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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戰中國被開國際玩笑:蘇連線槍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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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第四次戰役,志願軍某部在漢江南岸的帽落山激戰

「打仗不是拍電影,開槍就要死人的。」這句話始終迴旋在我腦中。近四十位老兵訪談,近百萬字的口述實錄,一路看下來,整個人像陷入了某種魘症。偶爾再看點槍戰影片,便遲遲進入不了狀態。以往由影視觀摩建立的所謂戰爭概念,全盤崩塌,片瓦無存。

這些老兵所參加的是抗美援朝戰役——這當然是我們的說法。在近一個月的訪談過程中,你可以看到他們並不清楚戰爭的背景,戰爭如何爆發,麥克阿瑟如何空降朝鮮半島,所謂聯合國部隊又有哪些國家參與,戰爭的進程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推進的。時光荏苒,我們在網絡上能輕易查到的資料,對於他們而言,仍舊是一個未知數。

他們只能描述空氣中的味道,視線中的慘烈;他們也只能記得朝鮮老百姓舞蹈中的某一張臉,或是某個戰友在犧牲的一瞬間嗓子眼裡咽氣時所發出的咕嚕聲。在被問到戰爭的正義性及指引的方向時,他們毫不猶豫地說出:為了祖國,為了人民。這兩句話抵擋了所有一切對於生命的質問和思慮,使得人無法再繼續。你在書房裡搜索到的一切資料,整個戰爭的是非判斷,在他們一張張面孔前,均無法延續。

你當然不能延續。你不是他們。你無法代替他們。

馬發泉

馬發泉老人依舊能清晰地說出自己參軍的日期:1951年3月18日。那年,只讀過一年書、剛滿十七歲的他,執意要報名參軍。曾為共產黨做過地下工作的父親試圖阻攔他——六個孩子中最小的這一個,但沒有成功。

原本在家中放牛劈柴的他,一心想著去解放台灣。與他同時報名參軍的還有他的大哥、二哥、姐夫以及外甥。然而,當部隊行進到福建與江西交界處時,部隊領導出來說話:打台灣暫時要停一下啦。當時他不清楚金門戰役已經結束,原準備攻打台灣的計劃被暫時擱置。

馬發泉以為這下撈不到仗打了,一個月兩塊錢的薪水,他省吃儉用將其寄回家中,想著或許當兩年兵就回去了。誰知部隊再次通知抗美援朝,準備出國打仗。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車。

個子還沒有槍高的馬發泉,隨後在遼寧本溪參加了為期一個月的軍訓。作為新兵團,他們學習打槍,學習英語,學習朝鮮語——只要學幾句「繳槍不殺、優待俘虜」就可以了。

跨過鴨綠江當晚,部隊命令所有戰士將身上具備中國部隊特徵的符號全部去除。「帽徽上的符號全都不要,在水壺上的五角星也刮掉,全部刮掉。我們問領導,他說刮掉就是不侵略朝鮮,你帶這個東西進去就是侵略朝鮮。」部隊命令輕裝上陣,前線傳來的消息是戰士遭飛機轟炸後,衣服無法及時去除,和受傷的皮肉攪和在一起,導致救治不及時。為此,馬發泉多年後還在記掛那件姐姐做的新毛衣不知去了何處。

真正緊張的情緒就是從那晚開始蔓延的,馬發泉忽然意識到這次是要真的打仗了。馬發泉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雖然出身農家,但父母都比較疼愛他。他坦言自己十四歲時仍時常和母親睡在一起,怕黑怕鬼,直到戰爭使他迅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在他面前,營教導員被敵人炮彈擊中,頭顱飛出去三十多米。「天蒙蒙亮,快到前沿陣地了,敵人那一邊看到了,一發炮彈過來,還是封鎖線上,結果他就倒下去了。教導員蠻漂亮的,大姑娘一樣,這個頭沒有了……大家找那個東西,封鎖線啊,很困難的……三十來米啊,到處是血。」他們必須找到他的頭,即使當時敵人的炮彈正四處飛射。因為有規定——營級幹部陣亡要運回祖國,「要有棺材的,有這麼個待遇的。要找到他的頭,沒有頭你怎麼放到棺材裡回到祖國啊?」大家在槍林彈雨中摸索著找營教導員的頭,那個沒有頭顱的身體還在噴血,「自來水一樣的,飆出來,血管都破了。不是一根血管,頭部好多血管的。」

