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1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左)在寮國萬象第19屆東亞峰會上聽取日本首相石破茂講話。
日本京都—
日本新首相石破茂10月10日在出訪寮國、出席東協與相關的領導人會議時,首度與中共總理李強進行雙邊會談、並參加了東協與中日韓(東協+3)等相關會議。
專家認為,相對於先前的另一位首相候選人高市早苗,石破茂可能是中方更願意面對的首相人選。然而,石破茂也在推動其安保構想,目前仍視中國為日本最大的安全疑慮。
日本經濟新聞11日報導,兩人進行了約35分鐘左右的會談。石破茂在會談中對中國軍隊在日本周邊的軍事活動表示嚴重關切,並要求中國對先前中國軍機侵犯日本領空的事件作出解釋。不過,兩國也確認了將推進追求共同利益的「戰略互惠關係」,取得日中雙邊合作成果。雙方還商定在環境和醫療等領域加強合作,以及有效利用高層經濟對話等。
日本方面正在力爭在11月的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領袖會議之際,與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雙邊會談,並希望先通過本次的兩國總理會談營造環境。中國方面則試圖弄清楚石破茂的外交和安保政策,但對於石破茂與台灣關係密切也有所警惕。
石破茂在會中提出,應查明在中國就讀日本人學校的男童被殺事件的真相,並敦促中國儘早實現日本水產品的分階段恢復進口。但據日本外務省官員向日經透露,李強本次的回答與中國政府此前的解釋相同,並沒有顯示出新的進展。
對此,日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員林泉忠向美國之音表示,「我們也看到北京對他還是客氣,我相信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他不希望石破茂在北京看來比較激進的政策,希望他能夠有所收斂」。
林泉忠認為,石破茂的外交政策比較平衡:「這是他的一個特徵。因此對中方而言,雖然在安保議題方面,石破茂全面倒向美國,跟日本前首相岸田文雄的立場比較一致。但他對北京也不是一味採取的兇狠、強硬的態度。所以中國先給他一個比較『寬鬆』的態度來應對,並希望石破茂未來能夠『有所節制』,『朝北京所期待的方向去努力,』應該是有這種期待在裡面。」
因此,他解讀,日中雙方應該會朝一個相對彼此不要把矛盾進一步激化的方向來努力。但對石破茂而言,這次的會談,「當然是一個試水溫的平台」,但重點應該是著眼11月在秘魯舉行的APEC,到時候石破茂還是有機會跟習近平、美國總統拜登等領袖直接見面。
大環境下的日中關係
林泉忠指出,外界很難判斷石破茂究竟會是採取「親台」、還是「親中」的立場,因為他過去「兩種面貌都有」。他認為,石破茂比較明顯的立場是親台,因為在競選總裁的時候,石破茂曾專程跑了一趟台灣,而且他是在台灣正式宣布參選自由民主黨總裁,「可以說,他是把台灣當作是邁向首相之路的一個起點。從這點來看,我們可以很清楚地領會到,他應該是比較親台的。」
林泉忠指出,他個人並不認為,石破茂能夠推出所謂的「親中政策」,因為國際整體大環境並不適合。一來是美中關係還處在一個非常不穩定的狀態,二來由於美國即將舉行總統大選,而兩位主要候選人的安保和對外政策並不ㄧ致,「所以這不是單純的日中關係好壞這麼簡單。」
日本愛知大學當代中國研究學部教授加治弘基向美國之音表示,自從擔任首相以來,石破茂一直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即「中國是日本周邊最嚴重的安全疑慮」。在此次的峰會上,石破茂以中國為中心,呼籲「不能容忍單方面透過武力、或脅迫改變現狀的企圖」。
加治弘基說,石破茂將很難實現他最初的政治主張,因為身為國會議員和身為日本首相的外交影響力並不同。但他研判,身為首相,石破茂將繼承日本政府的「一個中國」政策,「至少他在擔任總理期間不會訪問台灣」。
加治弘基也指出,石破茂並不是一個「老式的」自民黨保守派和親台派,「他只是尋求優先考慮合理威懾,以維持日本周邊和平穩定的安全環境」。
是中國可接受的人選嗎?
