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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的丈夫常瑋平被控煽動顛覆國家政權以後

—當我的丈夫常瑋平被控煽顛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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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常瑋平律師的遭遇,是中國人權律師遭遇的一個代表。警察所實施的酷刑,是自迫害法輪功學員開始就形成的虐殺經驗。這個政權的執法者已經徹底墮落為狠毒的惡棍打手,完全沒有一絲警察的法律意義。當公安警察徹底黑幫化,國家一切都是黑白顛倒的。祝願黑暗隨著春天到來而散去,一切受害之人獲得解放。】

我的丈夫常瑋平,中國人權律師,代理多起信仰案件、拆遷案件、平權案件(HIV,性別、LGBT)。因參加「廈門聚會」,2020年1月被陝西警方指定居所監視居住12天,期間受到嚴重酷刑,後取保。2020年10月22日,再次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名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至今杳無音訊。

2021年的春節馬上就要到了,常瑋平被第二次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已經102天了,他的案子被陝西警方偵辦一年零二十天了。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一年多來他和家人所經歷的一切做個記錄。雖然我們命如螻蟻,但我們揭露真相絕不停息。

(一)禍起聚會

2019年12月27日左右,他突然跟我打電話,很著急的說因為去廈門參加聚會,他的一些朋友被抓了,他要躲起來了,讓我保重。並把他所有的銀行卡寄給了我,讓我照顧好家人,說了一聲「愛你」之後掛斷了電話。大概躲了十幾天的時候,他跟我說,看大家好像都安全了,他也沒做什麼事,要不就別躲了,出來吧。我跟他說,還是再等等吧。沒想到,說完這話兩天之後(2020年1月12日)他就被抓了。噩夢開始了。

2020年1月14日上午,寶雞高新分局給我打電話,告知:常瑋平因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並要了我的通信地址,要給我寄通知書。可是一直沒收到。我給寶雞警方打電話要求寄書面通知,他們回覆說口頭通知就可以了,領導說不寄了。再後來就不接我電話了。至今,家屬沒有收到第一次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通知書。

(二)老虎凳上的十天

2020年1月23日晚上,他突然被取保了。但是他在這次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間遭受了嚴重的酷刑。他被關在一個賓館的地下室,連續10天警察把他銬在老虎凳上,除了上廁所,都在老虎凳上坐著,導致右手拇指、食指至今麻木無知覺。他的雙腿腫了,疼的他哭,他要求就醫,但是警察跟他說,他們有經驗,像他這種情況,還不需要就醫,死不了,被他們銬了一個月的人都沒死。每天只是中午給他吃一碗麵條湯,晚上給他吃一塊雞蛋大小的夾著辣椒油的冰涼的饅頭,每天餓得他頭暈眼花肚子疼。警察和警局從外面花錢雇來看守他的人則故意坐在他身邊吃飯喝水吃零食,常瑋平被饞的要發瘋。

每天晚上,那些雇來的看守他的人就在看管他的賓館的房間裡面打牌、吃飯、喝酒、抽菸,故意大聲喧譁,吵得他沒法睡覺。實在困極了趴在桌板上,就立刻被叫醒坐好。他坐了幾天就便秘了,痛苦不堪。警察對他實施疲勞審訊,10天裡做筆錄16份。

2020年1月23日晚取保候審時,他父親說他看起來面容疲憊,臉頰深陷,眼睛布滿紅血絲,瘦了很多。後來瑋平跟我說,事實上,雇來看守他的人就是當地的一些地痞流氓,他們對自己的看管對象犯了什麼事並不知道。他們說自己一個月也就賺兩千多塊錢。取保的那天,那些人對他說,沒想到他還能走出那個地方,一般他們的看管對象都是要去監獄的。

