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經朋友羅恩惠安排,我與兩位前香港立法會議員李永達和單仲楷有一次愉快的會面。李永達長居英國,單仲楷現在美國定居,兩位民主先進偕同太太先到多倫多,然後經溫哥華,還要南下加州,去見那邊的新老朋友。
這還是我第一次與香港的政界人士正式見面。我曾與何俊仁有一面之緣,當年因程翔介紹,何俊仁在D100電台和我作過一次訪談,主要談我在文革的經歷。何俊仁給我的印象很好,誠懇真摯,一見如故。不知為什麼,這次見到李永達和單仲楷,覺得他們身上有一種特質,正與何俊仁互相輝映,或許他們同為香港民主黨人,長期浸淫黨的文化,變成一種共性留在自己內心深處。
我最先問起周庭的情況,他們二人在多倫多也沒有見到周庭。不過聽當地朋友介紹,周庭低調而自在,努力讀書,有自己的小圈子朋友,好像也在經營自己的言論小天地。我也覺得,我們只要知道她安好就可以了,她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涵養身心,她未來的天地很廣闊,這個世界,還有大把用到她們這一代知識精英的地方。
我的消息通路比較閉塞,平日主要通過報章和網絡了解大陸與香港的近況,因此問起一些熟知的香港政治人物的近況,大體上當然令人難過,但很多朋友仍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堅守良知,在安全的條件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香港法庭已全面墮落成中共的御用工具,但幸而多年審訊下來,有些轉作控方證人的「自己友」,對我們珍惜的那些真英雄造成的傷害還不算太大,至於他們是否因此而得到什麼好處,那也就與我們無關了。
我也問起流散在海外的香港人一般的情況,李永達他們與年輕一輩的抗爭者之間有很好的互動,時常見面互通情況,也一起組織相關的活動。前不久彭定康八十大壽,李永達在倫敦組織了一次聚會,邀請彭定康出席講話,肥彭還很滿足地享受久違的蛋撻。彭定康對香港有感情,他是堅持為香港發聲的少數英國政界人物之一,我們仍懷念他為香港做的所有事情。
羅冠聰在倫敦,與李永達時有見面,黃台仰人在德國,周永唐定居美國,他們主要從事國會遊說工作,也參與當地的民主社會活動。
據李永達和單仲楷介紹,這一批香港學運領袖仍舊抱持民主初衷,他們變得更成熟而堅定,理智而現實地面對當下的處境。我真心希望他們沉潛養志,在流亡期間注重學習,提高自己的思辨能力,總結多年民主抗爭的成功經驗,反省不同階段的應對策略。他們是香港未來的政治精英,我們要愛惜和支持他們,因為他們便是我們的未來。
我們還談起梁繼平和梁天琦,他們都是不可多得的政治人才,梁繼平在美國,不知讀完博士沒有。年前有消息說梁天琦放監,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香港學運領袖中,以我的認知,梁天琦和黃之鋒是最具領袖特質者,他們有思想,有見識,有勇氣,有對現實政治難得的透視能力,梁天琦提出的「光復香港,時代革命」,變成香港人抗爭時代的風標,說明這八個字高度的概括性。
我請教李永達和單仲楷,有沒有一種機制,可以將流散海外各國的香港民主派,重新聯絡和組織起來?李永達說他們也在探討這件事,當然,其中也有不少難處。大家太分散,運動中留下的一些爭議也有待檢討,不過彼此的目標一致,以後總會想到辦法。
我說你們政治經驗豐富,可以站在年輕人身後,不時提點一下他們,單仲楷說,他們也不敢說自己可以提點年輕人。事後回想,覺得我這話說得很不地道,畢竟我遠離實際抗爭第一線,對其中運作的難處毫無認識,所謂老一輩提點年輕人,這種想當然的意見,只是政治外行話。不管如何,富於鬥爭經驗的政治老兵,與激情澎湃的年輕鬥士,最終結合成為一個整體,從中產生有足夠道德感和傑出政治智慧的領袖,那才是長期鬥爭戰勝中共的基石。
我們也談到中國的局勢,對未來抱持審慎樂觀,中共面對空前的內外困境,處於進退兩難之局,短期可能更瘋狂,而長遠來說,世界大勢與時代潮流,都指向專制體制必然垮台的最終結局。香港人在現有條件下,唯有以各種可能的形式堅持抗爭,為未來重建自己的城市做精神和組織上的準備。
傍晚時分,他們要趕下一場活動,我們在咖啡館門前握別。前路漫漫,寸心自知,離遠看他們往停車場走去,內心不免感慨。他們是香港民主派第二代,追隨華叔和李柱銘為香港民主數十年奮鬥不息。自八九六四起,帶領香港人長期與中共周旋,該談就談,該鬥就鬥,直至被捕流亡,仍矢志不移,為香港的未來奔走。他們既有功勞,更有苦勞,被他們引為手足,實在是我一生的榮幸。
羅恩惠電郵給我李永達的著作《判刑前的沉思》,是他從事民主運動的回憶錄,我已經開始拜讀,希望從中了解更多這一代人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