不過,石破茂似乎也有「親中」的一面。日本共同社11日報導,日本外務省官員透露,石破茂在與李強會談時,特別提到了他在政治上的導師: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並強調「日中兩國領導人為了未來進行對話很重要」。
由於這是田中角榮在為實現中日建交、於1972年9月首次訪華時,與時任中共總理周恩來在宴會中致辭時作出的發言。報導分析,石破茂可能意在展現重視日中關係的姿態,呼籲促進包括與習近平在內的高級別對話。
對此,林泉忠解釋,與先前另一位候選人高市早苗比起來,石破茂在對待包含中國和韓國等國家的立場,似乎更為「平衡」和「現實」。他說,「我個人從來沒有把它當成是親中派。但他應該可以說,曾經也非常、很誠懇的,希望跟鄰國,包含中國跟韓國建立好關係」。
由於石破茂過去曾說過,應該用誠懇的態度,跟周邊的國家一起來面對歷史問題。林泉忠指出,「尤其是在歷史問題的這個部分,他是相對比較清晰的」。因此,正是因為石破茂的這個態度,被認為他可能也有」親中「的面相。
但加治弘基則認為,中日之間還遠遠沒有達到建立信任的程度。此外,由於與美國結盟的日本和韓國,正透過多次聯合軍演加強對中國的圍剿,「對這種情況的危機感和反對感日益增強的中國,正在尋找改善關係的線索,但毋庸諱言,(日中)建立信任的程度還遠遠不能令人滿意」。
比高市早苗更可預測?
林泉忠指出,在2020年的春季,日本政府曾安排以國賓的身份,邀請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日本。雖然因為疫情和其他原因擱置到現在,且經歷了菅義偉和岸田文雄等兩任首相都沒有處理。但過去石破茂曾「力排眾議」贊成習近平訪日。同時,石破茂在擔任防衛大臣和防衛廳長官身份訪問中國時,他也曾提出希望每年能夠訪問中國的意願。
日經10月9日報導,石破過去曾指出,日本在二戰戰敗後沒有正面面對戰爭責任,是很多問題的根源。對此,加治弘基也同意石破茂在二戰問題的立場上很謹慎一事。因此他認為,若與高市早苗相比,中國更有可能接受石破擔任首相,「而無需冒參拜靖國神社的風險」。
對此,美國哈佛大學「美日關係韋瑟黑德計劃」(The Weatherhead Program on US-Japan Relations)訪問學者中野晃一向美國之音指出,石破茂和高市早苗都不是任何意義上的「親中派」,但兩人的不同之處在於,高市的外交政策更不可預測的、而且她是公開的民族主義者。
中野晃一說,「石破是鷹派,但更理性,而高市則不太容易管理——這對中國來說,在理論上更難應對,但也可能更容易,因為這是非理性和不明智的」。
要先穩固首相地位
林泉忠表示,石破茂現在還是採取所謂的「先安內」。因為石破雖然贏得了自民黨總裁選舉,但他長期在黨內是被打壓、被排擠的,「他在黨內的基礎不是十分穩固」。所以10月27日將要舉行的日本眾議院選舉,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一個溫度計,「所以我會覺得,經過這場的眾議院選舉來判斷,他究竟是否能夠強化黨內的基礎,然後拓展他未來理念的一些政策」。
中野晃一解讀,石破茂被選為自民黨總裁併成為日本首相,只是因為日本兩位前首相菅義偉和岸田文雄,這兩位「相互仇恨的前首相」的聯合支持,以及兩人為了反擊日本自民黨前副總裁、同時也是前首相麻生太郎對高市早苗的支持。
中野晃一說,「因為菅義偉和岸田文雄認為,高市是美國不能接受的(首相人選),因為她不僅會無緣無故地挑釁中國,而且會因為她的歷史修正主義,而危及日韓、或美日韓三邊剛起步的准同盟關係。換句話說,石破不是他們的自然選擇,但他是唯一可以阻止高市的人」。
然而,中野晃一也同意,石破茂的外交和安保政策能否貫徹,這完全取決於能否透過選舉鞏固自己的權力基礎,「如果他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將對其政策擁有更多控制權,中國可能會覺得他可以被認真對待作為對話者」。但如果沒有,中國就沒有特別的理由與他打交道。因為在高市早苗之類的人取代他之前,他也可能只是一位任期短暫的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