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內蒙古發生了大規模民眾抗議事件，震驚海內外。內蒙錫林郭勒盟5月連續出現兩起當地居民死亡事件均與礦山開發有關，引起居民強烈不滿和示威抗議。這兩起命案，其中一起是錫盟西烏旗一名牧民因不滿草場遭踐踏破壞表示抗議，被一輛運煤卡車壓死；另外一起是錫盟阿巴嘎旗居民因不滿礦山污染與礦工發生械鬥事件，導致一名當地居民受傷4天後死亡。由此，一場內蒙近30年來最大規模的、要求政府保護蒙族人民權益和他們賴以生存的牧場和家園的正當性抗議示威終於爆發了。
蒙民抗議示威的正當性
與蒙古毗鄰的內蒙古自治區自然資源豐富，為中國近半數的火電廠供煤。早在1980年代中期，那裡的許多地方就開始被政府許可的商人大規模開礦，很多牧民被從他們的居住區趕走，草原變成煤礦，成公里的草場被原地翻挖，礦上的運煤車橫行霸道，對他們賴以生存的草場造成極大的破壞。雖然礦主與當地政府分利，但牧民卻得不到應有的補償。蒙族牧民認為官商勾結對草原的破壞性開採嚴重威脅了他們的生存環境。
然而，中央政府與內蒙古各盟、市地方政府，卻不願意保護內蒙古高原的草甸，因為政府的權力掌控在少數既得利益者手中，某些高官的家人就是礦主。他們擔心現在的破壞性採礦方式被叫停會斷了其生財貪婪的路。即使內蒙古高原因環境破壞得不再適合於人類的生存，他們發完了財就會一走了之，只能把災難與痛苦強加給當地的百姓忍受。長期以來，那裡的民憤民怨已經達到極限，如今已是忍無可忍了。上述兩起當地居民與礦山開發有關的死亡事件，終於引燃了這個中國當局設立的示範性少數民族自治區民眾的不滿怒火。
連日來，蒙族牧民藉助手機和網際網路發出呼籲，號召所有的牧民抵制官商勾結、權錢交易與官場腐敗，走上街頭保護自己的土地和權益。由此可見，蒙族民眾本次抗議示威具有百分之百的合理合法正當性。對此，甚至連官媒《環球時報》都發表評論認為，「蒙族民眾的抗議不是政治示威，他們提出的部分要求是合理的」。一開始，當地政府還幻想避免內蒙出現類似2008年西藏暴動和2009年新疆騷亂那樣的民族衝突和暴力局面，為此，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胡春華在出國訪問歸來後，即與蒙族師生對話，「強調要深刻總結經驗教訓，認真解決存在的突出問題」，然而，內蒙古民眾正當性抗議持續了多日後，5月30日舉行抗議遊行卻遭到強大警力的阻止而未能成功。日前，眾多村民涌往當地派出所，要求警方儘快緝兇。在訴求未得滿意答覆後，民眾情緒激動，圍攻並打砸派出所。警方派遣大批防暴警到場支援，警民對峙。至夜間，附近民眾愈聚愈多，並圍堵政府大樓，堵塞主要道路，現場消息指一度多達萬人，有人開始放火燒車，並向警方投石，警民一度衝突難控。
中國當局因恐懼「六四」到來、內蒙的抗議運動會被理解成阿拉伯式的茉莉花革命並波及內地，不惜代價，增派大批安全部隊和警力，在內蒙古全境加強防範。據報導當地已經戒嚴，大學封校，同時收緊了網際網路控制，氣氛極為緊張。至此，這個中共希望給西藏和新疆樹立自治親善、民眾極少採取抗議示威表達不滿的自治區的榜樣，轟然倒塌了。
「六四」維穩模式的死局
然而，就在胡春華與蒙族師生對話的同時，中共政府發言人指責內蒙的正當性抗議是由於外國人和當地「一小撮」製造事端的人煽動的，為其動用軍警鎮壓和封鎖信息提供了慣用的口實。
