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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緬北電詐的男模特,被送上了割腎手術台

1月5日,演員王星在泰緬邊境失聯。事情發生後,演員徐太久表示自己剛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演員范虎表示自己也有類似經歷……緬北電詐再次出現浮現在大家視野中。

2020年7月,中國男模張俊堯誤入緬北電詐魔窟,為了逃跑,他被槍托砸,被關進小黑屋和水牢,被脫光衣服暴曬,甚至被送上手術台準備割腎……

種種非人的折磨,依然沒能攔住他逃跑的心。以下故事來自他的自述——

我曾是杭州T台上有名的男模,在2019年秋的一場酒會結束後,我因醉駕入獄。

刑滿釋放後,我無法再從事模特行業,女友也提出分手。為了挽回她的心,我急於通過掙大錢來證明自己。

高中同學陸藝得知我的情況,說可以幫我偷渡到緬北,那兒有一家電信公司在招電話客服,月薪3萬起,幹得好能到10萬。工作輕鬆,就是回答一下客戶的各種問題。

我還想問更多細節,陸藝打斷我:「哎,憑我倆的關係,我還能坑你不成?你準備一下行李,再把個人信息發我,人家老闆給你買機票。」

走投無路的我,欣然同意。

2020年7月初的一天,我從杭州飛到昆明,再飛到瀾滄縣,到時從瀾滄越境。下午3點半左右,我取回行李,剛走出機場出口,便接到一個福建口音的陌生電話。在電話指揮下,我在機場出口三百米處的一個小店門前,見到了前來會合的兩男兩女4個年輕人。

他們來自湖南懷化,帶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名叫曾福遠。和曾福遠一起來的,還有他的老婆和妹妹。

這時,幾輛摩托車在我們面前停下。頭車男子打了個電話,聽到我的手機響了,男子操著濃濃的當地口音朝我說:「上車!後面的,跟著我。」

示意圖

摩托車隊在布滿荊棘的山道上顛簸了近5個小時後,來到一個密林山腳下的小鎮。休息了一會,凌晨3點左右,我們在另一名中年男子的帶領下,憑藉朦朧天光,徒步穿越密林,下到山腳,避開邊防哨卡,順著一條小溪行走了幾里地之後,趟過小溪,偷越了國境。

緬北邊境;

過境後住的小旅社

進入緬甸地界,再次爬山,終於在第二天下午到達緬北的小鎮。住進旅館後,我撥通了陸藝的電話,告訴他一路非常順利,感激他給我指明了一條掙錢的路。

美美地睡完一覺,一輛麵包車開到旅館,接上了我們。隨車而來的一名壯年男子,聲稱是緬北佤邦一家電信網絡公司的主管。

正當我們憧憬未來時,車一啟動,男子就露出了兇相,持槍讓我們交出攜帶的手機。

我感到不對,去推車門,車門被反鎖。男子的槍對準了我的頭部,他陰險一笑:「到了這裡就得按我們的規矩辦,只要你聽話,賣力工作,憑你這副身材和英俊的模樣,在緬北掙個盆滿缽滿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錢不會同你有仇,千萬別想著逃!聽到沒?那是要死人的!」

男子說完,手槍在我的臉上劃了劃,又頂上了我的額頭。我佯裝鎮定,看了一眼和我一起來的另外4位,他們顯然已經被嚇傻了眼。

保命要緊,我朝男子點了點頭,順從地交出了手機,心裡不免犯疑,什麼樣的公司需要人交出手機?這公司該不會有問題吧?

