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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4: 六四北京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

血淋淋的六月四日凌晨 

事實是,紀念碑正前方排列的機關槍和其他槍械多數子彈都是平射而出的。當軍人、武警打上到紀念碑第三層時,他們便將學生往下打,一直打到學生退到地面。學生一到地面,機關槍響了。前面的人成排倒下,後面的人群又自然後退上紀念碑台階,一退上台階,機槍就停下。於是站在上面的軍人又將學生打下去,一打到地面,機槍又響了。而且,裝甲車更向學生壓過來,連紀念碑前的旗杆也撞斷了。在這個情況下,學生和少數在其中的工人、市民冒死向廣場東面突圍。槍林彈雨中,他們終於推翻了一輛裝甲車,踏著一條血路從這個口子衝出去,最後的一批是在五點多鐘衝出去的。


  記者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學生下到地面才開槍掃射呢?後來看了中央電視台的廣場報導才明白,如果是朝台階上開槍,漢白玉石的紀念碑上,就一定會留下大量的罪證。

.......

紀念碑北殺孽最深  

  日前本港電視台播放北京學運領袖柴玲的一個錄音講話,揭露了六月四日天安門廣場軍隊屠殺學生的情況。但是,在柴玲的這個講話中,還沒有談及紀念碑北面的屠殺情況,但恰恰是紀念碑北面,是留下了最多冤魂的殺戮場。

.......

六月四日,一個沒有陽光的早晨降臨共和國的首都。記者在這個時候,獲知了幾個數字:政治大學的一個學生從當軍醫的親戚口中得知,廣場上能數得出的學生屍體,有二千六百多具,除了被坦克、裝甲車碾得不成人形的;國際紅十字會在凌晨二時的一個統計,被射殺死的市民、學生已經有兩千多人;大約在同一時間,一個大學生匆匆從六個綜合醫院拿到的死亡數字已超過了一千……

  北京某綜合醫院一位工作人員親口告訴記者:那時候他隨一輛救護車奉召開進廣場。但是救護車開過了第一排軍人人牆之後,在第二排軍人人牆之前就被截停了,被命令立刻往回走,否則後果自負。救護車拐彎往回駛的時候,稍稍進入了二排防線,就在拐彎的時間,他赫然見到「軍人們將很多很多的屍體搬到一排排的架子上,更看見坦克車將排列成行的屍體碾碎……!」

 


  事實表明,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

           ·香港《文匯報》北京採訪組·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之一)

  「共和國的土地上有我們血染的愛」,這首名為《血染的風彩》的歌曲,飽含著神州赤子之情,是自北京今番學運以來,廣場上數以萬計的大學生們最愛唱的歌曲。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共和國建國四十周年的前夕,爭取民主竟然還要付出如此沉重的血的代價!

 

● 鮮血寫下的歷史  

  六月四日凌晨,在人民共和國首都的中心,在這世界最大的廣場,槍聲驟然響起,裝甲車無情碾來,成百上千的青年學生倒在血泊之中。全球矚目的天安門愛國民主運動,在腥風血雨中被打上了一個巨大的驚嘆號。歷史將永遠不會寬恕這次屠殺的策劃者,歷史也永遠不會忘記我們民族精英的冤魂。

  在「六·四」大血案前後的四十八小時裡,本報北京記者組目睹耳聞了一幕又一幕驚心動魄的事件和場面。作為歷史的見證,作為新聞工作者,我們難抑心中的悲憤之情,我們有責任將這一切如實地記敘下來,讓一切善良的人們記住,這由千萬手無寸鐵的學生、平民用鮮血寫下的歷史。

  對於許多讀者來說,新中國近四十年來最黑暗的時刻,是伴隨著六月四日凌晨在天安門廣場上那一陣密集的槍聲降臨的。但作為整個事件的開始,卻還得追溯至六月三日零時。

 

● 大軍開始進入京城  

  六月三日零時,大批部隊均以接獲迅速進入北京城的命令,一幕人間慘劇,就在精心策劃之下拉開帷幕。

  六月三日凌晨直至四點為止,北京市處處發生學生、市民堵截軍人、軍車入城的情況。最大規模的堵截部隊進城,發生在僅距天安門廣場數百米之遙的北京飯店門前。當時大約是北京夏令時間三點十分左右。本報記者剛剛採訪完木樨地武警車撞死人的事件,返回北京飯店。已見這支軍隊沒有穿軍衣,幾乎一色是綠軍褲,白襯衫,剃了光頭。他們六、七個一排,一個緊緊挨著一個,相互抱成團似的向前擠進。他們大約每隔二、三十人,就有一個背報話機、頭戴軍用耳筒的通訊兵。他們來到正義路路口時,被市民死死的攔住了。