馬發泉感到了恐懼,可是怕也沒有辦法。「天也叫不到,地也叫不到,就一條心拼死。就是這麼個念頭了,死掉也算了,為國家爭光,我們犧牲就是當歷史了嘛。」

同時入伍的姐夫在得到命令要攻打上甘嶺時特意找到了他。「我姐夫那時已經當班長了,他把一支鋼筆和十塊錢交給我,那是他五個月的工資。我姐夫哭了,他講了一句話,我死掉以後,姐姐請你照顧。他說我死掉以後,有骨頭你給我撿一塊,包起來以後帶回家來……本來我還不掉淚的,這話講起來了,我今天不能掉淚了,我掉淚吃不消了。」「我姐夫後來負重傷,手打掉,三塊炮彈皮,一個連衝上去兩百多人,下來三十個人。全連立了一等功,那個連長馬上就升級了,當營長。」

馬發泉當時擔任的是機槍手,打得瘋狂時,一晚上要換三根槍管。「冷水倒上去馬上就成了開水。機槍負責封鎖嘛,那個火力要很猛烈的」;「敵人厲害啊,美國那個槍都是八發的,我們崩扳一下,有時候還卡口,蘇聯給我們不是新的,是舊的,有時候卡口了,扳都扳不動,扳一下打一下,人家一扳就是八發」;「戰場上白天和晚上是一樣的,有探照燈啊,那燈像月亮一樣,山頭上全部都是,人都看到了,衝上去都知道,倒下去也知道。」

姐夫還活著的消息是馬發泉回國以後才知道的,在當時的戰局下,他無從知曉消息。隨後,他親眼看見了大哥犧牲的場景,距離僅三十米:「當時看到炸彈炸過來,我哥哥就倒下去了。」

馬發泉後來在戰場上遇見二哥。那是他二哥負傷治癒後再次上戰場,兩兄弟意外相遇:「他看到我很驚訝:弟弟,你還沒死啊?」因消息有誤,二哥以為大哥和小弟都已經犧牲了,「家裡給我弄個靈堂,燒香燒紙。我母親每天跪好幾次,給我燒」;「我就馬上求連長,我拿著槍照了張照片留個紀念。就這樣寄回去了。」

隨後,馬發泉報名寫了血書,要求上上甘嶺:「咬破手指寫的,當時人都是懵的。為什麼打仗?為什麼?人基本上魂都沒有了,走路都不知道,人都浮起來了,力氣哪裡來都不知道,就是準備死,為人民,為朝鮮人民,為中國人民。」

在上上甘嶺之前,馬發泉所在的團部開會,六十幾個戰士骨幹、團長、營長、連長及政治指導員布置如何對上甘嶺進行衝鋒,敵人一發炮彈打過來,「正好打在他們開會那個地方,在樹林裡炸掉的。全死了。我們死命開槍,要報仇,給團長報仇,還有營長,還有連長呢。一個團部基本上給他炸掉了,集中開會啊,全炸掉了」。

實際上在馬發泉的心中,「為大哥報仇,為團長報仇」的欲望更為強烈。當時的上甘嶺已進入了白熱化狀態,「飛機炸了以後太陽都看不到了。打得全部是石頭了,手抓起來都是炮彈灰,土全部翻過來了」。美國飛機飛得極低,駕駛員均是剛打過「二戰」的王牌飛行員,「我們在陣地上,美國飛行員的臉我們都看得清,就飛那麼低,掃射」。

上上甘嶺(主陣地)的十分鐘內,馬發泉所在班十二個人死了八個。他救了其中負傷的一個戰友,這個戰友退伍後在浙江麗水擔任領導幹部,很多年後,馬發泉去看望他。「兩個人抱起來就不放了,兩個人哭啊。救命恩人來了,他老婆那天到家裡敬酒給我吃,我也吃不下去,兩個人就哭啊。你活著呢,你活著呢。」

「一發炮彈打過來,一個子彈打過來,倒下去了,看人死得好像馬一樣,按一下就死了。堆成山了。美國人也堆成山,都在一起了」;「天都黑掉,白天就成了晚上。水本來是有的,河水很多的,靠近就不能吃了,都是細菌了,美國人的細菌彈啊。蜈蚣還爬的,不是死的蜈蚣,虱子、蜈蚣、跳蚤,還有老鼠,細菌培養出來的,它身上全部是細菌。炮彈送過來,慢慢地炸開,它爬出來,老鼠就到處跑。我說美國人最壞的就是沒有人道。」「小虱子咬一口,就馬上潰爛了,腫起來。看起來很好的,你要拿到手上,不注意,就完蛋了」;「敵人飛機發傳單,叫我們投降。除了槍炮聲,還有廣播聲,二十四小時廣播。他說父母親想你了,爸爸想你了,親人想你了,你不要賣命了。朝鮮的地,中國的人,蘇聯的破武器。三句話,想想好像是的。史達林給的都是破武器,就這原來還不給我們。打上甘嶺的時候,才給了我們喀秋莎」;「美國人都是吃罐頭,一個排級幹部就一部車,我們一個營級幹部就是一匹馬,他是現代化的,到這個程度了,我們吃不消的。我們用喀秋莎打,十分鐘就要轉移矩陣地。不轉移他就要給你炸掉,飛機給你炸掉,他有軍事圖的,你火力點在哪裡他都知道。」

