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19日，全球同步，一群中國留學生在世界各地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抗議西方媒體的不公正報導，支持舉辦北京奧運。
筆者旅居巴黎，去年的今天也是個周末。我也興致勃勃地去共和國廣場觀賞了他們的愛國表演。只見共和國女神鵰塑下人潮湧動，紅旗翻飛，豪邁震天。「祖國的孝子」李洹更是聲淚俱下，發表了「震驚西方」的法語演講。
對我們這些親歷者來說，這一天必將成為一個永生難忘的日子。「祖國的孝子」李洹本人還成立了旨在將4月精神發揚光大專門組織「四月協會」，並組織了反對獸首拍賣的愛國抗議活動。一年之後，筆者遇到的有些參與遊行的留學生，談論起當時的情景還是情緒高漲，無不充滿自豪，認為是生平所作的一件具有意義的事情。
俱往矣，還看今朝——
一年之後的今天，這些愛國留學生群體是否還有當年的豪氣？按說，奧運會如期舉行了，中國也如願展示了自己的強大。世界金融危機的時候，據說「風景這邊獨好。」就如好多愛國留學生所說，「祖國強大了，人在海外也抬得起頭。」誰曾想到，四月初法國媒體突然爆出中國留學生涉嫌文憑賄賂，再次在這一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裡將中國留學生推到聚光燈下。而這一次，卻沒有了去年的豪邁，卻如同吃了啞巴虧，留學生們「痛心疾首」。
首先是法國媒體一如既往窮追猛打，有將事態擴大化的趨勢。在網絡上，一些中國留學生一如既往地號召抗議西方媒體歪曲報導，大有繼承發揚4.19精神的豪邁氣概。最具代表性的是官方的學生組織——土倫學聯在4月9日發布了一項聲明，聲稱「由於法國媒體在沒有確實證據的情況下公開報導假文憑事件，使我們在土倫的中國留學生以及全法中國留學生的形象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並號召「大家對法國友人的追問下不要對此事做出肯定的回答。」並再次呼籲留學生要「團結」。但這個聲明卻沒有絲毫平息中國留學生的憤怒。反而有拖人下水的嫌疑。而究竟有沒有文憑賄賂的現象，那麼只要上戰鬥在法國網站學習版，就可以看到多如牛毛的仲介廣告，有的甚至拍胸脯「包進包出」，中國的腐敗價值觀早就在海外生根發芽了。
同時中國媒體也跟風追擊。如果說西方媒體是惡意炒作的話，那麼國內媒體就有點落井下石了。中央電視台在《新聞1+1》節目中請來嘉賓，在出國留學不斷升溫背景下，警告家長說法國政府官員也有買文憑的產業鏈，然後又轉移視線說什麼留學應該謹慎，防範騙子不要一味崇拜洋文憑，大有洋文憑半斤八兩的意味。在法國讀書的中國留學生被中外主串流媒體分進夾擊，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面受氣。有人在網上感嘆到「去年4.19的時候CCTV就不會這麼說留學生的。」眼細的觀眾發現CCTV在播出這一訪談的時候居然也犯了去年CNN的錯誤，居然用了義大利的羅馬的背景來說法國留學生的事。而這也是導致去年留學生抗議CNN的直接原因之一。
那麼為什麼國內的傳媒輿論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呢？感覺上原因有以下幾條：首先中國的主流傳媒急切需要西方政府部門比如教育系統的醜聞，來證明天下烏鴉一般黑。如此，便可為中國自己的文憑腐敗現象作個背書。其次，也有將海外留學生白菜化的意圖，君不見前階段就有《留法海龜碩士通曉三門語言 月薪1500元》的種種報導，這類新聞可以將留學歸國人員的心態打到民工級，逼你接受奴才般的事實。而文憑醜聞一出，取得法國文憑的中國人則更加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藉口。再次，國內金融危機肆虐，國內畢業即失業的廣大學生也需要一個出氣筒，出於轉移民眾注意的方向的目的，留法學生也正好可以填補這一國內空白。
可惜了這些留法愛國學生，去年這一天據說他們「冒著生命危險」上街抗議西方媒體的歪曲報導，今年他們卻成了西方媒體和本國媒體分進合擊的美味大餐，頗讓人憤憤不平。幸好，還有網絡這個媒體，在戰鬥在法國網站上，另一派觀點值得矚目：他們要求正視現實，堅決要求與腐敗分子劃清界限，嚴格清除留學生中的害群之馬，重塑留學生的形象。並有人引用電影《刺殺希特勒》中的一句名言：我要告訴世人，我們不是都和他們一樣。
這樣的態度才是值得稱道的。也正是如此，留學生才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的態度，拋去民族情緒，思考一下西方人對我們的批評，是不是也值得我們自己去批評？西方人看到的問題，是不是真正存在？發生了事情，我們去責怪媒體曝光，還是該去責怪那些真正做惡的人。
值此4.19一周年的紀念日，我寫下這篇文章，紀念一下死去已久的民族精神。
鳥博/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