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周,我寫了一篇文章,講哈里斯的勝算越來越大,但這一周的動向,讓我對之前的判斷產生了動搖。
我發現,隨著哈里斯民調的上漲,哈里斯團隊和民主黨高層似乎覺得勝券在握,他們開始更加大膽的擁抱激進左翼,並組建更為多元化的競選團隊。民主黨拋棄了2020年「團結多數人」的溫和路線,開始致力於動員民主黨的基本盤。
這一策略的危險之處在於,會將大量的中間選民,尤其是溫和保守派推向川普,在歐美右轉的氛圍下,民主黨的傲慢很可能讓川普再次上台,如果哈里斯繼續邁向左翼,可能會讓初期得來的優勢喪失殆盡。
民調的水分
哈里斯被確定為候選人後,民調大幅上漲,在538的平均民調中,領先川普2.5%。在評級較高的紐約時報/錫耶納的民調中,哈里斯更是在賓夕法尼亞、威斯康星、密西根、北卡羅來納、亞利桑那等關鍵搖擺州領先川普。按照紐約時報的民調,哈里斯將以297張選舉人票的優勢戰勝川普。
但是,如果我們回溯2016、2020年的民調,會發現民調一向大幅低估川普,尤其是2020年,全國民調與最終結果的差距接近4%,在威斯康星等關鍵搖擺州,民調和結果的差值更是接近8%。
下面是我整理的2016、2020年民調與最終結果的差值。
2016年大選前,538全國民調顯示希拉蕊領先川普3.9%,最終結果2.1%。低估川普1.8%。
關鍵的賓夕法尼亞州,民調顯示希拉蕊領先3.7%,最終川普領先0.4%,低估川普4.1%。
威斯康星州,民調希拉蕊領先2.3%,最終川普領先0.8%,低估川普3.1%。
紐約時報的民調,哈里斯將以297張選舉人票的優勢戰勝川普。
2020大選前,全國民調拜登領先川普8.4%,最終拜登領先4.5%,低估川普3.9%。
賓夕法尼亞,民調顯示拜登領先4.7%,最終領先1.2%,低估川普3.5%。
威斯康星州,民調顯示拜登領先8.2%,最終領先0.6%,低估川普7.6%。
我們可以看到,民調一向低估川普,如果和2016、2020年對比,今天哈里斯的表現遠不如希拉蕊和拜登,如果我們假設民調仍低估川普,那哈里斯相對川普的真實優勢應是(-1.4%-0.7%),這一優勢遠小於民調的誤差,而且即使按最大值領先0.7%算,哈里斯也無法贏得選舉。
民主黨在搖擺州的表現通常弱於全國民調,0.7%的優勢在選舉人票上會體現為川普大獲全勝,2016年希拉蕊全國選票領先2.1%,卻只獲得232張選舉人票,哈里斯至少在全國選票中領先4%,才有可能在選舉人票上與川普拉開差距。
實際上在一些偏右的民調中,川普仍然領先哈里斯,比如FOX民調就顯示川普領先哈里斯1%,極右的拉斯穆森民調顯示川普領先4%。
而在2016、2020年表現最好的TIPP民調(2020年認為拜登領先4-5%)則顯示,哈里斯在威斯康星州領先川普1%。
現在廣為引用的紐約時報/錫耶納民調和cookpolitical民調雖然評級較高,但在2020年的表現並不理想,它們普遍高估了民主黨。
今年的民調有沒有高估民主黨,我們還不得而知,畢竟2016年後,民調公司就宣稱調整了模型,加大了沒有大學學位的選民的比重,但在2020年,卻出現了更大的誤差。
事後有分析認為,這可能是因為川普的選民不願意回應民調,他們往往掛掉民意調查員的電話,或者說這部分選民本就難以捕捉。他們要麼是羞於承認自己支持川普要麼是對民調極度缺乏信任,畢竟在川普口中,媒體都是fake news,民調都是fake poll,這可能反過來影響了選民。