  很多市民是從睡夢中驚醒跑來的,不少人身上還裹著被單,穿著睡衣。在部隊的前頭,市民們將路邊掛標語的麻繩橫拉過來,幾十人拽住兩端,就是不讓士兵前進,要把他們拉回頭。幾乎是在場的每一個市民都給士兵做宣傳,勸喻他們萬萬不可殺害學生。不少姑娘都是哭著哀求「你們回去吧,你們來我們的家幹什麼呀?」

有的壯漢更是衝進隊伍中拖著士兵的手,不讓他們前進。

 

● 天安門廣場已告急了  

  這批士兵看上去也是疲憊不堪的了,他們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一個個汗垢滿臉,衣服也被汗水、塵土染得變成黃跡斑斑,他們每人都攜帶兩雙鞋,一雙是翻毛皮鞋,一雙行軍膠鞋。此外,除了斜背著捲起的雨衣之外,每人還在軍帽藏著一個塑膠包皮,內為膠圈包著的金屬絲,據說是用來套脖子用的。這些兵終於被市民堵截停了。有計程車兵也被市民感化了,他們悄悄地告訴市民,他們是從距離北京七十公里的順義縣急速跑來的,來到這裡已經跑了兩個多小時了。記者見到至少十多個士兵因過度疲勞而不支倒地。一些中年婦女都罵了:「這些都是孩子呀,李鵬這不是在糟踐作孽嗎?」這支隊伍在這個地段大約被阻停留一個多小時,便向東撤退,市民報以掌聲和歡呼聲。

  這支沒有武裝的隊伍是堵住了,但與此同時,很多有武裝的軍隊卻已從其他的方向或潛行,或強行進入了北京天安門。廣場告急:人民大會堂西側已發現了軍隊;歷史博物館已經進入了軍隊;北京飯店西側的南河沿發現了有武裝的軍隊;西長安街發現運載武器的汽車。顯然,大批軍隊實際上已經將天安門廣場包圍起來了。這時候,朝霞剛剛升起在東方的天際,六月三日的黎明來臨了。     (刊於89.6.8)

  

死神的魔爪伸向京城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之二)

 

  六月三日清晨至中午時分,學生們分別在新華門、西單、六部口等地方展示軍隊進城的物證。西單、六部口被市民堵截的三輛運送武器的大型旅遊巴士,學生將車內的機關槍、衝鋒鎗、子彈箱、手榴彈箱、槍榴彈箱、防毒面具、鋼盔、小型報話機等搬上車頂給市民觀看。新華門門口則展示軍隊遺下的軍鞋、軍帽、皮帶、軍用刀等一類物資,大批市民前往觀看。

● 最早的流血開始了  

  下午二時,最早的鎮壓行動開始了。當時,西單、六部口和新華門都有很多市民在圍觀「軍用品」。突然,六部口響起了喇叭廣播聲,警告周圍的市民迅速離開。廣播不久,逾千名軍人、武警及交通警出現了,他們在西長安街築起厚厚的人牆,軍人排列最後,武警居中,前排是身穿白制服的交通警。人牆剛剛列好,一個指揮官跳上一輛吉普車頂,大喊一聲:「立即執行任務!」人牆後排立刻向東面的人群發射了約二十枚催淚瓦斯,與此同時,一大批手持電警棍、木棍的軍人及武警沖入人群,揮棒便打。人群紛紛向長安街東面奔走,一時間,街上遺落大量的單車、鞋及背袋。

  幾乎是同一時間,新華門內也突然衝出約三百名軍人,同樣是手持電警棍和杯口粗的木棍,衝出來後見人便打,將圍聚新華門門口的學生、市民一直打退到長安街中心線外,隨即立即收退返新華門前圍成一個半月形的圈子。在這一路段約為四十五分鐘的暴力鎮壓中,至少四十多個學生、市民被棍、塑膠子彈等打傷。復興醫院一名醫生透露,一位路過的孕婦被打至流產。軍人在這次鎮壓中,搶回了學生展覽的,包括槍械、彈藥在內的所有軍用物資。

