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爆發後，俄羅斯總統蒲亭於今（2024）年6月訪問北朝鮮，並與北韓國務委員長金正恩簽署了《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北韓自去年下半年開始提供俄羅斯在戰場上所需的彈藥，今年更提供了上萬兵力，而作為回報，俄羅斯提供了糧食、技術與經濟上的支援。
在俄朝兩國關係密切之下，北韓與中國拉開了距離，而這個距離似乎也加高了居民逃離北韓這座「巨大集中營」的圍籬。
巨大集中營的三層圍籬：中國兩層、北韓一層
韓媒《朝鮮日報》記者在本（10）月3日實地走訪位於中朝邊境的中國遼寧省丹東市，當進入能夠從鐵絲網間看見北韓平安北道黃金坪地區的路段時，一輛中國公安（警察）的車輛突然發出巨大的聲響追了上來。
在持續了約5分鐘的追逐後，當記者遠離了圍欄另一邊的北韓邊境地帶後，該車輛才從視野中消失。
從窗外看見的中朝邊境，除中國設置的雙層圍欄外，共有三層圍欄。
中國遼寧省丹東市位於中國與北韓的交界處。圖：翻攝自 Google map
中朝邊界長1,400公里 超過南北韓邊界5倍之多
中國與北韓雙方的監視器朝向彼此，進行著嚴密監視。丹東的一位消息人士表示：
「北韓一側的圍欄上的監視器比以前更密集，那是去年下半年開始大幅增加的。好像尤其集中安裝在黃金坪的視線死角地帶。」
雖然北韓與中國於10月6日迎來建交75周年，但長達1,400公里的中朝邊境的障礙卻是前所未有地高，牢牢束縛住了北韓居民的行動自由。
這條比南北軍事分界線（248公里）長超過5倍的邊界，以多重鐵絲網、密集安裝的監視器和與之配合的 AI（人工智慧）監控系統，打造出比以往更加牢固的圍籬。
脫北者減至196人 穿越中朝邊境越來越難
結果導致那些曾經試圖經由中國逃往東南亞等第三國的北韓居民，如今仍被困在北韓這座「巨大集中營」當中。
實際上，根據韓國統一部的數據，2009年棄朝投韓的脫北者接近3,000人，但自2012年金正恩政權上台後，這一數字減少至1,000人左右，去年更減少至僅196人。
今年上半年也僅有105人。最近的脫北者當中，像前北韓駐古巴大使館參贊李一奎這樣的「海外菁英」的比例則上升了。
這意思是說，對於普通的北韓居民而言，幾乎沒有辦法突破已被封閉的中朝邊界。丹東市的各處道路上還掛有「固邊就是固國」的標語。
前北韓外交官李一奎在去年11月逃往韓國。圖:翻攝自X/ Jacobson**貼貼BOT
朝俄強化軍事合作 中國減少北韓經援
《朝鮮日報》報導指出，北韓和中國同時加強邊境封鎖是很罕見的。為了防止有更多的北韓居民，因開發核武遭到聯合國長期制裁，加上洪水等災害帶來的經濟困難而脫北，北韓嚴格封鎖邊境。
而中國則為了避免還要將脫北者遣返北韓的麻煩，而加強了邊境管控，直接從源頭阻斷脫北者的出路。
特別是自去（2023）年以來，北韓透過與烏克蘭交戰中的俄羅斯加強軍事合作，開始與中國「拉開距離」。中國則擔心被國際社會孤立，減少了對北韓的經濟援助，兩國的經濟交流陷入停滯，使得雙方的邊境障礙愈加嚴密。
中國全境覆蓋AI人臉辨識監控網絡 脫北者難以逃脫
問題不僅限於邊境地區。在中國因為全境覆蓋著帶有AI人臉辨識功能的監視器網絡，以及光是搭乘火車就需要經過兩次電子身份證檢查的保全系統，使脫北者幾乎無處可逃。
即便越過邊境，脫北者也無法在中國使用大眾交通工具。AI的鏡頭將脫北者視為「身份不明的人物」，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即使乘坐仲介的私人汽車從中國東北部成功抵達東南亞國家的邊境地區，在下車越境的瞬間，他們也經常被追上來的公安抓獲。
今年9月，遼寧省和吉林省的公安還開始針對脫北者進行集中「街頭取締」。