「慘烈啊。沒法說。就是互相打,彈藥來不及了,後面跟不上,吃不上。我們好幾天沒有吃飯,咬不動壓縮餅乾,吃的喝的吞不下去,嘴都腫起來。」

沒有證據表明彭德懷作為志願軍總指揮來過上甘嶺,但馬發泉卻一再確認了這點:「彭德懷親自到陣地上去看望。不簡單,哪一個總指揮到上甘嶺去?他穿著便衣,很兇的。眼睛很大瞪起來。彭總都來了,你說我們士氣高不高?他都不怕死啊。他說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被打死了,他自己現在也到陣地上來了,打!這還得了,毛主席的兒子都被打死了,這個氣憤啊,什麼都不想,就是跟他們拼了。」

從朝鮮戰場回來後,馬發泉多了一個習慣:刷牙洗臉從來只用一杯水。「家裡人也問我,你用水這麼省幹什麼?現在我們生活條件很好了。我說你不懂,你們都不懂」;「當時水也有,但你不能吃啊,都有細菌,吃下去要死的。下雪天,也不敢吃雪,炮彈飛機炸過,都有炸藥氣味,有毒氣。戰鬥激烈的時候,有四五天沒水喝,後來我就喝尿了,一個同志的尿給我吃掉,沒辦法了。我叫他尿到一個炮彈殼裡,我眼睛閉起來喝,喝掉以後精神就好起來。除了喝尿,還舔石頭,石頭有濕氣的。」

對於韓戰的總結,他個人認為:「我們是精神第一武器第二,美國人是武器第一,反的。朝鮮人民軍都是不挖壕溝的,懶,傷亡多。我們一到哪塊陣地,就先挖溝,然後地老鼠一樣躲起來。人在陣地在,來一個消滅一個。美國人比較特殊,你要打就打他們指揮官,指揮官一死他們自然就退了,沒有什麼報仇一說,很借命,但他們武器好,那是真的好。」

在回國的火車上,過鴨綠江時,曾有士兵因過度高興從火車上摔了下來,「車子開得快,開門,風一吹下去了,犧牲掉了。我們全團人都哭,團長也哭,政委也哭,我們也哭。團長說戰士同志們,韓戰打仗都沒有死,快到家死了,你說我怎麼回答他父母親,我怎麼交代啊」。

馬發泉在戰場上先後負過兩次傷,共得到十四塊錢營養費。他都寄回了家中。

李亞林

1950年6月,李亞林在身為當地婦救會會長的母親的支持下,報名參軍。「我們窮人只有靠共產黨毛主席才能翻身得解放,我們小時候很苦,六個人靠父親一個人勞動,土地也沒有,每年租人家的田地種,打下來糧食交租子的都不夠,家裡很苦,但是靠毛主席共產黨我們翻身了,土地也分來了,房子也有了。我們要去當兵了,報答黨和毛主席對我們的恩情。」當時有很多窮苦出身的年輕人,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選擇報名參軍。

李亞林在部隊學到的第一件事是一邊行軍一邊撒尿。「邊走邊撒,撒尿都訓練過的。蹲下來是不行的,因為我們要打仗,一個安全,一個跟得上部隊,掉隊不遠。」學到的第二件事是聽聲音。「炮彈不怕,怕機槍。炮彈聲音『呼』,那沒關係的,『呼』這是很遠出去了。機槍崩崩崩、崩崩崩朝你開槍,那就危險了。老兵教的,機槍打了是一大片,你要小心了。」

由於讀過兩年書,會寫信,李亞林在排里大受歡迎,「排長拿我當個寶貝看」。當時的李亞林個子很小,才七十多斤重,背包里的東西加起來就有八十斤。不讓他打仗,又愛惜他識字,最後班裡分配他擔任送飯的任務。從班裡到連里拿飯有兩里路,瘦小的李亞林就這樣時常聽著炮彈「呼呼」的聲音,奔波在這兩里路上。

1952年11月14日晚,李亞林所在排接到任務,輕裝前進,上級交代除了槍、手榴彈及水壺,其他的全部扔掉,包括棉衣。十一月的朝鮮是寒冷的,這個指示意味著什麼,他們並不清楚。直到拂曉前,上級突然下令:登上上甘嶺。

李亞林所在的排共四十八名戰士,趁天色微亮時突破敵人的封鎖線,爬上了上甘嶺。他在烽火硝煙中看到山頂飄著雪花。排長交代他緊隨其後。李亞林在迅疾的炮彈與漫天飛舞的雪花中,進入了一個坑道,坑道中有八名傷員,是十五軍沒有來得及撤下的戰友。五十多歲的老班長在排長指示下交代李亞林,就在這坑道里待著,負責照顧傷員。「坑道入口是很小的,趴下去才能進入,腳先進去,得爬才行」;「只有那個坑道稍微安全點,出去,不管你往哪邊出去,都是子彈,炮彈,到處是死人。我一個不留神,想觀察下形勢,也被子彈擦傷了,我還得照顧那八個傷員。」