記得當年「六四鎮壓」前，當局對學生愛國運動的「反革命」定性，激起了全國民憤，最終導致八九學運完全擺脫了單純的學生性質，轉而成為一項全民抗議運動，並招致歷來對付民眾運動決不手軟的鄧小平下令以武力方式否定了學生要求「反官倒、反腐敗」的正當性願望。從此，這個社會便陷於了日趨嚴重的腐敗與不公而無可治癒，導致今日中國官民對立、警民衝突等群體事件此起彼伏，連環爆發。最近幾年，甕安群體性暴力事件、孟連警民衝突事件、甘肅隴南事件、陝西府谷縣警民搶屍事件、廣東惠州騷亂事件、石首警民衝突事件、「3•14」西藏暴力群體事件、「7•5」新疆暴力群體事件等衝突蜂擁而起，浪擊中國。然而，面對每次事件，官方都以暴力鎮壓、秋後算帳的「六四」維穩模式結局，但官民對抗越來越激烈，群體衝突事件越來越頻繁。「六四鎮壓」模式，從來就沒有給中國帶來真正的和諧與穩定。據媒體公布的統計數字顯示：群體事件目前每年要發生4-5萬起（100人以上的才算群體事件，而少於100人的衝突事件則多如牛毛，無法統計）。按照中國官方的定義：「參與人數在300人以上、1000人以下，為重大群體性事件；參與人數在1000人以上，為特別重大群體性事件」。近來，一周內至少有一起重大群體性事件，而兩周內，至少有一起特別重大群體性事件。特別是今春以來，大規模群體衝突事件，竟然井噴式地湧現：拯救南京梧桐樹活動、守望教會戶外聚會、上海工人罷工、四川阿垻藏人示威、宋莊藝術家活動等等群體事件層出不窮，少則300人，多則數千人。
今年5月12日開始，江蘇南京數千工人連續三天上街遊行，當局出動了1500名警察，用多輛貨櫃車堵著遊行道路；5月14日，湖北省襄樊市一名軍人因一位過路老人擋住去路，竟大肆辱罵老人並悍然拔槍威脅，民眾聚集最多時達到1500人以上；5月16日河南全省上千復轉軍人在省委門前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5月16日吉林省近千名民辦教師聚集到省政府門前上訪；6月6日，廣東潮州市潮安縣古巷鎮發生民眾抗議，大批民眾不滿當地19歲男子日前追薪被斬斷手腳筋，圍堵派出所及政府大樓，並與防暴警爆衝突，多輛私家車被砸、燒；6月7日吉林省長春錦湖輪胎工廠爆發全廠職工大罷工，抗議的原因是工資待遇太低，網傳目前已持續三天，消息被封鎖；6月8日浙江紹興市楊訓橋鎮因發生集體血鉛中毒事件，有萬人集體圍攻鎮政府；湖北利川市前反貪局長冉建新去年11月被利川紀委以瀆職「雙規」，於6月4日突在湖北巴東縣檢察院內身亡，全身多處出現傷痕，死狀恐怖，大陸傳媒報導稱，冉是因得罪利川紀委書記遭報復，冉被扣留後曾用廁紙寫字申冤，事件引發當地千人6月9日上街抗議，爆發警民衝突；同一天，江蘇泰州1200名中學生集體上街，抗議高考聽力問題，政府沒有補救措施。由此可見，「六四」大鎮壓後的中國，群體衝突事件如此一浪高過一浪，頻繁發生，一再驗證著靠「六四鎮壓」模式維穩，是一局無法盤活中國改革開放大業的死棋。
又在「尋找敵人」秋後算帳