● 長安街交通已斷絕  

  三日下午,北京已經出現多處軍人動手打學生、市民的情況。在人民大會堂西門,數個軍人給學生、市民團團圍住。其間,不斷出現打傷學生的情況。而排列在大會堂西門對面圍牆內的幾千軍人,更不時與市民互擲磚頭石塊。長安街的交通完全阻塞了,學生與市民的糾察隊在幾個衝突熱點來回穿梭,力圖平息事態。這種緊張氣氛一直持續到傍晚六時多,大會堂西側的軍人撤出為止。

  當日是星期六,由於午夜發生了軍警動用催淚瓦斯、電警棍打人的流血事件,入晚天安門廣場一帶聚集了更多的人群。幾十萬市民來到這裡,一來是了解下午這裡發生的事情,二來是觀看北京大學一位政治系副講師宣布在廣場開辦「廣場民主大學」的開學大典盛況。他們萬萬沒想到,死神已經向這裡逼近了。

● 訊號彈在凌晨升起  

  不祥的徵兆,還在其他一些地方顯露出來。三日晚上八時三十分的北京飯店,飯店內氣氛異乎尋常,平日飯店內服裝部、販賣部到晚上十時才關門,但這天未到八時,飯店內大部分員工都已經下班,只剩下房間服務員。在北京飯店東門,更出現一些公安人員,向服務台要求得到一份關於外國和港澳台記者的住房名單。飯店方面基於顧客安全理由,拒絕提供這方面的資料,而在場公安人員迫於無奈只拿到一份全部住客電腦資料。

  四日凌晨,本報記者和多位同行在北京飯店十四樓,透過望遠鏡視察長安街附近和天安門一帶的動靜。只見從北京時間零時三十分開始,北京飯店對開不遠,近歷史博物館的地方,開始有軍隊向四方八面發射各種顏色的訊號彈。當時東西長安街一帶,由建國門至西單一段至少仍然聚集著十多萬群眾,他們見狀立即行動起來,截停一些車輛,在建國飯店對開、東單和南池子築起三重路障,更有不少市民將路邊兩旁的石圍杆搬動,橫放在路中心阻截車輛。      (刊於89.6.9)

 

裝甲車在京華逞凶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之三)

  六月三日晚,正當人們湧向廣場的時候,前門地區在六月三日晚上九時左右突然出現了一隊約有七百多人、全副武裝的軍人。他們舉起了上了刺刀的半自動步槍,急速地從和平門向北方向跑去。此時北京的這個中心地帶,市民攔截軍隊主要是在東西方向的街道上,所以在這段南北方向的街道上的市民並不多。但是市民一見軍隊,約近百名市民便上前攔截。這些軍人一見有人上前,舉起槍托照頭砸去,三十多個市民瞬即被砸到頭破血流,不少人不支倒地。其他人見到這批軍人如此兇殘,馬上跑開躲避。這支隊伍一直跑步進入中南海西門。

● 鋼鑄戰車突現街頭  

  廣場西面出現持槍部隊,廣場東面這時也有一支部隊高喊著「打倒動亂」的口號,直奔天安門廣場。雖然,這支軍隊給市民衝散了。但是,任何人都已經意識到,今晚一定會出事了。但這個「出事」到底會「出」到一個什麼程度?人們顯然是沒有心理準備的。從後來發生的情況來看,軍隊在這個時候,即當地時間十一月點鐘左右,已經包圍了天安門廣場,並控制了紀念堂以北的一片地方。

  在當地時間六月四日零時十五分,前門突然衝出一輛裝甲車,車身上赫然漆著它的車號「九九三」!許多人目瞪口呆,完全來不及反應。他們不能相信眼前的現實,當權者竟用鐵鑄的戰車,來對付滿街的平民!裝甲車頂端有一挺類似重機槍的物體被綠色帆布包裹,全速在筆直的大街上狂野地馳去。建國以來,除了閱兵大典之外,北京市民第一次在這條通衢大道見到裝甲車挾著唬人姿態奔馳。

