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正開展各種宣傳和活動紀念建政75周年,中國駐海外使領館以及親共海外僑團的活動,也十分活躍。
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幾位紐西蘭華人表示,每年到了這個時間段,他們對中共的滲透特別警惕;今年尤其如此,因為紐西蘭情報部門發布的最新報告揭示了中共對紐西蘭安全威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紐西蘭這個國家雖然不大,但就中文媒體來說,從報紙到網站、從電視到廣播,中文媒體和人口比是相當大的。」紐西蘭價值聯盟發起人、《北京之春》主編陳維健表示,「有些中文媒體的內容,可以說比中共還中共。」
大張旗鼓的建政紀念
從9月中旬開始,由中國駐海外使領館和親共僑團主導、參與的中共建政75周年紀念活動,在多個國家鋪開。
「紐西蘭也不例外,總領館的活動,一些親共的同鄉會、聯誼會的活動,都是比較多的。而且和往年比,聲勢可能還會大一點。」紐西蘭價值聯盟發起人、《北京之春》主編陳維健告訴美國之音,「中國經濟下滑,各方面情況都不好,但越是這種情況,中共對所謂國慶這些東西可能會更看重、會搞得更大,顯示自己制度的正確性。」
7月間閉幕的中共二十屆三中全會,看上去是海外建政75周年紀念的重要內容。9月26日,在中國駐紐西蘭使館舉行的招待會上,中國駐紐西蘭大使王小龍指中共二十屆三中全會「是在中國推進民族復興偉業關鍵時期召開的一次十分重要的會議,充分釋放出中國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的強烈信號」。包括華僑華人、中資機構和留學生代表等400餘人出席了招待會。
在中國駐奧克蘭總領館9月中旬舉辦舉辦的招待會上,總領事陳世傑在致辭中「回顧新中國75年輝煌歷程和發展成就,宣介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包括中資機構、華僑華人、留學生在內的約400人參加了活動。
在中國駐基督城總領館舉行的慶祝活動中,總領事何穎向與會的60多位相關同鄉會員發出呼籲,「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作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戰略部署,希望大家繼續關心祖國發展,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和中心各領域務實合作多作貢獻」。
持工簽剛登錄紐西蘭不到半年、目前在奧克蘭生活的張先生告訴美國之音,來紐西蘭之前,曾想像過中共的影響力有多強,但來了之後才明白,這強勢超過想像。
張先生介紹,公司的老闆是華人:「中共開了大會,老闆就要給講中文的員工開小會傳達精神。老闆在中秋給每人發了一盒月餅,還特別強調是中秋、國慶雙喜臨門。最近還拉我們去參加同鄉會的活動,見僑領,慶祝國慶節。初來乍到,這裡很中國、很中共,我感覺很奇幻。」
多輪交鋒氣氛緊張
紐西蘭價值聯盟發起人、《北京之春》主編陳維健表示:「國慶其實是國殤。就今年的情況來說,針鋒相對的情況很突出。雖然中共的活動比較多,但是美國、歐洲都在進一步嚴防中共的勢力,海外民運團體也會趁這個機會加強活動。」
在紐西蘭,不少華人已然感受到了這種「針鋒相對」帶來的緊張氣氛。
中國國家安全部微信公眾號9月26日發布評論員文章,稱「堅決反對紐西蘭翻炒『中國情報威脅』滋擾恐嚇在新僑胞」。
而稍早前,中國駐紐西蘭使館就「在新僑胞受滋擾」向新方提出嚴正交涉,稱近期「陸續有在新僑胞遭到了所謂新方『情報人員』的滋擾、恐嚇」,中國駐紐西蘭使館負責人認為「有關事件性質惡劣,對在新僑胞極不公平,絕對不可接受」,中方「敦促新方有關部門立刻停止此類行徑」。紐西蘭外交貿易部確認收到了中國大使館提出的正式交涉。
