外、外環內」,通勤相對並不便利,而且等到真正看盤時,新盤附近規劃還在等待落地,他們對「畫的餅」信心並不足。
那時,上海新、二手房價格倒掛嚴重,二手房價格相對更高,而且幾乎都集中在老小區,只能買到兩房。張普兵覺得自己和妻子對房子首要的要求是「保值」,並且在此基礎上一次性買到三房,最好是一樓帶院子的房子。他們為數不多看中的一套小區,在地鐵1號線上,附近周圍有大公園,還帶院子。但價格卻超出預算,因為這一小區的業主們在群里聯合起來說「誰也不要把價格壓下來」。張普兵和妻子決定再觀望一下。
這期間,張普兵想到了法拍房,開始時不時刷起拍賣網站,想著是否能「撿個漏」。
那套房子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一樓,帶院子,離地面有60公分的高度,照顧了隱私性,離地鐵站只有400米,還是學區房。他心動了。最關鍵是,起拍價320萬元,和市場價差價達到100萬。
他決定去那裡看看。
風險和血淚
張普兵帶著妻子站在那個法拍房的院子外邊,踮起腳,企圖看到房子裡邊的樣子。陽台的玻璃窗緊閉,客廳里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距離房子被拍賣還有1個月,張普兵幾乎隔三天就會帶妻子到這個小區做「盡調」,排除房子的風險。妻子還是惦記著那套價格偏高的二手房,張普兵則企圖說服妻子,參拍這套法拍房。
法拍房的價格充滿了吸引力,也伴隨著未知的風險。普通人最擔心的莫過於沒辦法順利完成過戶手續,以及是否可以安全地住進房子裡。
張普兵這樣總結法拍房最可能遇到的風險:第一種是老人住在房中不騰退,第二種是法拍房有長租約,比如在房子被拍賣前,業主和租戶簽了個幾十年的租約,第三種則是原業主不配合過戶。
儘管如今拍賣網站和法院公示都相對透明,但依然可能會有預料不到的情況發生。在短視頻平台上搜索「法拍房」,拒絕騰退,業主暴力反抗的視頻就會彈出。為了規避風險,在參拍法拍房之前,盡調成為每個參拍者都需要做的事情。
沒有經驗的參拍者願意花錢找輔拍仲介機構做盡調。但隨著法拍房數量越來越多,踴躍在市面上的輔拍仲介機構也越來越多,但質量也參差不齊。
劉煒找輔拍仲介時,一般會問兩個問題:「能過戶嗎?裡面騰退了嗎?」有仲介告訴劉煒:「如果最後拍下來房子沒能過戶成功,將會以超出市場參考價20%的價格買下房子。」劉煒不信任這種承諾,反而對這個仲介產生質疑,因為他了解到,法拍房限售期2年,買下後無法立即二次交易。2022年下半年,他選擇了自認為靠譜的仲介,交了1萬元的盡調費,決心衝刺拍賣場。
張普兵則認為自己作為律師,可以勝任盡調工作。他去目標小區敲鄰居家門,試圖詢問那套房子被法拍的前因後果,還問最近是否有人上門鬧過事。
張普兵得知,原業主在小區建設初期參與了工程,開發商無錢支付,就以房代款,抵給他4套房。後來原業主將這4套房子抵押借債,還不上後被法院拍賣。
法拍房交易之所以開始流行起來,還有一層原因是,法拍房的風險雖然依然存在,但相比過去有所降低。一方面是法拍房交易流程更加公開和透明,另外就是這幾年新增的法拍房裡,部分業主是拖欠債務或者斷供的普通人,特別是在房價較高一線城市,多是「滑坡的中產」,他們積極配合拍賣流程,按照規則償清債務,並不想「破罐破摔」。
許多參拍者還可以通過法院組織的看房活動,來窺見原業主的生活。一名來自成都的參拍者跟《人物》講述,自己看中的一套法拍房,有十幾個人報名,於是法官就像帶旅遊團一樣來到原業主的家。