公司設在佤邦地區的一個偏僻小鎮裡,麵包車從小鎮中央穿行而過時,我從車窗里看到行人大部分來自國內,籠罩在心裡的恐怖有了緩解。

也許收手機真是這裡的規矩,要不然這些來自國內的人不會如此自由地出入小鎮。一番自我安慰後,我再次萌生了奮力掙錢的決心。

不多時,麵包車停在一棟簡易的木樓前,公司一幫持槍的漢子把我們團團圍住,進行訓話,說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不要想著逃跑,要認認真真為公司服務。

心存僥倖的我對曾福遠說:「只要能掙大錢,嚴點苛刻點也無所謂!」

很快,與所有來到這個公司的人一樣,我們全部被集中在一個簡陋的大堂里,四周布滿了荷槍實彈的武裝漢子。

按照公司的要求,要對我們進行嚴格的培訓。培訓的內容,是按照公司製作的統一劇本進行話術練習。

我接到劇本一看,擔憂瞬間被坐實——完了,進了魔窟,這劇本根本就是電信網絡詐騙中的殺豬盤話術。

我氣憤地站起,沖正在講解話術的公司高管質問:「招聘的時候你們說是電話客服服務,為什麼變成了電信詐騙?你們騙人,我要回去!」

話還沒說完,兩名武裝男子走近我,舉起槍托朝我的頭上狠狠砸來。我疼得當場倒地,雙手捂頭,血從我的手指間汩汩流出。

持槍男子仍不停手,用腳猛踢我的腹部、背部,直打到我喘著粗氣,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傳授話術的「公司」高管,指著我說:「大家看,這就是不服從管理的下場!」

打完後,我被拖到邊上,繼續要求我熟讀劇本。我不想吃眼前虧,暫時沒再反抗,開始思考怎麼解決這個困境。

當天下午,高管來到大堂,對我進行「劇本」話術考試。

如果我就是不配合,就是一身反骨,他們會怎麼做?大不了打個半死把我丟出去,這樣我就能想辦法回國了。打定主意,我拒絕回答「考官」的任何問題。

三個問題沒有得到回應後,我被單獨關押到一間黑屋子裡,黑屋子四周有持槍武裝者看守。

屋子陰暗潮濕,霉味嗆得我不停咳嗽。一根自來水龍頭,用來喝水。沒有床,困了睡地上。屋角有個便盆,散發著熏人的臭氣。碩大的蚊子滿屋亂飛,打都打不贏。

進去沒一會兒,我的身子就像莊稼地里的玉米棒子,到處被蚊子叮起了紅皰,奇癢無比。

每天,他們只送一頓飯,菜像豬食,只有幾片青葉子加一勺渾濁的湯。

起初,我強硬地堅持著不吃不喝,想通過絕食來抗爭。可到了第四天,我全身滾燙,發起了高燒,蚊子叮的紅皰發炎化膿,並伴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更可怕的是,我的身子就像綁了千斤石頭那樣沉重,每動一下,都要拼盡全身力氣。渾身的每一根骨頭也在鑽心地疼。

我的神志也開始迷糊起來,時不時昏睡過去,醒來後又不受控制地說糊話。模糊意識里,我覺得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我的老父親還在家裡等著我。

我便用微弱的、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向門外喊。我一邊喊,一邊艱難地在潮濕的水泥地上向門邊爬行。

爬一下,喘幾口粗氣,再繼續。僅僅十幾步遠的距離,我卻用了十多分鐘,直到拼盡全身僅存的一點力氣後,手才抓住門邊的把手。我向門外的看守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抓著門把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垂落下來……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打點滴,門口還有兩名持槍男子把守。

第二天,陸藝帶著一名中年男人進了病房。

陸藝一見到我,就開炮:「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抗公司?不要命了嗎?既然是衝著錢來的,何必為難自己?再說了,這又不是在國內,就是電信網絡詐騙那又怎樣?把錢掙足了,回去不同樣是風光體面嗎?你不說,誰知道你的錢是怎麼來的?聽話,別再做傻事了。」

與陸藝同來的中年男人,見我不語,朝我說:「是啊,你這又是何苦呢,進了這個窩不想干也可以,讓你爸媽拿錢來贖人啊,贖金不多,12萬。還有,你也不要想著死什麼的,我們不會隨便讓你死的!」