中國國家安全部和中國駐紐西蘭使館的聯手動作,在過去非常罕見,顯然與紐西蘭官方部門的頻密動作有關。
9月下旬,紐西蘭安全情報局發言人向當地媒體證實,已經與某些外圍組織有關的個人進行接觸,以勸阻他們不要從事可能損害紐西蘭的活動;9月初,紐西蘭安全情報局發布2024年度紐西蘭安全環境報告,指中國對紐西蘭安全構成了威脅。
居住在紐西蘭的中國時政觀察人士丁強告訴美國之音:「中國方面的措辭是非常嚴厲的,是戰狼式的聲明,是倒打一耙。中共在建政75周年前大動干戈,可以看到中共不但不會收斂,以後還會幹得更強硬。」
丁強認為:「紐西蘭安全情報局是出於無奈,必須向公眾交差,但這也不意味著他們將會阻止中國的滲透,他們只是例行公事,對吃相太難看的組織發出勸告。」
陳維健表示:「中共官員和親共僑領的愚蠢可見一斑。某些僑領覺得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或者覺得被威脅,你應該去找紐西蘭相關部門或議員反映問題,甚至可以找律師。你去找領事館去告狀去投訴,而中國領事館的官員還馬上廣而告之,發出措辭強硬的聲明。這不正好證明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來自於中國大使館的指揮,大使館就是你們的後台,你們就是中共在紐西蘭的代理人嗎?」
美國之音發郵件給中國使領館尋求置評,截至發稿沒有收到回應。
紐西蘭官方機構被疑應對中共挑戰經驗不足
談及中共建政75周年活動的大規模展開,有受訪者表示,尤其擔心紐西蘭主流社會甚至是官方機構在應對中共滲透方面經驗不足。
在紐西蘭奧克蘭市生活的余先生,還沒有從四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完全恢復過來。「我有些口齒不清。」他向美國之音介紹了自己的親身經歷。
2020年7月21日中午,紐西蘭北島中部托卡魯拉鎮(Tokoroa)發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輛向北行駛的黑色皮卡車越過中線,與右車道一輛迎面而來的奔馳輕卡發生碰撞,接著又撞上了右車道一輛紅色豐田車。當時,紅色車輛上一共三人,兩人當場死亡,一人傷情危急——余先生活了下來。
這一事故當時即引發關注。包括余先生在內的八個人來自紐西蘭價值聯盟——這是一個支持民主的紐西蘭華人組織。他們分乘兩輛車前往位於首都惠靈頓的紐西蘭國會,計劃第二天向國會議員遞交請願書,呼籲國會關注中共影響力的滲透。
警方的調查也引發爭議。今年6月,紐西蘭英文媒體Stuff獲得了警方車禍分析報告,其中顯示:豐田車上中國駕乘人員的同僚們評論說,這次車禍可能是破壞行為……這一點已經考慮過,但事實並非如此,坐在黑色皮卡前排座位上的母親和她的女兒,不太可能故意將他們的車輛引向豐田的路徑。
這家媒體援引專業人士的說法指,警方「本應將重點放在中國男子車輛作為有破壞風險的車輛上,並確定中國男子車輛是否被篡改以損害其安全」。
「我的心情很複雜,」康復中的余先生告訴美國之音,「那次車禍的發生倒不一定與中共滲透有關,不過紐西蘭警察的處理方式,說明警察對外國滲透干預,完全沒有概念,也不重視。以我的觀察和最近紐西蘭媒體的報導,包括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訪問期間僑領毆打抗議者,以及紀錄片《漫長博弈》(The Long Game)的揭露,其實中共在紐西蘭的滲透非常嚴重。主流社會包括警察當局,沒有意識到。」
紐西蘭價值聯盟發起人、《北京之春》主編陳維健告訴美國之音,在新蘭主串流媒體關於車禍的深度報導出來之後,紐西蘭工黨前負責人曾對報導表達不滿,說裡面有不實報導,「我覺得這位政要並沒有參加調查,這麼說是很不合適的」。
誰動了我的帖子?