● 士兵也被當場碾斃  

  人們醒過來之後,立即齊心協力擺設路障,半米高的路中鐵欄一段段地橫亘在路中,不少人執起石頭,手拿棍棒戒備。全部人的神經在裝甲車出現之後便緊張起來,平靜的街道立即沸騰,更多人上街,更多人憤怒。有人激動的責問,為什麼要用這些對付人民?!問者自問,但無人能答。這時「九九三」走回頭了,各人怒氣驟起,以零星石塊及竹枝飛襲裝甲車,它同樣以全速壓欄闖過重重關口,直向西單駛去。 (六四檔案-2004)

  不旋踵,人剛鬆弛的神經又被後面傳來巨響所震動,另一輛「○○三」號裝甲車在車頭卡著一個半圓形的安全島開路,狂沖而前。裝甲車不僅用最高的車速行駛,而且見人不避,逢物必撞,充滿了挑釁性。這兩輛裝甲車在長安街來回穿梭,將許多單車碾成了鐵片,騎車人跳車而逃,傷了多人。其中一輛裝甲車在建國門竟然將一輛運兵卡車撞翻在地,當場將一個士兵頭部碾爆致死,腦漿、鮮血濺了一地!車上的其他士兵倒在地上,跳起身來破口大罵,大叫「老子不幹了!」……

● 003被一把火燒了  

  血,激起了人們的狂怒,他們拿起一切可以拿到的東西向裝甲車擲去,突然,「○○三」在天安門城樓近觀禮台的地方,被欄杆上的鋼筋卡住了它的履帶,前後轉動,依然無法脫困,發出了困獸的嚎叫。

  人群眼見竟然截停到一部裝甲車,興奮憤怒已指揮了意志,石如雨下,有人開始攀上車頂,用巨型大石砸緊閉的小鋼窗,鼓勵之聲如潮湧起,於是有更多人逞強。擠在人群背後的一個中年人用沙啞了的聲音呼喊:「不要給人製造藉口!」可是,無人理解或者能克制了。

  幾張棉被鋪在裝甲車上,怒火燃起。十分鐘後,兩名頭戴鋼盔的軍人耐不住高熱,終於打開鋼門逃生。兩人甫出車門,立即被人圍毆,有人更呼喝要把其中一個拋到紫禁城的護城河裡,但三個學生迅速緊抱頭破血流的軍人,苦勸各人冷靜,不要傷害子弟兵,因為他們只是奉命行事,結果兩個劊子手得以保住了性命。學生到了這個時候還保護軍人,但他們是否知道:此時此刻,大會堂的院子裡,博物館的灌木叢中,西長安街的路上,已經埋伏了或悄然行進著荷槍實彈,充滿殺機的軍人呢?     (刊於89.6.10)

 

血淋淋的六月四日凌晨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之四

 

  六月四日凌晨一時半左右,記者來到博物館西門,在閃光燈下,看見樹叢中密密麻麻的鋼盔和槍口;記者旋即離開往西長安街的方向走去,但是剛剛過了中山公園,前面的市民突然拔腿向東狂奔。記者走前幾步,便給一個人拉了一把,大聲說:「軍隊來啦,拿槍的!」他的話音剛落,槍聲已經響起了,有人已經倒下了。在天安門響槍的時候,西便門的槍聲也打響了。一支部隊到達那裡的時間是十點多,受到市民阻攔,這支隊伍便一面開槍一面進城。即使是這樣,人們在狂奔中、呼叫中、怒罵中,多少還存在一絲幻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的今天,一個共和國的政府還不至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屠殺人民的事情吧?然而,人們對這個政府一絲尚存的幻想,立即被血淋淋的現實徹徹底底地粉碎了。

 

● 廣場四周出現軍隊  

  凌晨二時五十分左右,一串紅色信號彈竄上夜空。天安門廣場接近長安街及城樓的一段已經給解放軍占領了,他們先向長安街東面驅散群眾,使之騰出了很大的一塊空地。而整個廣場四周也時不時出現軍隊。在三點至四點鐘這段時間,除了廣場北面完全為軍隊占領,不斷有大批裝甲車、坦克車由西至東開入廣場之外,廣場西側,人民大會堂東也出現了幾批軍隊,但這幾批軍隊當時並沒有開槍。前門也出現了軍隊,幾千軍人占據前門戰樓的一塊空地,一齊高喊要市民儘快離開。隨後,逐漸演變到追逐市民開槍。

  四點鐘,廣場突然燈光全滅。廣場上政府控制的喇叭傳出了「廣場上的事件已經轉變為一場反革命暴亂」的聲音。學生愛國民主運動在當權者眼中已從「動亂」升級為「反革命暴亂」,一場大規模的鎮壓已經有再清楚不過的藉口,屠殺已經不可避免。