2022年,民調再一次調整,這次是又偏向共和黨,民調預計的紅色浪潮沒有來臨,只出現了紅色漣漪,這次民調是偏向哪個黨,我們仍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當下的民調,遠不足以讓民主黨擁有傲慢的本錢,只需幾個錯誤,哈里斯前期的優勢就會喪失殆盡。
拋棄中間路線的代價
擠完民調的水分,我們再來評估下選情,剛才提到,一些偏右的民調,哈里斯的支持率出現了下降,與偏左民調哈里斯高歌猛進形成對比。
偏右的民調雖然不一定反映全局,但很可能反映了中間偏右選民的態度。目前民調顯示美國人最關心經濟議題(52%),其次是移民和邊境安全(36%)。哈里斯最近的表現沒有回應選民的擔憂。
哈里斯頒布了激進左翼的經濟政綱,並選擇偏左的沃爾茲作為副手,讓中間選民遠離了哈里斯。
先說副手的選擇,雖然沃爾茲是個經驗豐富的州長,但他在明尼蘇達州政策偏左,選擇他進一步加深了保守選民對「哈里斯極左」的印象,沃爾茲在弗洛伊德事件中處置不力也給了共和黨攻擊的口實。
現在選民非常關心移民問題,他們很可能擔心哈里斯-沃爾茲組合會放縱移民,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存。
哈里斯8月16日在北卡羅來納州的經濟計劃更是加深了中間選民和溫和保守派對她的惡感。她稱自己的計劃為「機會經濟」,稱這一計劃會降低家庭生活成本。其中包括:
加強兒童稅收減免:為生育家庭提供首年最高6000美元稅收減免,家庭每養育一個孩子最高可減免3600美元稅收。
住房政策:未來四年建造300萬套新住房,向首次購房者提供2.5萬美元首付補貼。
打擊哄抬物價:出台美國歷史上首個禁止哄抬食品價格的聯邦禁令。
提高工薪家庭工資:提高最低工資,取消小費稅。
哈里斯說川普的關稅政策會抬高美國人的生活成本,但她的方略顯然更加荒謬,尤其是「打擊哄抬物價」,完全違背經濟學常識,在供需失衡的情況下,管控價格只會造成更大的危機。
哈里斯缺乏常識的政策不僅被共和黨攻擊,就連《華盛頓郵報》等撰文批評哈里斯是「民粹主義」。
除了管制物價,哈里斯一面要求擴大補貼和福利,一面又承諾不增加稅收,這會讓美國的財政赤字更加嚴重,甚至可能導致債務危機。
哈里斯剛頒布完政策,博彩市場她的勝率就劇烈波動,目前和川普都是49%,這至少反映出投資者的態度。
除了政策偏左,哈里斯的另外兩項安排更讓人擔憂,哈里斯沒有重用拜登的競選團隊,反而引入了歐巴馬的幕僚。
哈里斯沒有重用拜登的競選經歷珍·奧馬利·迪倫,而是重用歐巴馬的競選經理戴維·普勞福,拜登團隊的另一成員TJ·達克羅也遭到排擠。哈里斯智囊團中,大量任用少數族裔和激進左翼,政治正確的buff疊滿。
從哈里斯的動作看,她似乎完全拋棄了拜登的「反川普聯盟」,她不再相信拜登爭取多數人的中間路線,而是希望複製歐巴馬的成功。而佩洛西等民主黨高層似乎也支持她的決策。
對民主黨大膽的行為,我感到悲觀,2008年歐巴馬能大勝得益於小布希的倒行逆施,當時正值伊拉克戰爭和金融危機,美國人對共和黨的反感到了極點,藉助這種情緒,歐巴馬才得以獲得大勝,而且歐巴馬本人是男性、黑白混血,過著傳統的家庭生活,最多算是在平權道路上邁進了一小步,美國人大體還能接受。