也有受訪華人談到了紐西蘭中文網站刪帖問題。紐西蘭的資深僱傭關係法律顧問梅·蒙庫爾(May Moncur)女士告訴美國之音,紐西蘭人權審查特別法庭已告知她,她起訴《紐西蘭天維網》一案,將於明年4月開庭。這家網站是紐西蘭最大的中文網站。
梅·蒙庫爾告訴美國之音:「我於2021年底向紐西蘭人權委員會投訴這家網站,並在一年後的2022年11月向人權法庭正式提告,現在事情終於有了進展。本案將有三名法官共同審理,顯示出紐西蘭人對人權案件的重視。至於訴訟的結果,不管是勝訴敗訴,能夠讓其他的媒體和廣大網友,至少關注到中文網絡言論審查的問題,我覺得都是有價值的。」
「我作為網站的用戶,遭遇了不公平、不公正的對待和非法的歧視。」梅·蒙庫爾介紹,「被封貼警告後,我對網站的做法表達質疑和不滿,並用『我們這一代沒有經歷過文革,但我體驗了穿越了……』作為吐槽貼的題目。當時有其他網友在跟帖中對1989年天安門廣場抗議活動發表了很簡短的評論,寥寥數語而已。緊接著,我就因涉嫌違反網站規則而受到警告,帖子被封。隨後,因為我繼續公開投訴,我的帳號被凍結。這種凍結基本上是永久性的,跟封號沒有什麼區別」。
梅·蒙庫爾介紹說,這家網站在2021年12月10日發布的網站公告中,不但宣布「凍結」了她的帳號,同時警告所有用戶,禁止任何人在論壇上提及她的帳號,以及跟她的人權投訴案件相關的言論,違規者一律ID警告,帖子關閉,甚至禁言。
梅女士強調,天維網的管理標準存在雙重標準,涉及中共領導人的討論很快被刪除,但談論其他國際領導人的帖子卻不受限制。她希望通過法律手段解決此事,維護網絡言論自由。
「和我有同樣經歷和看法的網友有很多。我希望和這家網站較個真兒,因為我想討個說法,想搞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你有規矩,沒問題,但你執行規矩要公平公正透明,不能搞雙重標準,否則就可能構成歧視。紐西蘭是一個民主國家,這家網站對我的禁言封號,與紐西蘭的普世價值、民主制度是相衝突的。」
美國之音發郵件給為天維網代理此案的瑞啟師律師事務所尋求置評,截至發稿沒有得到回覆。
「比共產黨還共產黨」
紐西蘭價值聯盟發起人、《北京之春》主編陳維健陳維健提醒紐西蘭的華人不要參與與中共建政75周年相關的活動。「紐西蘭的華人和別的地方的華人一樣,有些因為英語的原因,有些因為思鄉的原因,所以總習慣去看中文媒體,而這一點被中共利用了。紐西蘭一些中文媒體裡的內容,包括紀念建政75周年的一些報導,可以說比共產黨還共產黨。」他告訴美國之音。
陳維健介紹,最新的2024年度紐西蘭安全環境報告特別提及一家設在紐西蘭的中文新聞媒體,暗示其可能在接受中國的指令,並且在紐西蘭反覆宣傳一些經過批准的觀點。
「雖然紐西蘭官方沒有點那家中文媒體的名字,但包括我在內,很多紐西蘭華人都知道是哪一家,」陳維健說,「早在2003年8月,這家報紙就和新華社簽署了新聞合作協議……宣傳口徑及調子,完全是來自於中共官方的媒體,我覺得這家報紙目前的老闆就是中共的一個白手套而已。」
他還呼籲紐西蘭政府加強對中共在紐西蘭滲透活動的調查,以確保國家安全和民主制度的穩固。他特別強調,中共的滲透已經非常深入,需要引起更多的關注和防範。
「紐西蘭價值聯盟正呼籲國會立法約束外國代理人,保衛紐西蘭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這一法律對紐西蘭至關重要。若法律出台,你可以為中國服務,可以宣傳中共,這都沒有問題,但是你必須登記,註明你是外國代理。你如果不註冊,就會受到法律的懲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