(三)取保了,但威脅恐嚇並沒有消失

取保後第三天,寶雞國寶給他打電話,要求他每天要接電話,匯報行蹤,每周見面,匯報思想動態。自此,每天早上九點鎮派出所就會給他打電話,讓他匯報一天的計劃。寶雞國寶每周要到鳳翔縣來和他見面談話。而中國的法律對取保人並沒有這些規定。寶雞國保就是要通過這些方式製造恐懼,讓他不敢說出他所遭受的酷刑。

2020年3月的時候,深圳的小學開學了,瑋平父母要帶小孩來深圳上學的前一天,寶雞國寶跑到家裡來質問他,他父母去深圳為什麼沒有向他們報備,沒有經過他們的允許,他父母不得離開寶雞。後來他和國保吵了一架,說:「我取保了,難道我父母,我孩子也取保候審了嗎?」,最終他父母和孩子才得以離開寶雞,但是他不能送到機場,只好請別人去送。這件事給我一個很大的恐懼,寶雞國保不僅限制當事人的自由,他們還會非法限制家屬的自由,我怕我回到寶雞,他們也不讓我離開寶雞,而我的工作在深圳。所以,瑋平取保的十個月里,我沒敢回陝西。

取保期間,寶雞國保就是不斷通過這種方式給常瑋平製造壓力。而這種施壓在2020年5月份高新分局副局長向賢宏接管後力度更大了,向曾多次到鳳翔找他談話,這段時間瑋平開始變得悲觀。2020年10月16日,由於心理壓力極大,常瑋平錄製了一段視頻,講述了他在2020年1月指監期間,被高新分局酷刑的經歷,並將該段視頻發送到網站上去(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dvDjbHr85k)。6天以後,他被高新分局第二次抓捕。

這一次被抓捕後,高新分局依然不願給出書面通知,10月22日抓的人,10月26日律師去交涉了三天之後,10月28日晚上18:00點高新分局給我打電話說他們要給我寄通知書,因為之前他們不知道我的地址。這是很扯淡的理由,10月22日高新分局的人已經來過我在深圳的家。終於11月1日我收到了常瑋平第二次指監的通知書,也是目前為止我唯一收到的法律文書。

(四)將家屬限制成一座孤島,讓常瑋平的案件秘密進行

1.對父母親友的軟禁

10月22日下午六點多,我接到常瑋平父親的電話,說寶雞國保到深圳的家裡來了,要見我。晚上八點多,我回到家,三個寶雞的國保坐在我家門口,兩個深圳本地的警察陪同。他們跟我的談話內容主要是問:常瑋平取保期間有沒有律師朋友到我深圳的家裡來?以及讓我同意不接受外媒採訪。

12月14日,他的父母去辦案警局舉牌後,即被軟禁在家,收走他父母的手機,不允許與外界聯繫。出門都有警察跟蹤。我已經一個多月不能和他父母聯繫上。他父母家周圍被裝上了四個攝影頭,兩個對著他家,兩個對著路口,村委會設有監控室,警察全天實時查看監控情況,只要有人出現在常瑋平家門口,警察會立馬飛奔出現。盤問來客,態度惡劣,要求登記身份證號碼,工作單位。所有親屬被要求不得去常瑋平家裡,包括同姓宗族,只要去過的,都會被警察找。目前已無人敢去常瑋平家。隔了幾個村子的他大姐家也被裝上了攝影頭。他二姐夫本來是小學校長,卻被縣教育局安排在他父母家全天24小時上班,負責上報他父母的一舉一動。我的父母和妹妹家門口也被安裝了攝影頭,我父親出門被警察跟蹤。我妹妹出家門超過兩小時需要向村領導報備。瑋平的姐姐姐夫都被威脅不得為瑋平發聲,否則影響他們工作影響他們孩子上大學考公務員。所有的親友都被掃蕩一遍。

