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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港澳電影拼台灣金馬獎 大陸影業湧現「逃亡潮」?

今年參加台灣金馬獎的中國電影爆量達到276片,占比38%,若加上港澳片則超過半數。有影評人和中國獨立電影導演對自由亞洲電台形容,疫情後中國影視產業湧現「逃亡潮」。

本周六(23日)將在台北頒獎的第61屆金馬獎,首次出現「最佳劇情片」和「最佳導演」名單一致,2名中國導演,及香港、新加坡、台灣導演5搶1的局面。

718部作品參賽,創金馬獎有史以來最多,台灣作品277部,只比中國電影多一部,各占比38%。若加上香港72部、澳門17部,則中港澳共365部片參賽過半,占比50.8%。此外,馬來西亞21部、新加坡17部。67部被歸類為跨國、跨區域合拍。

北京獨立電影導演婁燁的《推拿》曾奪下金馬最佳劇情片等六獎項。今年以《一部未完成的電影》入圍最佳劇情片、導演、剪輯。該片以新冠疫情為背景,被視為直面疫情人間煉獄、喚醒記憶傷疤。

上海獨立電影導演王小帥執導的《沃土》,以中國土地改革歷史,鋪展近60年人事流變,入圍最佳改編劇本和美術設計。王兵以《青春(苦)》入圍最佳紀錄片,該片刻畫中國年輕打工男女的勞動狀態。

多名中國獨立電影導演入圍金馬獎 中國網民贊「勇敢」

多名中國獨立電影導演入圍引發中國網民熱議說:「婁燁就是一如既往的勇敢」、「他沒所謂了」、「王小帥也是徹底無所謂了」、「竟然有大陸的影片」、「今年還挺多哦」、「婁燁瘋了嗎!」

台灣紀錄片導演傅榆在金馬55屆的舞台上發表得獎感言時說「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挑起兩岸敏感神經,眾多中國電影人因此提前離台,隔年中方對中國影人參加金馬獎發出禁令。

時隔6年,中共官方並未明文解禁,但中國獨立影片卻大舉參賽。台灣影評人Lizard形容,在中國,獨立電影題材不少反映社會現實,成了當局封殺的禁片,得不到喘息空間,宛如一波「逃亡潮」。

Lizard說:「現在有點像逃亡潮!因為經濟衰退,加大管控,顧不到培養新人了,資源都在一些舊的、有關係的人身上,考慮的是要怎麼去滿足官方,怎麼去跟官方協調,年輕人沒有關係,也沒有手腕,拿不到資源,那就想破罐子破摔,不如來台灣報名。」

中國禁片盡往台灣金馬獎參賽 中國導演:發布渠道被杜絕

Lizard表示,今年參加金馬獎的不是中國市場主流的商業片,中國以政治手法把外片踢掉,餅又留給那些聽黨話者,年輕導演被擠壓到海外。

流亡美國的中國獨立電影導演楊雨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也說:「是中國獨立影人一次徹底的大逃亡!證明他們的發布渠道被完全杜絕了,他們有發出聲音、被世界看到的需求。」

「就是受台灣這種自由民主氛圍的驅使、自由人權的價值觀吸引。」楊雨指出,習近平上台後政治狀況惡化,民間影展被官方堵死。

流亡澳大利亞的中國作家慕容雪村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指出,中國電影審查比往年更加嚴格和殘酷了。2023年備案立項的2706部,比2019年3285部少500多部,通過公映只有510部,遠低於疫情前。

寧可上當局「黑名單」 好過作品無聲死在電腦硬碟中

2021年離開中國之前,慕容雪村曾去上海談以武漢疫情為背景的編劇題材,他說:「影視公司老闆告訴我一個很驚人的數字,有兩百多部電影關於covid-19已經拍完,但通不過審查。一部電影投資,少則幾百萬,多則幾千萬、上億。那時就有不成文規定,所有關於疫情的電影都不許播、不批准,疫情成為一大禁忌,誰提相當於政治上冒犯共產黨。」

中國獨立電影導演王小帥執導的《沃土》,以中國土地改革歷史,鋪展近六十年人事流變,入圍第61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美術設計。(金馬執委會提供)

慕容雪村說,拿不到龍標可公開播映的電影人認為金馬獎是出路之一,若獲得認可至少對得起投資人:「在金馬拿到一個獎,被很多人記住,也會通過網盤、雲端播放傳送,被很多人看到,總好過作品默默無聞地死在自己的電腦硬碟中。」

台灣金馬影帝赴中國淘金 近300部中國片冒險叩關金馬找出路

諷刺的是,摘下去年金馬影帝的台灣演員吳慷仁往中國淘金挨批,近300部中國影片卻衝破審查環境,向金馬獎叩關。

慕容雪村認為,向共產黨政權表達祝福問候,會被歷史記住,是個人恥辱,吳慷仁曾參加太陽花學運,北京一定不會忘記會跟他算帳。至於金馬獎,是自由的台灣所設獎項,具有自由創作的象徵。