班長交代他一定要把這八個傷員照顧好,如果有什麼損傷,就要他的腦袋。

沒有白天,沒有黑夜,照明彈始終照耀著雪花中的上甘嶺。李亞林和八個傷員在那個坑道里待了四天四夜,吃蘿蔔,吃炸藥。「炸藥是可以吃一點的,實在餓了的話,但吃多了就不好了。蘿蔔是最好的東西,老百姓給的,救命的東西啊。中間有一次把洞口炸塌了,我就趕緊挖,又給它挖出來,別憋死在裡面。有戰友的屍體堵在了洞口,也得挖開。完全失去了聯繫,也出不去。後來我們排長忽然晚上帶三個人來,副連長受傷了。排長拿槍敲我的頭:你給我把副連長管好,不管好你不要來見我。戰鬥命令就這樣的。我說好的好的。他的手槍都給我了,副連長是指揮官啊。我說一定一定,副連長死我也死,副連長活我也活。就這麼等了一天一夜,後來擔架上來,把副連長抬下去,我也這樣回來了。」

下了上甘嶺,李亞林才知道,上去的四十八個兄弟,加上他自己,只有四個人活著下來了。他隱隱覺得慶幸,又覺得有些內疚。那個坑道救了他的命,班長、排長,救了他的命。他原本是應該犧牲的。就像另外那四十四個兄弟一樣。

很多年之後,回憶起上甘嶺,當年被人照顧的「小鬼」李亞林能記起的只有那個坑道,還有那個洞口不斷閃爍著的光,以及在振聾發聵的巨響聲中緩緩下墜的雪花。

「我記得,洞口有個美國兵死了。他手上有塊表。身子沒有了,就是手上有塊表。離那洞口大概一米遠。那表是亮的。我們有個機槍手想去撿那塊表,直接就被打中,骨頭斷了。那塊表挺亮的。我就一直看著。」

杜德奎

杜德奎在上甘嶺上待了二十四小時。他說那是他人生中最長的二十四小時,一直蔓延到他後來的人生。

「上甘嶺這個山名叫什麼山呢?叫五聖山,戰鬥面積不大,不到四個平方公里。我們有八個主陣地,上去之前,連長就說,上甘嶺四十五師已經打得很好,打得很堅強,戰鬥很殘酷,死的人很多,同志們你們不要怕死,你先要準備死,再去上。」

「到了上甘嶺,我們接收兄弟部隊的陣地了,敵人那個大炮轟得陣地上的人都站不牢了,然後他的步兵就開始攻了,一個排或者一個連,攻得上來就攻,攻不上來他增加部隊。我們怎麼辦呢?就是從坑道裡面出來,手榴彈、爆破筒,就是端著這些東西來,看他人多就是用那個高級手榴彈射下去,人少的就是那個普通手榴彈扔下去,要不就扛著爆破筒衝上去一拉,拉的死掉了,大家都死嘛。倒下的志願軍就是這麼平攤,攤到四個平方公里還攤不下去」;「槍都基本上不用,為什麼?炮彈打了這個坑道,震的灰塵,衝鋒鎗都打不起來,就是拼手榴彈、拼爆破筒、拼高級手榴彈,來了多少人我們就是炸。他也有手榴彈啊,他是往上攻,我們是往下打。他們用的衝鋒鎗,還有卡賓槍,自動的,我們用的武器是蘇聯裝備,機槍是德普式的,這麼大的轉盤,進灰了就打不了了」;「我當時腿中彈了,不知道痛啊。人在陣地在,有一個人在,說明我這個陣地還是中國人民志願軍的陣地,那麼後面部隊是肯定要增援上來的。」

杜德奎所在的連隊共一百四十餘人,二十四小時後,從上甘嶺上只走下來了十餘人。九死一生。

杜德奎受傷後,當晚在醫院裡痛得死去活來,發高燒呼喊亂叫,「說什麼?還是沖啊,殺呀,猛叫猛叫,不成話。那麼多死人,我一輩子都沒見過。敵人一天要衝八九次啊,衝鋒。面對面地打,就像打不完一樣,打了又有,打了又有。」

「上甘嶺,我一輩子是忘不了的。我的戰友死了那麼多,這事情我是記得牢的,昨天還是好好的,今天死掉了。」

採訪結束時,這位八十六歲的老人認認真真地說道:「謝謝你們來問我這些事情,我是十二軍三十一師九十三團三營八連三排八班的杜德奎。」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劉詩雨

來源:讀庫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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