2021年1月16日謝陽律師與陳科雲律師欲前往寶雞看望軟禁中的常瑋平父母,到達西安後,被陝西國保以疫情防控為由,帶下由西安開往寶雞的動車,被帶到酒店中,強迫在西安旅遊,當晚兩位律師各自所在地國保趕到西安,他們在被非法限制自由超過24小後,由所在地國保帶回,始終不被允許見到常瑋平父母。身在寶雞的瑋平的多位朋友也屢遭禁聲,非法拘押到高新分局多次,非法搜查手機,甚至有人被強制離開生活多年的寶雞。寶雞國保還全國打擊,凡是有為常瑋平發聲的律師,都被他們找過,甚至要求律所與律師解約。讓我不禁感慨寶雞國保違法辦案,迫害家屬律師之肆無忌憚!。

2.對妻子的威脅恐嚇

一邊在寶雞對瑋平的父母嚴加管控,一邊對在深圳的我的威脅也一刻沒有停止:從2020年10月22日到12月25日,兩個月時間,陝西警方向賢宏等人先後9次到深圳威脅我不得為常瑋平發聲,否則將讓我失去工作。具體情況如下:

(1)2020年10月22日晚六點左右,我接到常瑋平父親電話,稱寶雞警方到深圳的家裡來了,要見我,讓我回家。晚八點我回家時,見到了寶雞市警局龐定明、高新分局宋子新及不願出示工作證的中年男子坐在我家門口。後他們對我錄影、做筆錄,讓我承諾不得對外發聲,不得接受外媒採訪。否則,對常瑋平沒有好處。

(2)2020年10月24日上午十一點左右,宋子新及不願出示工作證的中年男子,到我深圳家中,對我做筆錄,繼續讓我承諾不得對外發聲,不得接受外媒採訪。此次談話中,中年男子警員詢問我是否聘請律師及律師的名字,以方便律師去了他們接待,我告知他們後,下午張庭源律師即收到重慶市司法局約談電話。

(3)2020年11月11日,上午10點左右,寶雞市高新分局向賢宏、寶雞市警局楊永科突然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叫我出辦公室後,在我辦公室的走廊上,威脅我不得為常瑋平發聲。向說常瑋平是意識形態犯罪。楊說要告知我的工作單位,用單位紀律處分我,讓我失去工作。

(4)2020年11月12日,上午10點左右,向賢宏、楊永科到我辦公室門口來找我,繼續威脅我不得為常瑋平發聲。

(5)2020年11月23日中午1點左右,我突然接到我單位警務室電話,說陝西警方找我。去了之後,是向賢宏和付勇強找我,要求我刪除微博。事後證實,他們當天在找我之前還找了我工作單位的領導。

(6)2020年11月24日下午1點左右,接到我科室秘書電話,說陝西警方找我,讓我去警務室。向賢宏、付勇強繼續要求我刪除微博。

(7)2020年12月15日上午,寶雞市高新分局給我工作單位領導打電話,稱我要去北京上訪,讓單位領導找我談話。

(8)2020年12月23日下午16:30左右,接到我單位保衛科電話,說陝西警方找我,去了之後,見到四位陝西「警察」:自稱陝西省公安廳工作人員的、不願向我展示完整工作證的、只露出「公安廳」三個字的一位老年男子、自稱寶雞市警局工作人員的不願出示工作證的老年男子、向賢宏、付勇強,和兩位沒有向我出示工作證的深圳警察。陝西警方主要說了三方面內容:第一,我的工作很好,一般人找不到,希望我要珍惜;第二,我不了解常瑋平,說他經常住在別人家裡,挑撥我們夫妻關係,企圖讓我不要為常瑋平發聲;第三聲稱常瑋平加入了一個反華組織,如果奪取政權成功,常瑋平將成為中國某個部長或陝西省省委書記,我將成為部長夫人或省委書記夫人。又同時聲稱常瑋平裹挾不深。

(9)2020年12月25日,陝西警方到我工作單位,在我不在場的情況下,非法拷貝了我的工作電腦硬碟。

除此之外,受陝西警方要求,深圳警方2021年1月14日凌晨00:20敲我家門,來表示對我丈夫和我的關心、1月14日晚上21:00,深圳警方又來向我普法,教育我發微博要言論得當。這兩件事對我的家人造成了嚴重影響:與我同住的我的媽媽被嚇的發抖,聽到敲門聲就緊張。我7歲大的小孩被嚇到失眠,夜裡不斷翻來覆去睡不著,睡著又一夜驚醒好幾遍,甚至問我如果警察拿槍指著他的頭他該怎麼辦?

