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有超過三十萬家彩票店,散落在城鎮的大街小巷。被暴富夢想鼓譟的失意者們走進店內,最低兩元便可買一次機遇,每多打一注,獎池裡的數字就向上跳躍一分,開獎倒數聲滴滴答答,直到大獎開出。如此往復。
失意者,和小小的彩票店一起,留在原地。
1
周六晚7點,當深藍的夜空籠罩廈門軟體園的時候,林峰點亮了與奧運五環配色相同的體彩招牌。這是一種信號,如同捕蠅燈,隨夜色深入放大,向過客釋放出財富的誘惑。
彩票站開在老社區後門,街邊小吃店遍布,它被閩南豬腳飯、泉州牛肉小吃和沙茶麵包圍。彩票店的門口也像小吃店一樣,擺著幾個藍色塑料椅,供居民乘涼。每逢陰雨天氣,積水聚集在店鋪門口,形成一片氣味刺鼻的臨時水塘。下水道將這裡和一千米外的廈門網紅酒店聯繫起來,那是島內大公司常去的聚會地點。
下班高峰,陸續有人進店:一位穿白色背心的男人,喘著粗氣來兌獎;男人身後,兩個穿拖鞋的年輕人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用閩南話開著玩笑;還有一個女人盤腿坐在四把重疊的塑料椅上打遊戲。
才四個客人,店內就很擠了。
小店在這一帶開業10年,林峰在3年前捕手,沒有再裝修,店面仍保持著原來的風格:一張舊沙發靠牆放置,玻璃櫃檯內,「頂呱刮」按面值大小擺好。供奉佛像的小閣子,隱沒在店鋪暗處角落,這是閩南人喜歡的擺設,用以祈求好運。櫃檯上的彩票機很老舊了,像九十年代的麥金塔電腦。中獎彩票貼在牆上,金額小的漸次被新票覆蓋。海風不經過這裡,店內的搖頭扇把令人窒息的炎熱吹進每一絲縫隙。
偶爾有年輕人路過買彩票,機選一下就走。常年堅持買的,會提前把功課做好,用一張紙寫好號碼遞過來,一般都是40歲以上的男性。熟客進門,林峰會主動打招呼,「你來啦」,他從不過問對方的職業和身份。買彩票的人走進這家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店鋪,獲得了統一的稱呼:彩民。
76歲的黃材茂在這天早些時候走進店裡。他站在一張4×3米的塑料紙前,細密線條將整張紙,切分成無數正方形小格,開獎號碼像隨意散落的黑棋,分布於方格內。他在研究走勢圖。
盯了三十分鐘後,他說出第一句話:「我感覺到了。」
隨後黃材茂摸出鉛筆和一沓手掌大小的白紙,又掏出一捆皮尺和一把量角器。他將皮尺一端按在走勢圖左端,一端遊走於各個點位。他動作莊嚴,全神貫注,測量好黑點之間的距離和角度後,把信息記在紙上。
接著他開始推導號碼:先用鉛筆標出往期數字,連線並延長,推出這一期要開05,又計算若干期號碼的平均數,斷定第二個開獎號碼是17。剩下的幾個號碼也用類似的方法推出。
黃材茂塗塗改改,額頭上早已布滿汗珠,終於點頭敲定,長舒一口氣,把紙遞給老闆。
機器發出「嗡嗡」聲,彩票吐出,開獎前三個小時,黃材茂花費120元買下五注、十二倍追加的雙色球。這種遊戲需要購彩者從33個紅球中選6個,16個藍球中選1個,全中即為大獎。
「一等獎是一個多億,萬一中獎的人多,可能只有六七千萬了。」黃材茂離開彩票站時,為有人可能要和自己瓜分大獎發愁。
21點15分,雙色球開獎。黃材茂守在電視機前觀看直播,攥緊了手裡的彩票。搖獎球在透明的輪盤裡翻騰,隨著號碼不斷吐出,他的亢奮變成了失望:05和17都沒有開出。彩票變成了一張廢紙。
黃材茂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失望。對他來說,買彩票如同抽香菸,抽完就煙消雲散。第二天他又去了彩票店。
黃材茂一進門就忍不住向老闆抱怨,說昨日運氣不好,沒有算準。
「我就不相信這東西能算得出來,靠自己猜也不行。」彩民陳金根對黃材茂這種「技術派」有點反感。這是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彩票店很冷清,陳金根熟練地蹲下,在店內垃圾桶里翻找過期的彩票。
倒騰了一會,他從一疊廢棄彩票中圈出幾個號碼,花十元錢打了一注新票,這是他一天伙食費的三分之二。
陳金根也是店裡的常客。他身材瘦削,面部黝黑,喜歡嚼檳榔,花襯衫別進松垮的西褲,涼鞋裡深藍色的絲襪已經抽絲。他的腿部有殘疾,走路不快,每日騎自行車來彩票店。他把「二八大槓」靠在門口的樹上,自己進店倒向沙發,摸出一根香菸,用老闆的熱水壺給自己添水。
和黃材茂不同,陳金根是「靈感派」,他相信中大獎只能靠靈感。九個月前他中過一次「超級大樂透」四等獎,那張彩票被視作榮譽貼在店內的一個角落。他逢人便說:「最後是34、35,我選33、34,差一個號碼中一千萬,我只有三千塊。」