2021年為了圍捕越獄的脫北者朱賢健，中國出動大批軍警在各個路口搜查。圖：翻攝自中國衝鋒號角微博
黃金坪脫北通道被堵死 丹東公安強化巡邏
自丹東可以遠眺黃金坪（面積11.45平方公里），那裡曾是中國和北韓承諾共同開發的經濟特區。然而，在開發計劃觸礁後，這裡成了北韓居民脫北的通道。有數萬人從這裡的死角地帶來到中國。
連負責取締脫北和走私的北韓邊境警衛隊軍人和保衛部官員，也曾往返於黃金坪和丹東之間，藉由走私糧食和物資賺錢。即便在疫情期間，這裡也沒有完全封閉，成為北韓居民維持生計的生命線。
而如今，北韓一側已被密集的監視器和每50米亮一盞燈設置的哨所封鎖，而完全遭到孤立。丹東的公安當局自2021年成立了加強鴨綠江巡邏的專門組織後，在2022年還逮捕了從黃金坪逃出來的北韓居民，更進一步加強了管制。
「一步跨」設5米圍欄 中朝邊境架電網、埋地雷
根據《路透社》與美國明德大學蒙特雷國際研究學院（Middlebury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at Monterey）針對2019年至2023年初中朝邊境衛星影像的分析結果，至少有489公里的路段新增或擴建了鐵絲網和水泥牆等屏障。
在中國東北部，甚至傳出北韓在圖們江和鴨綠江沿岸增設了通電鐵絲網和地雷的傳聞。今年1月，北韓軍方當局下令在中朝邊境的警備薄弱地區埋設地雷。也就是說，曾經掛在邊境用來警報的空罐頭，如今已被殺傷性的地雷取代。
中國一側則進一步加高了防範阻擋北韓跨境者的圍欄。據說，在丹東市鴨綠江沿岸的「一步跨」地區，在去年3月和4月增設了高達5米的圍欄。「一步跨」這個名稱是取自「只需跨一步便可越過江（進入北韓）」的含義。
中國北韓往來停滯 走私賄賂門檻高
所有連接朝中兩國的基礎設施建設計劃，可以說是自2012年金正恩政權上台以及翌年親中派張成澤被處決以來，都陷入了停滯。
作為能大幅促進朝中陸路貿易的新橋而備受關注的鴨綠江大橋（2014年竣工），原本有望在10月6日的建交75周年之際開通，但最終也不了了之。2011年開始推進的北韓黃金坪、威化島共同開發計劃也已中斷13年以上。
北韓在中國解除疫情封鎖的1年9個月後，仍未開放中國觀光客赴朝旅遊。
黃金坪經濟區總體規劃。黃金坪是北韓位於平安北道薪島郡鴨綠江河口的沙洲，是北韓的糧倉，因鴨綠江泥沙堆積而與中國丹東的陸地相連。2011年北韓制定特別法將此地指定為經濟特區，並在同年6月動土開工，2012年北韓內部文件以「失敗」表述此計劃，並認為將黃金坪出借50年給中國企業不符合北韓利益。（圖／Ffggss／wiki／CC BY-SA4.0）
中朝邊境相對位置圖，鴨綠江大橋（中朝友誼橋）連接中國丹東與朝鮮新義州。（圖／google maps／報呱製圖）
中朝友誼大橋。圖：翻攝自wikipedia
作為北韓居民一線生機的江水，如今也被封閉。據說，北韓派駐保衛部幹部在航行於圖們江和鴨綠江沿岸的船隻上，強化了對脫北的監控。
往來朝中兩岸的走私者現在即使行賄保衛部幹部過往金額的10倍，仍無法避免被捕。
北韓官媒播映從中國衛星改為俄羅斯衛星
有分析指出，朝中關係的異常波動導致了邊境封鎖的加強。今年9月，中國駐北韓大使王亞軍沒有出席在平壤舉行的北韓政權成立76周年紀念活動。
此外，北韓還在今年6月將其官方媒體的播放手段從中國的衛星切換至俄羅斯的衛星。
北京的外交消息人士表示：
「中國希望作為對抗美國的籌碼的北韓徹底依賴自己，還希望能控制北韓進行第七次核子試爆的可能性。但隨著北韓在軍事上與俄羅斯更加密切，甚至加強了經濟合作，並刻意與中國保持距離，這讓中國明顯表露出不滿。」
作者：林貝利，報呱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