陸藝還告訴我,他剛回到公司,就聽到公司的幾個主要領導說,要把我轉賣到離這兒不遠的另一家公司,價格都談好了。就等我恢復幾天後,那邊來接人,是他好說歹說地求情,公司才答應把我留下來的。

那家公司比這家還要狠,如是被賣到那邊,照我這種態度,誰也救不了我,輕者被割去腎臟再次轉賣,重者就不知結果是怎樣了,殺人拋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我氣極了,朝陸藝瞪眼怒吼:「你知道這裡的真實情況,為什麼還要騙我們偷渡過來?」

陸藝淡淡一笑:「這裡能掙錢啊,你不是很缺錢嗎?」我無語,轉身側向另一邊。

後來,他又做了幾次「工作」後,我爽快地答應了陸藝,願意留下來干。他欣慰地拍拍我的肩:「等你養好傷,我在領導面前求個情,給你安排一個眼下最時尚的工種。憑你這長相,絕對能掙到大錢。」

我感激地朝陸藝點了點頭,心裡卻打定主意,既然反抗只會死路一條,不如先留下來,後面再找機會逃跑。

兩天後,我又回到了那間用於培訓話術的營地。曾福遠見我「歸隊」,十分驚訝,他悄悄告訴我,就在前天,這裡一名剛來的青年,因不願從事這份工作,又沒發現他有別的價值,公司的爪牙直接當著眾人的面,用電棍將其活活電死。全屋子的人,都惶恐不安了半天。

曾福遠還勸我,就是一萬個不願意也不能硬來,順從他們後,才有逃回國內的希望。再說,就算能逃也得有錢,不妨先掙錢後想辦法。

這話正對我的胃口,我倆約定到時一起結伴逃跑。

陸藝是這家集團公司設在這個鎮分公司里的一名小頭目,他負責管理自己從國內「招」來的六十多名「員工」。他給我申請了一份專門以同性戀為對象的「業務」,我接到的「劇本」與曾福遠他們的不同。

但我們都被集中在一個屋子裡「培訓」,門外、屋內以及屋子的四周全都布滿了持槍崗哨。屋內的幾名看守除了身背長槍外,還多了一根電棍,專門用來懲罰那些不服從的人。

此外,他們還配有一根粗長的黑色皮帶,功能與電棍差不多。我因有了上次教訓,沒再惹事。

「培訓」結束後,我與曾福遠兄妹被分配在一個組,他倆是我的副手,協助配合我的工作。

我們被安排在封閉的辦公間、一個擁有一定科技含量的全場景AI室,曾福遠負責詐騙對象的信息收集,他妹妹負責對收集來的信息進行篩選,尋找特定對象,然後交由我利用微信、QQ以及能夠利用的一切社交軟體和平台實施引誘。

只要對方上鉤,我就利用劇本話術和AI技術,憑藉多年在T形台上積累的經驗,假扮同性戀中的女性,勾引對方。直到對方上當、榨乾他們所有的積蓄,才拉黑刪除。

「工作」的頭一個月,我們仨的「成績」並不理想。負責管理我們的看守,將我押至屋外的一個坪子裡,剝光我的上身,光著膀子捆在木樁上曝曬了一個上午,直到我昏迷才放下。

曾福遠被看守痛打了一頓,他妹妹因為只負責信息篩選,才暫時免除了皮肉之苦。

我是三人組中的主力,為了我們能活下來,我只得全力出擊。2020年9月,我昧著良心,憑著身體、長相的優勢,終於有了不錯的業績,收入比之前翻了倍。

看守見我一心撲在工作里,對我的看管也有所放鬆,不再像以前腳跟腳,手跟手了。

我的跑路計劃,由此正式提上日程。

一天中午,趁著吃中飯的機會,我悄悄對曾福遠說:「你目標小,可以去搞一輛車。」

曾福遠疑惑地問我,要車有啥用,整天被圈在「公司」里不能自由出入,就連去小鎮街上閒逛也有看守跟著。當他得知我要車的真實目的後,給我潑了勺冷水:「就因為他們對你放鬆了戒備?還是別做這個指望了,逃不出去的!」