綜上,陝西警方的做法只有一個目的,通過將常瑋平污名化,通過不斷的威脅家屬,讓家屬閉嘴。

3.對律師辯護權的非法剝奪

除了掐死來自家屬的聲音,常瑋平一案中,律師也被嚴禁參與。只要有律師去高新分局,陝西方面就一定會給律師所屬司法局通報,甚至歪曲事實,說律師大鬧高新分局。張庭源律師多次被重慶司法局談話,威脅退出此案代理,他在第二次去寶雞辦理常瑋平案件時,重慶市司法局的工作人員連夜趕到寶雞,以吊銷律師證為威脅強行將他從寶雞帶回重慶。張科科律師亦被湖北各級司法局多次談話,表示不得參與此案。付愛玲律師和陳進學律師一到陝西境內,即被廣州市司法局多個電話要求馬上回廣州,導致他們只在寶雞呆了一天就回廣州了。

2020年10月26日、2020年11月23日、2021年1月28日,律師三次要求會見常瑋平,都被高新分局拒絕,問及已查明案情,都以秘密為由拒絕。讓我不禁感慨,只要扣上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的罪名,就渾身上下都是秘密。秘密二字掩蓋所有事實真相。

律師要求會見不予批准,2020年11月25日,高新分局卻安排瑋平父親與他見面十分鐘。這十分鐘瑋平不敢多說話,語速慢的如同背誦,全程只表達了一個意思,就是讓他父母,讓我不要在外面給他發聲,仿佛他在關押時還能接觸網絡,對外面的聲音了如指掌似的。只是在見面結束時,他悽慘大呼讓父母好好活著,如同交代後事一般,可能才是唯一一句他真實意思的表達。為了讓家屬停止發聲,寶雞國保可以動用一切手段。我們合理懷疑瑋平可能又遭受酷刑。

4.以非法手段威脅與常瑋平共事過的朋友作證指控

維穩家屬的同時,寶雞國保跨省對與常瑋平曾經共事過的朋友進行非法約談,用言語恐嚇威脅他們作為案件證人對常瑋平進行指控。有一些朋友甚至與常瑋平只有過一面之緣,卻被非法搶奪手機對手機中的通訊錄進行拍照,以此製造恐懼感。有朋友被脅迫按照國保事先寫好的指控詞照著念,還有朋友因為拒絕指控被帶去當地派出所長時間限制人身自由。毫不掩飾他們給常瑋平強加罪證的企圖,令人髮指!

針對常瑋平遭受的酷刑和寶雞國保多次到深圳來威脅我的事情,2021年1月6日我向寶雞市人民檢察院提起控告,要求調取2020年1月常瑋平被指監期間錄影等記錄。1月22日,寶雞市人民檢察院只簡訊回復了我一句話:經審查,公安機關均在依法辦理之中。對我所提調取指監期間錄影等訴求沒有任何答覆。中國沒有一條法律允許酷刑,不知道寶雞市人民檢察院依的哪個國家的法律?又不知道他們遵循的哪裡的法律允許公安機關對犯罪嫌疑人的家屬可以多次威脅不得發聲?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感謝大家這一年來對常瑋平案的關注和支持,新的一年,我將繼續對瑋平一案中,寶雞國保的各種違法行為進行控告。希望大家一如即往的保持關注!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陳紫娟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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