慕容雪村說:「電影是特別敏感的事,中國跟台灣這些年愈來愈緊張,一個台灣的獎項意味不安全,對很多中國電影人來講。到台灣參加金馬評選實際上是冒一定危險,可能遭邊控,甚至逮捕、坐牢。」

他舉例,婁燁過去拍的《蘇州河》、《頤和園》在國際影展拿獎,在中國沒能通過審查。耿軍曾是北京帕運會開幕導演之一,某種程度算「合法導演」,這次勇闖金馬獎令人意外,何況同性戀題材還是中國禁忌。

慕容雪村指出,拍當局眼中的「地下電影」並獲得金馬評選就是一種反抗,加上電影局對參加金馬的設限,反抗這壓迫就是英勇之舉。

「疫情這三年,大部分影視工作都停擺,除了一些主旋律電影、大的商業片以外,偏向藝術性、小眾電影製作,剛好疫情一解除,積壓三年能量一次爆發。」台灣電影學者齊隆壬如此解讀。

中國政府今年開始對短片審查,香港在占中、反送中運動後,創作環境和審查制度也緊縮。

中國獨立電影導演王小帥執導的《沃土》,以中國土地改革歷史,鋪展近六十年人事流變,入圍第61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美術設計。(金馬執委會提供)

齊隆壬說,近300部中國電影參加金馬獎,幾乎是台灣三年電影產量,今年一年爆沖,是奇特的文化現象。他說:「他們在那邊(中國)沒法上院線、展演、參展,金馬變成出口,可見台灣金馬獎在華語電影的地位,更自由、包容、開放,是面向外的窗口,像磁鐵都吸過來。」

中國獨立導演赴海外尋求認可吸引資金

齊隆壬提到,台灣名導侯孝賢、楊德昌的電影,過去在台灣不受歡迎,或在威權時代遭打壓,偷偷送到國外參賽,在法國、德國、日本等地獲獎,知名度大增。蔡明亮的電影也是,藝術性高偏小眾,在台灣不賣座,但版權可賣到德語、西班牙、英語等區,使作品投資不虧錢。

齊隆壬細數,楊德昌的《一一》、侯孝賢《聶隱娘》都在法國坎城影展拿到最佳導演獎。蔡明亮和李安則在柏林影展大放異采。賈樟柯、婁燁等中國大咖導演,循侯孝賢、楊德昌參加國際影展曝光將版權賣到海外的模式,冒險參加金馬獎,對中國電影人起到示範作用。

齊隆壬說:「像賈樟柯、婁燁拿到金馬後,內地或外國進去投資他們的影片,他們的電影不在中國上映,還是一部拍一部,變成一個範式,就可延著這個脈絡繼續拍自己想拍的作品。」

曾參與四川地震紀錄片《我們的娃娃》的楊雨,流亡後獨立完成講述天安門事件參與者後代在美國生活的《一九八九的女孩》。他以自己經驗提到,獨立影片的成就不可用票房衡量,靠國際電影獎項、國際媒體報導、獲得知名大學收藏,搞融資、爭取NGO、商業公司的支持。

楊雨說,金馬獎光環在中國電影圈、投資方、影迷被廣泛認可,獲得金馬獎,擴大知名度、可信度和權威,就能多方面進行融資、取得對投資方強有力說服的依據,以利後續拍片計劃,可說是雙贏。

楊雨認為:「中國政府愈來愈失去政治自信,在文化層面已徹底輸了,儘管官方前幾年投入巨資紀錄片《厲害了我的國》,在技術層面比民間導演拍的高出很多倍,但所表現的思想完全國家主義敘事、虛假,只靠官方發電影票給各單位的人進戲院,不具實力。」

中國獨立電影導演王兵執導的《青春(苦)》入圍第61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金馬執委會提供)

中國影人如飛蛾撲火狂奔台灣金馬的啟示

獨立影人不滿於中國金雞、百花獎或香港電影金像獎,楊雨分析:「以獨立影人身份參加顯然不符合中共官方的意識型態。中國大陸評獎標準,以國家主義敘事作主旋律,電影是為政治服務的工具。參加金馬獎者則抱有理想,希望透過電影藝術為不被關注的事物發聲。」

齊隆壬認為,台灣尊重創作自由和對藝術性的推崇,具備「以藝文統戰中國」的優勢。中國影片參加金馬獎的占比可能愈來愈高,台灣必須反思如何提升台灣電影的質量。

Lizard提到,台灣一培養出優秀演藝人員,中方就灑錢「買影帝」作統戰樣板。中國影人參加金馬獎毋須政治表態,還能與資深影人互動,台灣影視圈對中國影人是友善的。

Lizard表示,婁燁拍疫情封控雖是偽紀錄片,仍是蠻有膽的,《一部未完成的電影》入選坎城影展首映獲好評,在中國豆瓣上的評分與心得則遭到刪除。其出品方、投資方都是外國,接下來就看他會否出席金馬頒獎晚會。

楊雨觀察,不少中國電影工作者已流亡海外。慕容雪村預言,接下來可能會出現一批文化界的被迫害者和流亡者,或許不是直接批評共產黨、中國政府,只是不願意服從中國政府對其作品的審查。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RFA 夏小華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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