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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百年先知司馬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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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陸豐農運大王彭湃大屠殺文革遭到報復

附帶說說大王彭湃(1896-1929)。這位兩次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的粵東地主之子,在毛還沉溺在汪精衛的信用時,已在海陸豐成為十萬人的農會領袖,還在廣州首開農運講習所。國民黨開始清共,通緝二百名共黨首要,彭湃遂發動海陸豐暴動,成立中共首個「工農兵蘇維埃政權」,以三個月的紅色恐怖,殺戮地主1882人及其他國民黨與社會分子萬餘人,逼使5萬人逃港與廣州。終被政府軍擊敗,彭湃逃亡上海,任中共政治局委員,1929年被捕於租界,隨即遭政府秘密處決。不料天意難違,被澎湃狂潮殺戮的亡魂,40年後,借文革造反之機,在海陸豐掀起復仇運動,彭湃後人慘被批鬥,侄兒彭科竟遭斬首示眾,首級懸掛三日……直到1978年習仲勛復出以四人幫之罪,了結「反彭湃事件」。

◎《鬥爭十八年》為共黨人物畫出形形色色面譜

司馬璐所著《鬥爭十八年》迄今已近70年,是一本值得介紹的回憶錄。和1954年龔楚的《我與紅軍》、1974年張國燾的《我的回憶》。形成中共建國前的一個連續系列。張國燾是中共初期重要領導人,龔楚是中共割據江西的紅軍將領,張、龔分別於1938、1935脫離中共,都在香港待過很長時間。司馬璐文化人出身,是標準的「延安幹部」,經歷上海、延安、派入騎二軍、抗日游擊、浙江地工。最後回到重慶,脫黨、加入民盟、辦雜誌、甚至組建「人民黨」,直到1949年拒絕潘漢年拉攏,從上海潛入香港,時年三十。

司馬璐記錄的時代,正值中共借129運動抗日救國之名,裹挾一代知識青年誤入赤色狂潮之際。在漫長的鬥爭中,他們飽經血淚折磨,構成毛共政權的高幹中層。司馬璐描繪他接觸、相識的共營人物的形形色色嘴臉,上至毛劉周,下至身邊的「可憐蟲」。從康生攜洋狗、著馬靴,出門四個警衛,到不惜犧牲同志和敵偽拉關係的老革命,還有那些為高幹當「臨時太太」,提供性服務的無奈少女……司馬璐本人也經歷不幸,幻想中間路線的成功,但殘酷不絕的事實,使他猶如年輕的心靈被強姦一樣痛苦,終於在重慶達到對共黨「深惡痛絕」的程度,最後在上海看到和他滿腹牢騷的文化界朋友,最後「百分之九十」都投靠暴政,他決定亡命天涯。他有堅定的人格信仰和旺盛的生命力,不是可以隨意被棄的「螺絲釘」。因此,來港後即辦出版社著手從事寫作,出版回憶錄,而成績斐然。回憶錄銷售十餘萬冊。當時讀大學的余英時教授,50年後還記得「曾讀鬥爭十八年,香江反共萬人傳」。

◎共產黨東方不敗憑藉一個高度專制的政黨

近來一個引起廣泛探討的問題:中共憑什麼維持統治七十年?司馬璐的書已經給出一個重要的啟示,那就是──中共憑藉的是一個高度專制的政黨。這個黨的特質,他定義為「軍閥主義、流氓主義和野蠻的專制主義」。即槍桿子、欺詐與無法無天。這個黨和民主國家政黨完全不同,不為選票、不為民調,專為制伏不願做奴才的人們。它無處不在,無所不用其極。司馬璐描寫過民盟章伯鈞常罵:「中國是一個流氓社會,搞政治的沒有七分流氓氣是不成的,你看蔣介石毛澤東出身。一個都市流氓、一個農村流氓。」而張申府見人就罵「五十號」(周恩來重慶公館)混蛋。周親信徐冰則罵民盟是「一批臭官僚、爛政客、黨棍子」。王炳南也直言國民黨賣我們的帳,不就因為有五十萬大軍一個強大的共產黨?

在群魔亂舞的上海,聚集不少「民主人士」等候佳遇,司馬璐對他們說:「以我對共產黨人的了解,初來時候,利用你們一陣,以後就一天天難捱了。輕者吃苦頭,重則一命嗚呼。」即使「民革」主委郭春濤也信周恩來的面諾「二十年不談共產主義」。被司馬璐斥為:「周恩來胡說,騙三歲小孩子。共產黨一旦控制政權,就要立即實行獨裁,不如此,就不成其為共產黨了。」結果,兩人不歡而散──司馬璐認為共產黨最有力的功能,一是謊言欺騙。「天下受騙人數不盡,這是人類的弱點」;二是嚴密的組織。如軍營、如魔窟、如地獄,非常可怕。

◎最後的一幕:和延安情人告別在上海灘

司馬璐的人生感悟,寫在1952年的回憶錄中,有聲有色,充滿自信。1957年一場「陽謀」,不僅「民主黨派」全線瓦解,章伯鈞首當其衝。全國知識分子兵連禍結,斯文掃地。中共反右之戰,俘虜不弱於「三大戰役」,戴帽不戴帽的「右派分子」何止百萬!劉賓雁的遺言「毛澤東是亞洲最大的政治流氓」。今天,我們不能不敬佩司馬璐先生當年的警世恆言,長鳴至今。他不愧為後學者的先知!

上海「解放」後,令司馬璐吃驚的是國民黨中統大隊長王大超、常和貪官污吏鬼混的銀行家盧緒章……這類人亮相黨員並任要職。只有他延安時的戀人夏森,不忘舊情,前來探望。這位年方二七的四川大學美女,穿過時代的風雲,不顧忌諱,低聲告訴他:「立刻離開我們的地方」。臨別留言:「這是沒有辦法的。這是革命,革命就是殘酷的事,我這個共產黨員,是不夠成色的。好在幸虧我只是一個女人。」他和夏森的愛情是回憶錄中悽愴的一章。

幾天後,他在霞飛路遇到農學家董時進,彼此哈哈一聲再見。司馬璐拿到廣州通行證後,「一溜煙跑到香港來」。踏上自由世界崎嶇漫長的新路。從此,將不幸的青春埋葬在那塊無邊黑暗的墓地。

謹以此文敬獻於司馬璐先生在天之靈!

(附圖:網上搜索到98歲「夏森」,1938投奔延安……獲國家扶貧獎章。是否偶同?待求證於知情者。)

責任編輯: 李廣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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