記得新華社《瞭望》雜誌曾特別刊發了《評群體性事件：群眾「不明真相」是官員失職》的文章，痛批政府「尋找敵人」。該文認為：為了給這樣的「體制性遲鈍」尋找遁詞，官員在應對群體性事件時，傾向於走極端，延續「尋找敵人」的專政思維，簡單粗暴地「扣帽子，揪辮子，打棍子」。面對危機，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努力化解矛盾，而是上升到「政治高度」，對事件超前定性，把群眾利益訴求「泛政治化」：要麼認定為「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挑唆煽動」，要麼認定為「有黑惡勢力操縱」，然後把公安機關推上一線，採取高壓手段解決問題。文章特別指出，在「尋找敵人」的同時，一些官員還習慣於封鎖消息，控制輿論，製造出「不明真相的群眾」。而「不明真相的群眾」暴露的是一些官員對民意的漠視，以及對「權力必須接受監督」這一法治理念的強烈反感。
如今，中國當局面對正在內蒙發生的民眾正當性抗議聲言：「不會放過製造麻煩的人」。當局照例將事件冠以「境外敵對勢力」，藉口「境外有人」、「別有用心」、「煽風點火」、「製造事端」等等「六四鎮壓」模式術語，再次展開「尋找敵人」的大規模秋後算帳。據紐約的人權組織「南蒙古人權資訊中心」主任恩和巴圖•托格朝說，到目前為止，那裡已經有近百人被逮捕，其中大約40名蒙古族學生和牧民在發生衝突的錫林郭勒盟被拘留，另外約50名學生和居民在首府呼和浩特的幾次抗議中被抓。其中還包括兩名網路作家畢力格巴特爾和包力朝魯。
「維權才能維穩」
近些年來，中國惡性公共事件不斷。 6月8日中午11時30分左右，山東省德州市警局辦公大樓突發大火；6月9日凌晨3時25分，河南省鄭州市警局治安支隊辦公區域內一危爆物品臨時存放點發生自燃自爆事故；同一天湖南省耒陽市黃市鎮派出所被炸成兩半。今年僅在5月份內，就發生多宗爆炸事件震驚海內外，其中四川成都富士康廠房拋光粉塵引發爆炸，黑龍江哈爾濱天然氣巴士加氣時爆炸，陝西寶雞氮肥廠焊接喉管時引發爆炸，屬於安全生產事故。但不幸的是，江西撫州民眾錢明奇，因不滿拆遷問題10年都未解決，在市內多個政府機關引爆連環炸彈控訴，開創了中國特色「自殺式襲擊者」抗議新模式，刷新了大陸官民對抗新紀錄。此連環炸彈，加上5月29日四川成都公共交通集團非生產事故爆炸，不僅令政府官員膽戰心驚，也讓民眾提心弔膽。剛剛過去的「黑5月」，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國爆炸月」了。5月26日，《人民日報》發表《傾聽那些「沉沒的聲音」》，文章寫到：「在眾聲喧譁中，儘可能打撈那些沉沒的聲音，是社會管理者應盡之責。」「從這個角度看，維權就是維穩，維權才能維穩」。當今中國眾多被剝奪權利的公民，都因被一壓再壓而投訴無門。於是那些被強迫「沉沒的聲音」，就只能演變成很不幸的「爆炸聲音」了。
此次內蒙古群眾示威抗議，迫使胡錦濤5月30日主持中共政治局會議，親自下達了全面控制社會的維穩指令。胡錦濤在講話中承認，中國「正處於社會矛盾凸顯期」，各種社會矛盾的激化使社會管理變得更加複雜和困難。胡錦濤說，「事關鞏固共產黨的執政地位，事關國家長治久安」。他要求各級部門把化解社會問題作為長期的和緊迫的任務。胡錦濤在會上要求各地加強社會控制，包括網際網路管制，以防止中國出現大規模的社會風險。
然而，內蒙古問題，從表面看雖是利益糾葛，但實質上卻是政治制度與民族矛盾等一系列問題構成的。如果當政者不思徹底政治改革，不牢固樹立起「維權才能維穩」的價值觀，繼續無視民眾和平抗議的基本人權，繼續沿用傳統「六四鎮壓」模式維穩，註定要走向「和諧社會」與「長治久安」的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