「就是死,我也要逃出這個鬼地方!」我的主意已定,瞥了眼曾福遠。

大概是我的堅定感染了曾福遠,他說他有辦法搞到車,但他有個要求,必須要帶上他的妹妹和老婆一起逃。「這還用你說嗎?當然一起了!」我一口答應,叮囑他儘快搞到車。

一周時間過去,曾福遠終於有了一次隨同公司另幾名員工到小鎮採購日用品的機會,他可以趁機去鎮上車行租一輛車,並交押金,約定用車時間。我是賺錢的主力,這樣的機會輪不到我。

很快,曾福遠採購回來後,向我打了一個「搞定」的手式,我笑著朝曾福遠點點頭。

當天晚上,通鋪上的所有人都睡得沉實後,我推了推曾福遠,貼近他的耳邊,告訴他我的行動計劃。

第二天晚上,等到辦公室的人陸續散盡,我按捺著即將要跳出胸腔的心,問曾福遠:「你妹妹和老婆準備好了嗎?」

曾福遠點點頭。

「好,凌晨一點,按照計劃,準時出發!」

天黑,伸手看不到五指。

我帶著曾福遠幾人,從我們前段時間觀察了很久,確定無人看守的那條巷子裡,繞到背後的圍牆處。翻過圍牆,我們直奔小鎮的計程車行。

當我們幾人鑽進小車時,幾束強光突然大開——

我的眼睛和腦子,同時炸了。

事後才知,曾福遠在車行租車的事,被一個在車行里閒逛的公司員工聽到,報告給了同來的看守,他們早就在那裡設好了埋伏。

我們被抓了回去,幾個看守狠狠地痛打了我們一頓。

集團對待逃跑員工的處罰從不手軟,特別是作為主謀的我。曾福遠夫妻和他妹妹可以繼續「工作」,遍體鱗傷的我則被扔進了地下水牢裡,等待公司的最終裁定。

由於我身體各方面條件很好,公司決定將我的一隻腎割下出售,然後同參與這次逃跑的幾人一起轉手賣給隔壁的另一家電詐公司。

兩天後,手術室內正在忙碌地為我的割腎手術做準備時,陸藝得到了這個消息,趕到集團的老總辦公室,向老總求情,用他的薪資擔保,保全了我的身體。

老總看在陸藝能不斷地為集團從國內招人的貢獻上,答應了他的請求,但集團必須將我們四人轉手賣給別的公司。

六天後,我從水牢裡被放出來時,身體極度虛脫,皮膚臘黃,身體浮腫。我們四人被另一家公司用封閉的卡車接走,在那裡再次開啟我們的磨難人生。

新進的這家公司雖沒有陸藝介紹的那家公司大,但從事的「業務」一模一樣。在進入這家公司的第二天,我們就被迫捕手工作。

為了免受皮肉之苦,我同曾福遠約定,繼續努力「工作」,再找機會逃跑。

兩個月後,我從這家公司第一次拿到了萬元績效提成,看守對我的管理有了放鬆。

儘管我曾經有過出逃的經歷,但這家公司是不知底細的。上家公司為賣個好價,他們不會將我出逃的事告訴下家。我汲取上次失敗的教訓,勢必要把逃離計劃做得更為周全。

就這樣,我不動聲色地在這家公司里混了三個月。表面上,我與管理層認真理論自己的每月紅利,暗地裡則一直觀察出逃路線,時常還收集一些從這裡逃出去的人員信息,以及成功的概率。

為了麻痹看守,我經常帶著一幫人深夜到小鎮的夜市上去吃宵夜。

一開始,看守把我看得非常緊,隨著我出入小鎮夜市成為常態之後,跟蹤的看守慢慢由四人變成了兩人。最後,只剩下一名看守遠遠地看著我們。

當然,我的業績也絲毫沒有放鬆。

9月底的一天,我終於拿下了追蹤很久的一個大單。

國內一線城市一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因男人出軌內心空虛,我利用AI全場景技術攻破了對方的心理防線,使她徹底淪陷於我的套路。我在推送給她的連結中,安裝了木馬程序,從而划走了她銀行卡內的近百萬現金。

