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林豆豆,有很長一段時間,總認為自己不是葉群親生的。有次遭遇敵情,葉群抱起兒子就跑,將她丟在一邊不管不顧,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幸虧警衛及時趕到,扯上她就開跑,這才脫離了險境。
陶鑄女兒陶斯亮在廣州石碑子弟小學念書時,林豆豆也在那兒上學。大幾歲的陶斯亮發現,小時候的林豆豆既不活潑,也不扭捏,總喜歡用清凌凌的眼睛望著別人。那眉目、眼神,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1962年,18歲的林豆豆發表了她的第一篇回憶文章《董叔叔》,講述了自己兒時被董叔叔從轟炸中解救出來的往事。這篇文章的最大特色就是感情真摯。
文章發表後,好評如潮。實事求是說,文章投寄雜誌社後,是經過編輯加工潤色的。但即便如此,林豆豆的初稿還是不錯的。
也是這一年,林豆豆考上了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在別人眼裡,這可是夢寐以求的好專業。可她卻一點也不開心,她喜歡的是文學,報考的專業是母親逼她填的。
這讓她心不甘情不願,加之身體不好,請假多,功課就吃力了。於是便轉到北京大學中文系就讀。結果情況並未根本好轉,又因為與母親葉群的關係持續緊張,精神受到刺激,學習時斷時續。兩年後,由於上課過少,學業難以繼續,只好輟學在家養病。
休養一段時間後,林豆豆提出想要參加工作,得到父母贊同,安排到《空軍報》上班。
因為是報社這樣的場合,再叫林豆豆就有些不合適了,於是想要改名。選了好幾個名字,最後是用了林彪建議的林立衡。「立」是站穩立場,「衡」是均衡發展。
進入空軍報社後,但凡正式場合,提到她,都稱「立衡同志」。
立衡同志上下班是保密的,行動並不自由。一般人上下班要麼乘公共汽車,要麼騎腳踏車,她卻是通過一輛高級轎車接送,處於嚴密的保護之下,由警衛處副處長楊森專門負責。
她上班時,先電話通知楊森,楊森便提前一步到空軍大院東側的京西賓館門前迎接。林立衡下車後,由楊森陪同來到空軍大院,再進入主樓四層的空軍報社,當面交代給報社領導。
如果要下班了,報社會預先通知楊森,楊森則提前來到報社等候,陪同她到京西賓館上車。林立衡的上下班時間同大家是錯開的,推遲半小時上班,提前半小時下班。有時中午需要在食堂就餐,都會有專人陪同,來去有大口罩遮擋臉面。在辦公室,即使帶她熟悉工作的林毅,按照領導要求,和她也只談工作,不談別的內容。
在報社,林立衡是一個特殊存在,她的事情,除了報社領導,其他人不得過問,也不准打聽。她上班沒有規律,來去自由。因為時間不固定,交給她的編稿任務,也就無法確知她能否準時完成。而報紙的性質,用稿、排版,印刷、發行是必須要準時的。為了不影響正常出版,林毅都要提前編好幾篇備用稿放在抽屜里,一旦林立衡不能按時交稿,他便可以從抽屜里拿出一篇來頂上去。
林立衡沒去《空軍報》前,它的報頭是用毛澤東的手跡拼合組成的。1965年剛從空軍政委改任空軍司令員的吳法憲找到林豆豆說:立衡啊,你能不能請毛主席為《空軍報》寫個報頭哦?林豆豆答應試一試,但能否辦到心裡是沒底的。
她回家把這件事一說,葉群立刻主動替她張羅,通過中辦主任汪東興表達了空軍的這個心願。不久,主席的題字就經過機要部門送到了吳法憲手中。吳法憲大喜過望,再仔細一看,毛澤東題寫的「空軍報」三個大字旁邊,還特別寫了一行小字:「送給林彪同志的女兒林豆豆。」吳法憲把毛澤東寫的報頭,轉交給了報社社長朱鴻,朱鴻立即將空軍報換了新報頭。
平心而論,這件事擱在別人,是誰都辦不成的,但林豆豆輕而易舉就辦成了。這讓林豆豆在空軍的地位,頓時變得非同一般。
1965年9月,林豆豆來到江蘇太倉參加「四清」。那裡是葉群蹲點的地方,吳法憲也在那裡。葉群要林豆豆去太倉,一來是讓她見識社會,二來也是藉此機會,讓她和空軍領導聯絡感情。1966年春天林豆豆從「四清」工作點回到北京,報社領導特別安排蘇天中和王啟夫兩個編輯帶她出去採訪。蘇、王二位編輯的文筆,在空軍報社都是拔尖的,寫散文通訊是把好手。三人共同合作,確定題目,研究討論,由蘇、王執筆。
文革初期,林豆豆與人合作,在《空軍報》發表了幾篇通訊,但都反響平平。直到《三訪九廠》一文的出現,才走出低谷。
1968年7月13日《空軍報》第二、三版發表了署名田忠、李紅、齊夫的通訊《三訪九廠》。其中李紅是林豆豆的化名,而田忠、齊夫分別是蘇天中、王啟夫的化名。九廠是山東青島一家紡織工廠,通訊寫的是這家工廠在文革中天翻地覆的變化,取得了抓革命、促生產的偉大成果。按說,林豆豆作為軍報記者,本不該插手寫地方題材,這要擱在一般人身上,輕則「越界」,重則違反紀律,但林豆豆卻是一路綠燈。
