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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稿:村官之子看徐純合 -- 有些人確實沒法活

中國警察

徐純合之死勉強畫上句號,有人信,有人疑。

半個月過去了,圍繞徐純合之死勉強畫上句號,有人信,有人疑。當然,也有一些人被打,比如徐案代理律師被「不明分子」打傷進院。

時至今日,即便官方反腐大戲依然在拍打蒼蠅老虎,但從近些年的公共事件來看,民間對官方的現代化治理手段可謂差之千里。

一個個錢雲會,一個個徐純合,一起起上海踩踏,一起起釣魚嫖娼。複雜中國在偶然與必然間用一個個鮮活個體的生命與名譽堆砌了一條通往「中國夢」之路,不過,它到底是康莊大道,還是通往奴役之路,這都是需要時間進一步驗證。

徐純合已死,大多數活人之命依然如野草般在這片大改革的土地上生長。下一個會是誰?每個人都認為不是自己,也如每個人賭博都認為自己不會輸,只有潮退去才知道誰在裸泳。

言歸正傳,從一個自小在農村且還是矛盾焦點的村官中走出的我看來,徐純合不是個個案,類似徐純合之人大有人在。

我的家長位於河南與湖北交界,不算富裕,但自小也能吃得飽飯。目前來看,農村一年的毛收入大概在1萬左右,以10畝地計算的話。但,它也確實很窮,以至於今天60歲以下的留在村裡的寥寥無幾,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

父親從我記事,一直在村里做事,幹過會計,後來干主任副支書(二把手)。從小在我的記憶中,家裡每年過年時都很「熱鬧」,所謂年關難過,對許多類似於「徐純合」這樣的貧困戶來說,更是如此。

記得很清楚,很多時候的年關早上,我會被談話聲吵醒。這些貧困者情況各異,有貧困揭不開鍋的上訪者;有安穩聽話的五保戶者;有殘疾障礙的孤寡老人。

這裡實際舉出兩個「徐純合」的化身,一個人呢,年齡在60歲左右,常年舉報村支書貪污,但其人名聲不好,很懶,什麼都不做,每天能騎著自行車上鎮上、縣城、市里,卻幾乎從不幹活。

這個人外號叫「狗子」,愛喝酒,經常流串各家,因為父親的身份,來我家更勤了,經常家裡做好了飯,他也不知道走,也就隨口一起了。

他對酒呢,也經常喝,但還沒看過喝的太醉。這個人多少成為村裡的笑話,如同痞子一樣,確實沒人喜歡。

關於上訪,從我了解至今來看,至少也有十年了,他舉報村裡的集體承包地款項多年下落不明,還有很多年前的拖拉機款項以及打井款項等不知所蹤。

因為舉報對象是父親的上級,這中間,每到上面領導來時,父親總一再勸解,往往做思想工作,但這中間一直反覆。時好時壞,但舉報至今都沒有就此放下,當然這麼多年的舉報,據我了解,從市里到縣裡再到鎮上,從來也沒人找他調查過。

可以說,石沉大海,毫無用處。

不過,在舉報的過程中,他的住房問題得到解決,村里和鎮上出錢給蓋了幾間新房。

這個人雖然看似不畏強權,但性格實質也懦弱,幾乎都是別人打他,可以說,幾個村子正常人家應該把他視如草芥。當然,他的懶與愛吹牛,可能也是大家不喜歡的原因。

他也曾多次給我吹說,認識省里某某領導,早些年在外邊認識許多器重之人等。

這個人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舉報的支書換屆了,他依然在舉報,甚至逐漸開始舉報村委,別人也沒有把他抓起來。兩者似乎都還有些溫情,他也從未被抓過。

還有一個人,也是很懶,身體外觀看起來可以,但他說自己有病,年齡大概五十多歲,經常來家裡和父親說,能不能向上面申請多點補貼。

正常來說,他已經是五保戶和低保了,但一年加起來可能兩三千塊錢(估計金額)也確實杯水車薪。這個人說話,細聲細語,為人也很老實,口碑呢,也是不幹活,其他都還好。

去年村委換了人,當下又聽說有人舉報,五保戶和低保戶的指標被亂用,一些不該有的被關係戶壟斷,一些真正需求者被拒之門外。

由徐純合這樣被標籤成「懶人熏酒」的瑕疵者,我不禁想起了村裡的這些人,他們某些性格幾乎如出一轍。有些時候,對這類人,你多少會怒其不爭,但,當這些人真正被社會所拋棄甚至於被「謀殺」,你會覺得,那太殘忍了,那也不是一個正常社會,那可能是一個吃人環境。

世界人權早已經把人的「生命權」放在首位,即使對一個懶人,作為一個本身定位於要承擔公共事務的管家政府來說,也應該有能力承擔得起這些人不會被餓死,這是起碼的尊嚴。

再回頭說,徐純合案有太多疑點,一個在熟人社會裡膽小如鼠之輩,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狂妄兇殘的「兇徒」,這其中的角色互換,快到讓人懷疑是否時空逆流。

為什麼大家如此關注徐純合?是因為今天底層人的生活由徐來一步步被剝開,他們有自己的問題,他們解決不了自己問題,他們多年走上訪之路,他們多年被維穩「緊盯」。

這些人是「流民」,四處亂竄;這些人是「賤民」,對當局來說。我曾聽父親一個朋友(專門抓上訪)說,他們就會上訪給地方添亂,還要挾地方,他們都幾乎不幹活,整天就會給地方抹黑。

當然,這是官方的說辭。其實,再擴大一點說,他們舉報的問題,為什麼就無人理會,十幾年了,層層相護,我曾看過,市政府網站回復的內容,除了官話回應說沒問題外,你連舉報者都不去詢問,這樣都可以?

另外,對於家庭貧困者,地方做的遠遠不夠,五保低保根本無力讓一些人能比較有尊嚴地活著。

說到這,多說一句,經濟學家總說,內需不足,其實,大錯特錯,連基本的社會保障和社會結構正常化都做不到,受薪階級誰敢大肆消費?難道不過明天了?

與此同時,今天中國社會的安全感,正常人都活明白了,越底層越沒有明天,越底層全天下越會帶有色眼鏡,越底層也意味著你幾乎越被任人宰割。

深夜,當我想起徐純合,我想起了老家農村類似這樣的人,確實是窮到沒有尊嚴。按說,正常社會的價值觀應該是多元的,但我們這好像只有「錢權大於一切」,其他的貧困、懶惰,好像都挺受人鄙視的。

所以,周末我問一個在香港工作的朋友,回深圳吧。她說,不回,那個地方的價值觀至少還是正統點。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BBC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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