這一單「生意」的貢獻特別大,我獲得了公司的信任,可以駕公司的車隨同看守到外面購物,出入夜市也不再有人跟隨。

我感覺時機到了,但我並不急於出逃,因為我承諾過曾福遠,不僅要和他一起,還要帶上他的老婆和妹妹。

有了打算,我開始故意帶著曾福遠幾人一起逛夜市、吃宵夜。白天我們拼命工作,晚上則一天不落地去夜市。看守也漸漸對此習以為常。

時間進入了10月,天氣開始慢慢轉涼。

好,就是現在了!如果再等下去,進入冬天雨季,挨近邊境的那片林子會很冷,就走不出去了。

做好了一切準備後,我決定行動。

那天,我下班得很晚,回到通鋪後,我搖醒曾福遠,要他叫上他老婆和妹妹一起到夜市宵夜,並給了一個眼色。

曾福遠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起身去了另一個屋,叫來了老婆和妹妹,來到我指定的坪子裡。

坪子裡站著幾個武裝看守。我遠遠地看到看守朝曾福遠幾人,大聲吼了一句。曾福遠告訴看守,說是我叫他去夜市宵夜,看守見他們空手,也不再追問。

我去了停放平日去夜市的那輛麵包車的地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持槍看守,便上車麻溜地發動了車子。

看守聽到車子的發動聲後,端著槍朝這邊走了過來,大聲朝我喊,馬上熄火,否則就開槍。

我心裡一沉,熄了火,跳下車將一包香菸扔給對方,堆上笑臉向看守解釋說:「我想帶同事們出去宵夜。」

看守並不買帳,指著我說:「宵夜可以,不能駕車。」

我不死心,纏著看守說我經常駕車去鎮上宵夜,讓他放心,都是老員工了。看守不耐煩了,抬起槍口對準我大吼:「我說不許就不許,平常別人怎麼待你我不管,今天就是不行!」

說完,他拉了下槍栓,再次朝我走近,並命令我離開麵包車。

我無奈地離開車,朝遠處坪子曾福遠他們站著的地方走去,若無其事地朝曾福遠大聲喊:「老曾,看守不讓動車,咱們得走路上街了嘍!」

曾福遠也機智,迎合著我:「那就別坐車唄,不遠,走走也行!」

我們幾人心照不宣地走向了小鎮方向,我精心組織的逃離計劃也再次夭折。

從夜市回來的路上,曾福遠告訴我說,其實看守不讓動車是好事,從這裡到邊境要經過三道哨卡,我們強行開車也沖不出去,他們只要一個電話,前面哨卡一堵,哪裡還能過得去?

我手搭曾福遠的肩,看了眼四周,低聲告訴他:「從地圖上看,我們只要過了前面的兩道哨卡,最後一道我們不沖關,棄車進入林子,從林子繞過最後一道關卡,直接進入邊境。」

曾福遠一拍頭:「我看行!那前面的兩道關怎麼過?」

「所以我們得保證車在出發前,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們的任何出逃動機,否則就完了!」我看了眼天空。

由於那晚的出逃計劃破產,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留意了當天外出採購的排班情況和晚上看守的值守安排。

我從一個混得較熟的看守口中得知,晚上是他同另外一名看守值守停放那輛麵包車前的警戒任務。我對那位相熟的看守說:「中午想去一趟鎮上。」

看守一笑,向我伸出了一個手指。我會意,從包里掏出幾張錢送給對方。他收了錢,朝另一個看守一揮手:「哎,他中午去一趟鎮上,你同他去!」

去小鎮的路上,我故意和看守提起出逃的話題。看守來勁了,說某某在出逃時被抓了回來,關在水牢裡半月被活活餓死了;

某某在還沒逃出公司院子時,就死在了看守的槍下;