推開門,女主人帶著孩子滿面笑容地迎接各位看房客。房子是精裝修的,有吊燈、地毯,客廳擺放著綠植,陽台上也種滿了花。女主人客氣地說:「歡迎大家來看房,這個房子特別好,都是我們精心維護的......」她還主動介紹起房子的格局,說著說著就流下了眼淚。這名參拍者也跟著嗓子一哽,看著這裡生活過的痕跡,覺得有點心酸。
或許這是生活的弔詭之處,法拍房是一些人的血淚,又是一些人的機會。
法拍房還可能是開發商的血淚史。在各大城市,有一類法拍房資質相對明確,即爛尾樓。它們被政府捕手後完工,然後由法院強制拍賣,一般是毛坯房。
王凡婷看的店鋪也是這樣的房子。儘管一些店鋪可能也有房東,但在公示頁面上基本可以看出產權歸屬。她沒做盡調,打算直接參與拍賣。
沉沒或陪跑
王凡婷的拍賣場在她的手機上。緊張的氣氛醞釀起來。拿著手機側躺在床上,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是她第一次參與法拍。她的戰術是「直接來狠的」。房子起拍價是20萬元,一次叫價2000元起步,最早幾輪加價之後,主要的競爭者浮出了水面。
隔著屏幕,王凡婷感覺到對面保守、謹慎,卻也擅長打心理戰。那個人小心翼翼,每次叫價只會往上叫2000元,而王凡婷每次加價都是1萬元,她想把進度拉快,讓對面看到自己想買這套房子的決心。但對方依然狠狠咬住王凡婷,每次都只加2000元。
她死死地盯著手機,心裡默念:「大哥,別加了。」但對方依舊小步幅緊緊地貼著王凡婷的叫價。價格被抬得越來越高。
按照拍賣規則,若在最後5分鐘還有人出價,時間將延長5分鐘,直到不再有人跟價。等待對方出價的空隙,焦灼的氛圍就會被塑造出來。王凡婷記得有幾次,對面在前4分鐘都不出價,她祈禱著,「千萬別再出價了」,但對方在最後幾十秒卻突然叫價。
直到對面加價到26萬元。「算了,別拍了。」王凡婷覺得這個店鋪最多只值23萬元,決定放棄。
「放棄了。」劉煒也這麼對自己說。2022年年底,他迎來了第二次競拍。房子在一個只建了7年的次新小區,電梯房,市場價在110萬左右,但起拍價也不低,70萬元,有4個人報名。劉煒的底線是,拍到80萬就不再跟了。結果到了那天,競爭者們加價「非常狠」,很快就把房子加上了80萬元,他只好退出。
等到拍第三套房時,一套精裝修的房子被8個人角逐,劉煒不再抱希望。盡調顯示,原房主欠了10萬元而被起訴,他猜,為這10萬元,這個業主應該不至於賣房。果不其然,在拍賣前一天,債款還清,這套房被撤拍。
相比之下,張普兵夫婦的法拍之路似乎沒有「放棄」可言。他們多達10次的盡調就是沉沒成本。這次的法拍房有7個人參與競爭,這對夫妻想成為最後的勝出者。那天他們都沒去單位,早上9點,端坐在家裡的電腦前。
起初,張普兵和妻子的心態「像玩一樣」,拍賣的第一個小時,大家都在大進度地抬高價格,有一次叫了加10萬元,還有一次叫了加5萬元。對面也不斷地在跟進。很快,價格被叫到了350萬元。
張普兵的心理價位正在一步步被抬高。開拍前,他原本預期把價格控制在350萬元以內,一旦超出這個價格就放棄。但這時,他和妻子都決定在電腦桌前繼續待下去。
10點鐘,理論上拍賣應該結束的時候,價格被叫到了360萬元。所有人開始小心翼翼,只敢5000元往上加。「對面看得出來正在思考要不要繼續。」張普兵和妻子屏住呼吸等待,倒數1分鐘,對面卻再次出價。