林峰守在電腦前,聽著他們談話,頭也不抬,手速飛快地將微信里的號碼打出來。「要說走勢,多少有一點,但要想算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在林峰眼裡,黃材茂和陳金根代表了兩種對走勢持不同態度的彩民:技術派和靈感派。更多的時候,他們羨慕同一種人:能中獎的。
在附近工地上班的王楠就是一位,他玩刮刮樂不到一周,就中了五千塊錢,當這位菜鳥用硬幣刮出「5,000」時,店內沸騰了。
靈感派和技術派開始對他連番轟炸,追問中獎的徵兆。「每天都要問」,王楠說,最後他感覺「確實有點,比如那天我穿黃色的衣服,刮刮樂也是黃色的。」
相似的話題,夜夜在店裡上演,林峰總是裝作第一次聽見般應和著陳年的傳言。有時,他們就圍坐在店裡等待八點半開獎,自己中獎能興奮一會兒,看著別人打水漂,也暗自感到開心,這是一天中難得的消遣。
和一般店主不同,林峰喜歡為彩民選號出謀劃策,以此提高銷量。開獎結果多令人失望,他也會及時地安慰彩民「就當捐掉了,好人好報。」有人卻嘆氣:「說是這麼說,有幾個真想捐?」
林峰當然清楚中大獎的概率。「太低了,」他套用一位數學老師的話說,「兩千一百多萬分之一,相當於一個省選一個人當省長,憑什麼你覺得自己能當省長?」
開店前,林峰在翔安區做過十五年包工頭,拿到工程款後首先要來一張大票,之後才給工人發工資。開店後他家辦喜事,回禮也是彩票。當店主過足了彩票癮,也使他深感這行競爭激烈:沒有底薪,全部收入靠百分之八左右的提成,吃喝拉撒都在店裡。近兩年收入下降肉眼可見,他把原因歸咎為疫情。
林峰保持著閩南人的樂觀,對于越來越多彩票機在便利店出現,林峰不以為然。「彩票就要有點人情味,超市小妹會和你聊天嗎?你買一百次,她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
2
4月13日,體彩大樂透開始新一輪派獎,林峰賣力宣傳。最低15元,一包煙錢,一頓飯錢,就能買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去哪裡找更值的東西?」他知道自己的說法很有吸引力。
黃材茂還記得第一次走進彩票店是在千禧年前後。當時,彩票店門口擺了一隻慶祝大獎的紅色拱門,婦女樂隊在敲鑼打鼓,拱門上寫著「恭賀本站喜中百萬大獎」。
在看見那道拱門之後的20年裡,他輸掉了自己的房子,和老伴居住在朋友提供的月租600元的出租屋內。
他家中陳設簡單,電器只有兩樣:電視機和電冰箱。門窗緊閉,瀰漫一股嗆鼻的中藥味,發黃的石灰牆上貼著相較店裡尺寸略小的走勢圖。飯桌靠牆的一側堆滿了老伴的高血壓藥,還有七摞彩票擺在中間,每一摞都超過了兩本《新華字典》的厚度。
黃材茂指著幾摞彩票自豪地介紹:「差不多二十斤,起碼花了兩百萬。」他前後中過幾十萬獎金,這些錢被用來支持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買房。
黃材茂年輕時闖蕩全國多地。35歲以前他在福建的列車站做調度員,之後幹過10年木工,又在46歲時背井離鄉,去北京王府井大街賣工藝品,近60歲回到福建。現在他為附近單位的食堂供貨,賣一些雞腿、水餃等自製食品。
黃材茂身體尚且硬朗,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研究彩票上。他的兜里隨時揣著一張因多次翻折而出現白邊的2018世界盃旅遊廣告。「我是退休後開始玩的,如果中獎,就帶老伴去歐洲十國游。」他說。
黃材茂的妻子因為浮腫而行動遲緩,只能扶桌在家中行走,由他照料全部的生活起居。說起出國旅遊,她很期待,也相信丈夫遲早能中獎:「我倆都打過新冠疫苗,中獎後就可以去玩了。」
圖|彩民手寫的筆記
黃材茂自稱「職業彩民」,他和老伴的退休工資加起來6千多,他把其中4千元列為彩票專項基金,也因此在飲食上不得不精打細算,每日掐準時間去市場買打折的青菜。
二十年職業彩民的漫漫長路,讓他與出國旅遊的願望漸行漸遠。購彩之初,黃材茂絲毫不相信關於中獎概率的說辭,直到買了一張單票金額高達3696元的複式投注,失利後,他開始考慮那個隱晦的傳言:領導的親戚才能中獎。
這種傳言是早就有過的,也早就已經被官方闢謠,只要沒中大獎,黃材茂們很難完全相信。「不中也要買呀,不然你告訴我,我去哪裡賺五百萬?」懷疑一閃而過,他更喜歡用彩票宣傳單上的口號「堅持」來鼓勵自己。
老彩民大多有相似的經歷:小獎不斷,大獎沒有,卻暗自確信大獎遲早光臨。
林峰對這種心態了如指掌,他喜歡用中獎故事鼓勵彩民:去年同安區一個外賣員在七點五十九打了一張票,八點半又路過彩票店,知道自己中了一等獎。「1800萬,但他還是把外賣送完了,第二天才去領獎。」
林峰在打票的十幾秒內,熟練地說完這個故事,並在聽眾露出預想的表情時,趁熱打鐵:要不要加倍?