可現在哈里斯身兼女性、少數族裔、沒有孩子三個debuff,或許極左選民會感到激動,但大多數中間選民,尤其是年齡大的溫和保守派,並沒有做好接受一個「進步主義」候選人的準備,他們平常也許不說,但在投票時會反映傾向。
實際上2020年拜登之所以從川普手中奪回搖擺州和郊區,就得益於他老白男的身份,他在老年選民、郊區白人、藍領中有著較高的支持率,這些觀念保守的選民仍看重正統身份,即所謂的「老白男」。
民主黨似乎過高估計了美國社會的進步程度,這種高估是致命的,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
民主黨似乎在指望少數族裔、女性、年輕人的積極投票能抵消換掉拜登造成的損失,但目前來看,哈里斯在拉丁裔、非洲裔中的支持率都沒有超過2020年的拜登,年輕人對哈里斯的支持也不如預期,金融時報的調查顯示,在18-29歲青年中,甚至出現了男女對立,美國年輕男性相比2020年更加右傾,這對哈里斯絕不是福音。
墮胎議題也許是哈里斯的唯一王牌,但僅靠女性牌,恐怕還是難以獲勝。民主黨的傲慢讓一場原本穩贏的選舉再次變成了勢均力敵的競賽。
哈里斯的最佳獲勝路徑
從去年開始,我曾預言民主黨會贏得勝利,但之後一連串的偶發事件一再打破我的預期。
大環境對民主黨的選情仍然非常有利。
7月的數據顯示美國CPI同比增長2.9%,已經開始接近美聯儲2%的目標,通脹已經緩解。美聯儲也將在9月降息,繼續上漲的股市有利於執政者。
烏克蘭在此刻也發起了庫爾斯克戰役,並接連取得戰果,巴以問題的熱度也逐步降低,拜登政府在外交上也取得了成績。
民主黨的對手川普也是一個充滿缺陷的候選人,只要民主黨能堅持2020路線,川普就沒有獲勝的可能。
正因為這些積極因素,曾預測對2016、2020大選的艾倫·利希特曼才判斷民主黨會贏得選舉。
原本穩贏的局卻因為一系列偶發事件而被破壞。
一是拜登的身體居然衰弱到如此地步,以至於無法正常參加辯論。在辯論前,拜登的民調已經反超川普,但辯論後,選民一度對拜登失去了信心。拜登團隊提前辯論的決策直接導致了「拜登退選,哈里斯接棒」,讓選舉變得高度不可預測。
如果拜登不退選並在9月的辯論中表現正常,也許還能擊敗川普,但這一點我們無法假設。
二是哈里斯沒有選擇2020的中間路線,而是靠攏激進左翼,試圖最大化「動員基本盤」而非「爭取中間選民」。
如果哈里斯選擇賓州州長夏皮羅作為副手,那麼這場選舉已經結束,賓州將成為哈里斯的囊中之物,夏皮羅偏右的立場也將讓共和黨毫無攻擊的空間。在溫和保守選民的加持下,哈里斯將完勝川普。
但在哈里斯選擇沃爾茲並頒布激進左翼的經濟綱領後,溫和保守派再次離開了她。在538平均民調中,哈里斯的領先優勢已經從高峰時的2.9%下降到2.5%。
很難想像,原本大好的局面,民主黨竟不懂得珍惜,反而選擇一條未知的道路,在大環境如此有利於民主黨的情況下,如果哈里斯還輸掉了選舉,那麼整個民主黨高層都應承擔責任。
而如果川普再次上台,他將變本加厲的擾亂國際秩序,並破壞美國的民主,山巔之城將在川普的憤怒下動搖,美國缺位的國際秩序也將迎來新一輪洗牌,烏克蘭也將在絕望之中屈服。
這一切的一切,可能只是因為佩洛西、歐巴馬、哈里斯等人的幾個決策,也許世界從未有什麼必然,未來正是由無數的偶然所塑造,作為凡人,我們從無能力預測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