《三訪九廠》在《空軍報》登出後沒幾天,《解放軍報》和《人民日報》也分別轉發了這篇通訊。毛澤東從《人民日報》上看到後,在政治局開會時表揚了這篇通訊。經詢問,才知道其中有個作者是林豆豆,毛澤東對吳法憲說:「林立衡的這篇文章寫得不錯。」毛澤東還向林彪推薦了《三訪九廠》,而林彪對此一無所知。林彪回到毛家灣問葉群,才知道怎麼回事,不免有點不高興,埋怨葉群為什麼不早說。
毛澤東自從看了《三訪九廠》後,傳話要林豆豆以後每隔一兩個月就寫一篇《三訪九廠》這樣的文章。葉群對此萬分歡喜,要女兒多寫多發。但林豆豆自己清楚,僅憑自己的實力,要寫出一篇有影響的文章,談何容易。
即便如此,林豆豆在1965年至1968年間,還是發表過幾篇轟動一時的文章。其中,最能體現她寫作水平的,是她獨自署名發表在《空軍報》上的兩篇短文。
那幾年,空軍報社也因文革成了鬥爭焦點。當時軍委有個通知,軍隊軍以上機關和院校可以開展運動,也可以成立群眾組織。此話一出,空軍機關紛紛成立戰鬥隊,報社的戰鬥隊叫「東風戰鬥隊」,報社大多數人都參加了這個組織,林毅是這支隊伍的第一負責人。
空軍報社第一張大字報是趙鵬寫的《火燒吳法憲》。隨後,林毅也寫了張大字報,批評報社副社長韓喆勤的霸道作風。
正在空軍司令員吳法憲受到圍攻狼狽不堪時,在大連休養的林彪發話說,批判吳法憲是犯了方向路線錯誤。林彪一發話,風向立馬就變了,原來批鬥吳法憲的戰鬥隊都紛紛閉嘴不說話了。
66年9月,林彪突然來空軍視察,先去了兒子林立果的司令部辦公室,隨後又來到女兒林豆豆所在的空軍報社。林彪視察不久,空軍報社就成立了一個新組織——愚公移山戰鬥隊,該組織的第一勤務員是林立衡。
空政機關的其他戰鬥隊一看這背景,紛紛宣布解散,最後只剩下了林毅的「東風戰鬥隊」還在堅持。
但僅僅過了兩天,政治部就下發文件,宣布取締壞組織東風戰鬥隊。隨即開會宣布:空軍報社的林毅、趙鵬等五名幹部為「五人反黨小集團」。
這一下,移公移山戰鬥隊就成了唯一組織,林豆豆地位空前提高,不但在空軍報社,即便在空軍政治部,也成了絕對權威。她寫的《爸爸教我怎樣學會寫文章》,吳法憲指示鉛印500本,發空軍黨委人手一本,認真學習。
這還不夠,為了報答林彪之恩,吳法憲讓25歲的林豆豆做了《空軍報》的副總編。
這些都是父親帶給女兒的,加之林彪從小疼愛豆豆,所以林豆豆對父親的感情,無疑是非常深厚的。但這並不等於說,林豆豆對林彪沒有一點看法。她曾對蘇天中說過這樣的話:讓林彪當副統帥不行,這樣下去不得了!蘇天中一聽,趕緊制止她說:你不要再講了,再講就是反革命。
1971年6月,林豆豆在家聽到林彪對毛澤東的非議,深感擔心和憂慮。她到301醫院看胡敏時,曾向胡敏反映,希望她能通過邱會作向毛澤東報告。胡敏當即告誡她說:「這些話,你不該說,我不該聽,你給我說了等於零。」邊說邊在耳邊畫了一個圈。後來,林豆豆又拿這話告訴了程世清。程世清話沒聽完,就趕緊用雙手捂住耳朵說:「你沒講,我沒聽,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年9月,發生913事件,林彪在外蒙古墜機身亡。林彪出逃時,林豆豆報告了中央。對此,毛澤東說林豆豆是有功的。
但林豆豆堅持父親並不知情,是被母親和弟弟騙上飛機的。
在接下來的專案審查和交代中,她始終堅持這個說法。有次還說「毛主席身邊也有葉群那樣的人」,這就超出了她該說的範圍。
有段時間,林豆豆安排住在空軍招待所,由專人組成的「幫管」小組幫助她學習文件,提高思想。
1974年開始的批林批孔運動,使林豆豆的處境急劇惡化。她的精神開始出現問題,曾服用安眠藥自殺未遂。後來她寫信向毛澤東求救,毛澤東批示解除對林立衡的審查。此時的林立衡頭髮少了一半,牙齒掉了六顆,體重只有70多斤。解除審查的林立衡被批准跟男友張清林結婚。
1975年,林立衡從空軍轉業,安排到鄭州汽車製造廠擔任革委會副主任,分管計劃生育。
1976年5月,全國反擊右傾翻案風,林豆豆再次受到牽連。由於她轉業安排到鄭州是鄧小平批的,她被說成是翻案風的「殘渣餘孽」,有關機構取消了她的革委會副主任職務,將她下放車間勞動。直到1988年,才獲准回到北京,安排在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做研究。她這才基本回歸到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資料來源:
張聿溫《林豆豆在空軍報社的十年》
《1981年,林豆豆冒雪看望陶斯亮……》
百度百科《林立衡》
2024年0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