還有一名逃跑者,都快到了邊境卻還是被追趕的人抓了回來,然後割了他的雙腎賣了一大筆錢等等。

我聽得毛髮都豎了起來。

等看守說完,我故意問他:「到邊境這麼遠的距離,公司哪裡能顧得過來?跑個人還不是輕易的事?」

看守瞪了我一眼:「不信?你跑一次試試?只要一個電話,前面的三道關卡堵得你死死的,連只螞蟻都很難爬得過去!」

我佯裝嚇得不行,順勢問他,那豈不是就沒逃出去過一個人?看守一笑:「沒逃出去一個人,那是假話,也有逃跑成功的,這些人都是在這邊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成功的。」嘆了一口氣,他又補充道:「那可是九死一生呢!」

我也跟著附和了一句,看了看油表,說車該加油了。看守調侃我,說我很負責。

下午上班時,我同曾福遠商量,說今晚是出逃的好機會,車也加滿了油,要他做好準備,不能帶任何東西。曾福遠點點頭,問我是否有把握成功。

我不語。

晚十點,我去了停車的地方,與白天的那個看守海侃幾句後,將車開到了坪子裡,等曾福遠他們幾人上車後,大聲朝看守說:「等我給你帶宵夜回來啊!」

我們先在小鎮的夜市上轉了一圈,見沒有可疑的人跟蹤,便將車朝預定的路線駛去。

六個小時後,我們順利地闖過了第二道關卡,離前方第三道關卡不到4公里時,我們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因為,後面的追車來了,槍聲和怒吼聲也依稀可辨。

我把油門踩到了底端,車在山道上一路狂奔,後面的車和槍聲同樣緊咬不放。

山道隱入一片森林,在一個轉彎處我猛踩剎車,衝車內的幾人喊:「下車,鑽進林子!」

待我們棄車沖入林中後,身後響起了更為激烈的槍聲和嚎罵聲。

隨著我們不要命的狂奔,樹枝、荊棘,甚至藤條,把我們的臉、手拉得傷痕累累。直到身後的槍聲和罵聲漸漸消失,我們狂跳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點。

確定脫離危險後,我們四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想著依然有被抓回去的可能,我們不敢停下來,在林中相依相扶地奔走了一天一夜。餓了吃點野果子,渴了就喝山泉水。只在互相鼓勵打氣時,才敢笑一笑,笑完,我們又哭了。

終於,在第三天的凌晨時分,我們到達了邊境線上的那座山腳。我們休息了半天,再次爬上山頂,下了山進入瀾滄與緬甸交界的邊境口岸。

當晚,我們在過境時被口岸邊檢抓獲。第二天,我們幾人因偷渡被處罰後,終於回到了國內。

回到杭州後,我從朋友那兒打聽到消息,女友已與他人訂婚。經歷了這場生死戰,我徹底放棄了對女友的念想,一心只想找個本分工作,掩埋那段在緬北的恥辱。

然而,法律並不會因為我的九死一生而放過我。

2022年7月,我在杭州被辦案民警抓獲。早在2月時,湖南省警方在工作中發現,我和曾福遠等人,曾因偷越國(邊)境被邊檢處罰,便要求對我們偷越國(邊)境的行為進行偵查。

這一查,竟牽出了一個涉及全國十多個省市的組織他人偷越國(邊)境,進行電信詐騙的犯罪團伙,涉及案件800多起,涉案人員5000多人。依法審理後,我被判刑6個月。曾福遠他們,想必也難逃其罪。

再次出獄後,我老實在杭州一家KTV當了一名服務生,工資雖低,但生活平靜而安穩。

偶爾,包廂里會傳出顧客的一句鬼哭狼嚎:「你——,在萬人之中——感受,萬丈榮光——」只在那個瞬間,我才會想起,我曾經在T台上的輝煌時刻。

這足夠吹一輩子了,我端著盤子,在門口暗暗笑了一下。

責任編輯: 趙麗  來源:知音真實故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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