 

  這時,整個廣場上仍有十幾萬人,分散在博物館、紀念堂以及紀念碑周圍。在紀念碑集結的主要是學生,約七、八千人,三層台階坐得滿滿的,碑座下面也坐了一些人。在政府的高音喇叭聲中,四周的槍聲里,他們坐在那裡,唱《國際歌》【異】。

 

● 十幾挺機關槍架起  

  四點四十分,又一串紅色信號彈升空,廣場的燈全部亮了,亮得如同白晝。大屠殺開始了。一位死裡逃生的學生說,一大批身穿迷彩戰鬥服,頭戴鋼盔,面罩防毒面具,手持衝鋒鎗計程車兵從大會堂方向衝出撲向學生。很快便在紀念碑前面架起了十幾挺機關槍。隨即,另一批手持電警棍、膠皮棍計程車兵和武警,從紀念碑的正前方沖入學生靜坐圈,打開一條血路向紀念碑第三層衝上去。另一位生還的學生補充,當正北的軍人衝上紀念碑的時候,有一批持槍的軍人也從正東方向衝上紀念碑,他們衝到第三層之後,隨即向天空開槍,驅趕學生下去。

  與此同時,排列廣場的大批裝甲車一齊開動了,其行動至少分兵兩步。一,一批裝甲車向紀念碑駛去,首先在正面形成一個逐漸收攏的圓圈,只在博物館方向留了一個口;二,四架裝甲車一排,向站立路邊的學生、市民壓去,迫使他們向前門方向撤退,不少學生、市民手拉手,面對步步逼近的裝甲車,一步一步倒退向前門。這時,整個廣場槍聲大作,其中,有不少曳光彈是明顯打上天空給人看的,企圖造成所有槍聲,都是朝天打的假象。

 

● 趕下地面再掃射  

  事實是,紀念碑正前方排列的機關槍和其他槍械多數子彈都是平射而出的。當軍人、武警打上到紀念碑第三層時,他們便將學生往下打,一直打到學生退到地面。學生一到地面,機關槍響了。前面的人成排倒下,後面的人群又自然後退上紀念碑台階,一退上台階,機槍就停下。於是站在上面的軍人又將學生打下去,一打到地面,機槍又響了。而且,裝甲車更向學生壓過來,連紀念碑前的旗杆也撞斷了。在這個情況下,學生和少數在其中的工人、市民冒死向廣場東面突圍。槍林彈雨中,他們終於推翻了一輛裝甲車,踏著一條血路從這個口子衝出去,最後的一批是在五點多鐘衝出去的。

  記者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學生下到地面才開槍掃射呢?後來看了中央電視台的廣場報導才明白,如果是朝台階上開槍,漢白玉石的紀念碑上,就一定會留下大量的罪證。

 

  事實表明,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

 

  (刊於89.6.11)

 

最黑暗的夜,降臨了  

          ──屠城四十八小時實錄(之五)

 

  第一批約三千學生衝到博物館台階時,只剩下約一千人了。他們與這裡的市民一聚合,立刻向北──即長安街方向撤退。但是他們向那個方向沒走十幾步,馬上遭到埋伏在那裡的軍人開槍射擊。他們只得掉頭往前門方向跑去。

 

 

● 紀念碑北殺孽最深  

  日前本港電視台播放北京學運領袖柴玲的一個錄音講話,揭露了六月四日天安門廣場軍隊屠殺學生的情況。但是,在柴玲的這個講話中,還沒有談及紀念碑北面的屠殺情況,但恰恰是紀念碑北面,是留下了最多冤魂的殺戮場。本報記者曾接觸過多個六月四日凌晨從天安門廣場逃出來的倖存者。綜合了他們所談的親身經歷,可以進一步補充證實當日天安門廣場四時四十分至五時十五分左右,發生過的以下事件:一、廣場亮燈之後,大會堂衝出了大批手持衝鋒鎗的軍人;二、在紀念碑正北面衝上一批軍人之外,正東面也衝上一批持衝鋒鎗的軍人,他們上來後,毆打驅趕學生下去。同時,向紀念碑上學生架設的喇叭開槍;三、大部分學生是從紀念碑的南側撤退的,撤退的時間是軍人衝上第三層的時候,他們的路線是沿紀念堂出前門,再向西而去,這是紀念碑最早、最大批撤離的一隊學生,柴玲以及香港中文大學的學生等均在這支撤退隊伍之中。他們剛撤下紀念碑時,證實紀念碑北面響起極為密集的槍聲,但由於紀念碑座以及離開紀念碑走到路上時,北面駛來的大批坦克,裝甲車擋住視線難以看清北面的情況;四、紀念碑北面學生死亡是最大量的,而本報日前所刊載的《一個倖存者的自述》當事人是在北面逃生的。