張普兵開始緊張了,他問一旁的妻子:「還繼續嗎?要不放棄了?」此前比較搖擺的妻子卻在這時堅定起來,點擊滑鼠又加了5000元。張普兵和爸媽打電話商量是否繼續往下拍,得到的建議是:「反正預期就在這裡了,大不了多一點,也算是值得的,畢竟你們投入了這麼多心血在裡面。」張普兵也說服自己,「為自己滿意的房子多花個10萬元、20萬元也是值得的。」
某種意義上,法拍房最大的風險反而可能是,當人走進拍賣場,可能很難克服自己的欲望和賭性。
拍賣又進行了1個小時,最後,房子叫到389萬元,叫價的頁面終於不再更新。彈窗顯示:「已經成交,不得再次出價。」
執念和現實
張普兵和妻子以法拍的形式,用389萬元獲取了他們在上海的第一套住房。儘管還在預算以內,但張普兵反而有些悵然若失,這個成交價要比他們之前看中的一套二手房價格甚至還要略微高一點。
他安慰自己,無論怎麼樣,自己終歸用這樣一筆預算,換了個面積更大、環境更好的房子。他們開始簽合同,走過戶流程。一個月之內,他們就拿到了紅本。
劉煒終於在2024年之前拍到了他的房子。從照片上看,房子陰森、有點髒,堆滿了酒瓶子,像是庫房。之前,劉煒看了它的戶型圖,覺得這戶房子比大部分房子都好,房型方正,總共有79平方米。而且地理位置也符合自己的需要,一環內、送學區,離地鐵站只有500米不到。加上劉煒,報名的只有2個人。劉煒最後沒參拍,經過前三次的失敗,他有些麻木,把帳號發給仲介,告訴他:「不超過73萬就行。」
等到仲介發消息告訴他「房子已經成交」的時候,劉煒正在上班。競拍對手只是試探性地加價了6000元就不再繼續了,房子在72萬元以內成交。他第二天就要去交稅,還是臨時借錢湊出了10萬元。
流程的匆忙讓他沒有來得及去慶祝一下。他想過買一束花,或者站在房子裡剪個彩。當這個持續已久的夢想真正實現的時候,卻比想像中狼狽一點。一個月內,他去辦了過戶,拿了鑰匙開始清理房子,一推開門看到整個房子都堆滿了垃圾,光聯繫家政收拾垃圾都花了一千元。水管和空調也是壞的,還是他自己拿工具修好的。
放下執念,反而可能在拍賣場上成功。回到2023年3月3日,9點54分,代號「102」的房子被王凡婷放棄,她把手機劃回了主頁,開始圍觀其他的房產拍賣。
她突然發現代號「110」的房子竟然只有一個人報名,「110的房子在哪兒呢?」標的物公示上只寫了號碼,並沒有附近的坐標參考,房子和自己想要的「102」大小一樣。她好奇為什麼沒人出價,「如果這輪沒人出價的話,這個標的物就流拍了」。
9點55分,突然,唯一報名的那個人出價了,往上加了2000元。
王凡婷馬上開始滑動手機,交報名費,參與這次競拍。她心裡想,「有人出價說明這個房子不是一無是處,那我肯定也要拍。」報名成功,她馬上跟價2000元。時間延長了5分鐘。她緊張起來,盯著屏幕,祈禱這一次能夠「撿漏」。
時間一點點流逝,王凡婷眼睛都不願意眨一下。對面並沒有出價,拍賣結束。簡訊發送到她手機上,恭喜她競價成功,還提醒她交剩餘款項。「媽呀,這房子是我的了。」王凡婷激動得叫起來。
就像是準備好做一場大戰的準備了,最後卻發現不戰而勝。王凡婷猜測,對手可能也沒預料到有人會突然報名參與競爭,可能在最後5分鐘報了價就關掉了手機。她以252000元成交。
緊接著,一連串的問題向她襲來:「這個房子在哪兒呢?接下來我該用它來做什麼?」但興奮還是占據著情緒的上峰,她給丈夫打電話:「恭喜你,我們又有了一套資產,雖然我還不知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