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斯以言辭尖銳刻薄著稱,特別是他對「貓女人」的評論曾使他有些聲名狼藉;而沃爾茲則以諷刺與幽默見長,他喜歡玩梗,擅長譏諷挖苦對手。他們的辯論曾被想像成一場川普與哈里斯交鋒的翻版,充滿火藥味和激烈對抗。
然而,在1日晚的副總統辯論會上,他們的表現卻出人意料地和諧,兩人的握手和互動非常自然而友好,不像川普與希拉蕊和哈里斯見面時那般尷尬。
8月1日我曾發表文章《阻止川普進入白宮的可能是他自己的大嘴》,可惜川普改不掉自己的個性,在與哈里斯的辯論中,他再次因大量人身攻擊和信口雌黃的表述而失分,而哈里斯則在辯論中沉著冷靜,並故意設套激怒川普,從而暴露出他的本性。
萬斯可比川普聰明太多了,他為自己制定了正確的辯論策略,既堅持立場,又克制情緒;既攻擊對手,又展現風度。他不僅口齒伶俐,而且言辭充滿思辨的力量;他反應敏捷,可以迅速抓住對手甚至主持人的漏洞,一針見血地揭示出來。
辯論中,沃爾茲頻繁引用經濟學家的觀點,萬斯卻巧妙地利用這一點,尖銳地指出:「40年來,那些經濟學家一直在說,如果我們把製造基地搬到外國去,中產階級會更強大,我們會得到更便宜的商品,現在不都證明是謊言嗎?」
在外交政策上,沃爾茲試圖將伊朗的威脅歸咎於川普的政策,但萬斯迅速回擊:「在川普領導下,沒有發生新的全球衝突。而在過去的三年半里,誰擔任了副總統?答案是你的競選夥伴,而不是我的。」
萬斯在辯論中還展現了他的追擊能力,當沃爾茲未能具體回應他的問題時,萬斯直言不諱:「州長,我問了你一個具體問題,而你卻只回應我一個口號。」
儘管萬斯和沃爾茲在幾乎所有的問題上都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但雙方始終聚焦在政策議題本身上,沒有人身攻擊,沒有過激言論,甚至在一些關鍵議題上雙方還展示了共識。
比如沃爾茲在討論墮胎問題時,引用了喬治亞州兩名女性的死亡事件來支持他的觀點。萬斯並沒有迴避這一觀點,而是部分同意了沃爾茲的觀點,並表示出同情,認為「她們都應該活著」。
沃爾茲提到,川普曾阻止過一項兩黨共同支持的移民法案通過,並表示國會內其實有足夠的共識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萬斯在談到經濟議題時也提到了類似的看法。
這些共識點雖然不多,但展現了兩黨理性對話與務實合作的可能性。這恰是競選政治的價值所在。
兩人甚至還在一些問題上產生了共情。當沃爾茲說:「我曾在17歲一次玩排球的時候,親眼目睹過槍擊現場,這是一輩子無法忘記的時刻。」萬斯則回應說:「我並不知道你17歲的時候就目睹過槍擊事件。我真的感到很遺憾。這真的很糟糕。」
共識與共情,表面上成全別人,但其實自己並不丟分,這是一種高明的策略,顯示出自己的理性和寬容,川普就不懂這一點,而萬斯卻懂得吸取川普的教訓,他在這場辯論中表現出了極高的智商和情商。當然,萬斯或許存在一定的表演成分,但即便如此,這也說明理性在發揮作用。政客回歸理性,這無疑是令人感到欣慰的。7月26日,我曾發表文章《哈里斯與川普:誰能放下極端化立場,誰就能入主白宮》,今天我仍然堅持這一觀點。
萬斯畢竟是耶魯出身,在耶魯法學院接受過高強度和高水準的邏輯推導和演講辯論的訓練,可以說,萬斯在辯論策略和技巧上完勝沃爾茲。或許是萬斯彬彬有禮的態度打亂了沃爾茲的提前預定的辯論策略,沃爾茲在前半場略顯緊張,後面才逐漸放開。萬斯的表現,完美地塑造了美國保守主義政治家的沉穩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觀眾過去對他的負面評價。
在這場辯論中,萬斯和沃爾茲都沒有陷入無謂的爭吵和人身攻擊,而是專注於討論國家的未來和人民的福祉。儘管這場辯論不太可能從根本上扭轉選民的投票意願,但他們通過深入的分析和有力的論證,為美國選民提供了就一系列重要政策議題展開的理性討論的機會。
在川普時代之前,美國的兩黨總統競選活動雖不乏激烈的辯論和尖銳的批評,但始終遵循著一定的文明底線。競選者們可以互相批評、互相揭短,可以刀光劍影,可以水火不容,但所有政治參與者始終堅持三大基本原則:一、避免人身攻擊;二、共同維護憲法的權威;三、願賭服輸,尊重選舉結果。
商人出身的川普是一個另類,他的出現打破了這些不成文的規則。他口無遮攔,不講究「政治正確」,喜歡人身攻擊,尤其是在種族、人格、智力方面發動攻擊,這在以往的選舉活動中是較為罕見的。他的行為常常顯得我行我素,缺乏對法律和憲法的應有尊重,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質疑選舉結果,並散布未經證實的信息。更進一步的是,川普不承認選舉結果,還鼓動支持者衝擊國會,試圖改變選舉結果,這直接導致了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的暴力事件,引發了一場美國歷史上罕見的憲政危機。
萬斯和沃爾茲的這場辯論,讓我們看到,美國的政治文化仍然有著深厚的底蘊和強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