 

● 多少冤魂含恨而亡  

  當廣場紀念碑一帶的學生被屠殺的時候,以廣場為中心,東西長安街為主幹的整個範圍內,軍隊全面出動實施鎮壓。五點,在珠市口一批持木棍的軍隊向前門衝來,亂棍猛打在這裡的學生、市民,市民也和他們打了起來;五點零五分,由東而來了六架坦克,十幾輛裝滿士兵的軍車向天安門廣場高速駛去,一路開槍掃射;五點三十分,三十多輛坦克和大批軍車由西長安街駛入廣場;六點多鐘,三輛坦克車出現在西長安街上驅散正向學校撤退的學生隊伍,當場將至少十幾個學生活活壓死;腦漿迸流,鮮血四濺,慘不忍睹;六點四十分,軍隊完全控制廣場,所有進入廣場的路口全部給排排坦克、裝甲車和全副武裝計程車兵人牆堵住;七時左右,廣場中央冒起了焚燒「物體」的濃密而大面積的黑煙,持續了三個多鐘頭。七點二十分,站立在紀念堂坦克、裝甲車陣前計程車兵向圍觀的學生市民發射催淚瓦斯,並沖前毆打市民。……

  六月四日,一個沒有陽光的早晨降臨共和國的首都。記者在這個時候,獲知了幾個數字:政治大學的一個學生從當軍醫的親戚口中得知,廣場上能數得出的學生屍體,有二千六百多具,除了被坦克、裝甲車碾得不成人形的;國際紅十字會在凌晨二時的一個統計,被射殺死的市民、學生已經有兩千多人;大約在同一時間,一個大學生匆匆從六個綜合醫院拿到的死亡數字已超過了一千……

  北京某綜合醫院一位工作人員親口告訴記者:那時候他隨一輛救護車奉召開進廣場。但是救護車開過了第一排軍人人牆之後,在第二排軍人人牆之前就被截停了,被命令立刻往回走,否則後果自負。救護車拐彎往回駛的時候,稍稍進入了二排防線,就在拐彎的時間,他赫然見到「軍人們將很多很多的屍體搬到一排排的架子上,更看見坦克車將排列成行的屍體碾碎……!」

 

● 殺人在白天仍繼續  

  伴隨這些駭人聽聞的數字和情況而來的,是戒嚴部隊不斷開入北京城,不斷有無辜群眾倒在軍人的槍下。從北京飯店下望東長安街,差不多每半小時至一小時之間,就會看見軍人舉起槍來,接著一陣「啪啪啪啪啪」的槍聲響過,路上行人統統趴下。幾秒鐘後,能爬得起來的,沒命的往前跑;沒能爬起的,……也有的人跑了幾步,回頭看見有人起不來,就掉過頭來救人,他們呼喊騎車過路的幫忙(軍人喝令:騎車的可以過,但不得停留,行人則必須止步),三、五個人救一個地搶救出好些人。

  記者留心觀察之下,發現部隊用以射殺群眾的,有衝鋒鎗、自動步槍,也有手槍。

 

  稍後,記者趕去醫院去看,但見醫院的病房全都堆滿了死傷者,醫院裡一片凌亂,血跡斑斑。據說,戒嚴部隊曾到醫院緝拿學生,但被院方拒絕了。

 

  陰沉沉的天,終於下起大雨來了。雷聲隆隆,電光閃閃。街道上計程車兵,淋著大雨蹲在坦克旁邊打哆嗦,他們是殺人殺得累了,還是殺得怯了!

 

  入夜,百多輛坦克由東向西駛往天安門,滿布廣場。

 

  大屠殺後的北京,除了槍聲之外,交通斷絕,行人絕跡,新中國建國四十年後的北京開始了最黑暗的一個夜晚……。   (刊於89.6.12)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香港文匯報北京採訪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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