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12月24日發布深度分析文章,儘管中共領導人一直在尋找提高不斷下降的出生率的方法,但北京方面認為有一個群體總是想要很多孩子:農村夫婦。但是,他們錯了。研究表明,農民工對組建家庭持嚴重保留態度。一個重要的原因似乎是中國的戶籍制度。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中國的戶籍制度將人口分為農村和城市,這使得農民工很難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工作。
戶口制度被描述為一堵「看不見的牆」,它的建立是為了防止城市人滿為患。它通過限制農民工獲得醫療、教育等當地服務或購房權利,限制了他們在中國大城市紮根的能力。
當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開始經濟改革時,大多數中國人生活在農村和鄉鎮。新的經濟機會將數百萬人送到城市的工廠或建築工地工作。部分由於居住限制,孩子們通常留在家裡由祖父母或其他家庭成員照顧。
許多所謂的「留守兒童」長大後自己也成為了農民工。許多人不願面對生了孩子卻只能和孩子分開生活的艱難前景。
27歲的趙女士從小與祖父母一起長大,她的父母在不同城市之間奔波工作,她說她不會急於結婚或生孩子。
趙女士說道:「我深深理解作為一個留守兒童的自卑和膽怯。」她的祖父母目不識丁,不得不在貴州省的村子裡種地。由於缺乏監督和照顧,趙女士和她的妹妹勉強完成了職業學校的學業。她說:「我不希望下一代像我一樣。」
儘管三分之二的中國人現在居住在城市,但只有48%的人擁有城市居住權,這意味著大約有2.5億人在他們工作的城市享受不到許多福利。根據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數據,2017年,只有約22%的農民工參加了在城市工作的養老金計劃或醫療保險。人社部沒有披露最近的更多數據。
一些人口統計學家認為,取消戶籍制度可能是中國政府能夠採取的少數幾項可能大幅提高出生率的舉措之一。隨著中國人口不斷減少和老齡化,提高出生率已成為當務之急。
哈佛大學社會學名譽教授Martin Whyte說:「導致中國生育率下降的主要力量是農民工,他們在大城市仍然無法平等地獲得資源。」他長期以來一直主張改善中國農村人口的生活條件。
上海財經大學的研究人員表示,與那些限制較寬鬆的城市相比,限制較嚴格的城市中的農民工,往往會延後至少一年生育孩子。
加拿大維多利亞大學社會學家周敏在2021年根據對流動人口的官方調查撰寫的一篇研究論文顯示,與城市女性相比,居住限制也顯著降低流動人口女性生二胎的意願。
對於許多農民工來說,在城市生活意味著要住在工廠經營的宿舍里或與其他工人合租的公寓裡,幾乎沒有錢租房,更不用說為家人買房了。
許多負擔得起學費的移工確實把他們的家庭帶到城市,一些人設法讓他們的孩子進入當地的公立學校。其他人則把孩子送到為農民工子女開辦的私立學校。這類學校的質量參差不齊。
幾年前,北京當局開始大規模驅逐農民工,關閉了大量農民工工作的批發市場和其他非正規企業。這場拆除「非法建築」的運動是在北京試圖將人口減少15%的時候發起的。
深圳是一個主要由農民工建造的城市,長期以來,它比其他大城市更容易讓外來人口在城市站穩腳跟。但就在其他城市放鬆設籍限制的同時,深圳現在正尋求收緊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接受教育的機會,或通過婚姻獲得居住證的途徑。
2023年官方數據顯示,農村家庭的可支配收入不到城市家庭的一半,平均約為3000美元,而城市則超過7000美元。
史丹福大學的研究人員Scott Rozelle和Natalie Hell在他們2020年出版的《看不見的中國》(Invisible China)一書中寫道:「只有在中國,城鄉差距被官方政策所確立,並被法律明文規定。」
在北京一家購物中心外聊天的老年人。 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官方數據顯示,到2020年,中國留守兒童人數達到6700萬,仍然是世界上留守兒童最多的國家。這些孩子所面臨的挑戰和悲劇是有據可查的。
今年3月,中國北方一個村莊一名13歲男孩被同學殺害的事件再次引起人們對這一問題的關注。被害人和兇手的父母都在其他地方工作。
這起謀殺案令30多歲的女服務員王亞輝(音譯)感到不安。王女士和她的丈夫都在北京工作,把兩個兒子留在內蒙古的父母那裡。他們試著每年回去看他們兩次。儘管如此,王女士還是發現不可能對他們的教育進行適當的監督。她的大兒子現在已經十幾歲了。「他不願意和我說話,」王女士說。
北京非營利組織「上學路上」在2020年對3501名留守兒童進行了調查,發現超過十分之一的孩子表示他們在過去的一年里根本沒有見過父母,約四分之一孩子每季度只接到一次家長電話。
32歲的中國著名歌手周深最近在接受官方媒體新華社採訪時,描述了自己在沒有父母陪伴下成長的創傷。他說:「我的夢想是穿著鞋子和衣服上學,不餓肚子。」
即使在中國的人口挑戰變得清晰之後,阻止共產黨領導層取消所有生育限制的一個考慮是,領導人懷疑,如果不限制生育,農村家庭將有太多的孩子,永遠無法擺脫貧困。
但喬治梅森大學社會學家Jack Goldstone說,農村家庭需要更多人手種地的舊觀念正在世界各地發生變化。
在中國,今年的新生兒數量預計將繼續下降。最新官方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結婚登記總數為470萬,同比下降17%。
在今年10月,中國衛生部門發起一項全國性調查,特別關注農村社區和小城鎮,以更好地了解人們不想生孩子的原因。同月,中國國務院宣布一系列提高出生率的措施,包括要求城市將生育保險擴大到農民工。
秦周(音)是北京成千上萬身穿黃色制服的外賣司機之一。他說,他和妻子計劃存更多的錢,在生孩子之前搬回山西老家。「可能一個就夠了,」30歲出頭的秦周說。
來自湖南的20多歲的快遞員陳攀(音譯)在北京一家購物中心外表示,他沒有在30歲之前結婚的計劃。他想先集中精力在北京賺更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