半小時實現財富自由,一輩子不用再工作,還是合法的,誰不想買?——林峰的話僅對一等獎得主成立。陳金根中的四等獎沒有給他帶來快樂,反而成為揮之不去的遺憾。他有時會懊悔,「不該把35改成33。」有時又自我安慰,「要是真選35,肯定開別的號碼,可能三千塊都沒有。」
1999年陳金根在林場上班,因為工傷落下腿部殘疾,養傷期間開始玩彩票,當疼痛消失的時候,賠償款也全部花光了。上癮之後,他買斷年資繼續玩,直到一分不剩。
他曾有過回頭的機會,但彼時的陳金根已經對誘惑張開了懷抱。2003年,買斷金終於虧光,他試圖靠賭博回本。過年村里開桌,潮汕人用麻袋裝錢來賭,他輸掉了房子。
和同齡很多閩南人一樣,陳金根也玩過六合彩,那是一種猜數字或生肖的彩票,在大陸屬於非法。他曾痴迷看《天線寶寶》,相信天線寶寶的一舉一動都與六合彩的開獎結果,有某種隱秘而確切的關聯。比如天線寶寶點三下頭代表數字3,畫面里出現能使人聯想到牛的雲朵,開獎結果則會是牛。
陳金根輸掉一切後,妻子帶著兒子離開了他,三個人再沒有一起吃過飯。他說兒子在泉州工作,做過房屋仲介,疫情後又去學歷提升機構做仲介。「有幾年沒見面,可能快要結婚了。」他向店內彩民袒露半生經歷,抬頭克制淚水。
在彩票店,熟客們建立起社交圈。他們分享相似的際遇,或婚姻破裂,或事業不順,人生失意者把這裡當作情緒抒發的出口,尋求短暫慰藉。走出店外,彼此又成為陌生人。
朱天宇是彩票店裡少見的年輕人,本科學法律,考研「二戰」失敗,準備再來一年。
周六大樂透開獎前半小時,他和其他彩民用老闆的茶具泡茶。聊到中獎後打算怎麼花,有人說要買寶馬,他說寶馬太土,自己要買寶格麗。「當然,那是女人用的東西,我首先會找個女朋友。」
朱天宇說中獎後要一輩子不工作,並開始規劃那筆幻想中的大獎。「一等加倍是1800萬,稅後1440萬,到手一張支票,我先買1000萬的理財產品,一年收益至少60萬,一個月是5萬。本金絕對不動,剩下四百四十萬,四百萬在海滄買一套房,三十萬買一輛車,一定要油車,剩下十萬,先去康萊德酒店住幾天。」
他最常幻想的,不是花錢的過程,而是兌獎的過程。「那種,坐在小破屋裡知道自己中獎了,馬上就要拿到錢的,期待的感覺。」他又說:「如果你一直這麼有錢,是不會有那種感覺的。」
朱天宇曾在問答網站知乎上寫過「彩票中大獎是種怎樣的體驗?」的匿名回答,但他沒有像多數答主一樣,在文末寫上「夢醒了」。他也曾給彩票中心打去電話,詢問自己中了一等獎應該去哪裡領獎。「當時是顫抖的。」他稱不是因為說謊,而是真覺得自己中了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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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宇幻想中獎的時候,4月5日、4月10日,一周之內,思明區東浦路和湖裡區寨上一組的兩個福彩投注站,連續中得大獎,獎金分別是1000萬元和911萬元。
得主是誰?有人說,彩票是那人排隊測核酸時順手買的;有人說,那人當天打了兩張彩票,一張守號,一張機選,機選的中了大獎;也有人說,他是下班路過時買的,晚一秒隨機,號碼肯定不一樣。
「就算知道是誰,我也不可能告訴你,這是商業機密,」林峰說。但他又忍不住補充:「也可能他就在你身邊。」
3月,黃材茂也中過幾次小獎,獎金全被「再投入」,連買幾期上千元的大複式後,他沒有餘錢了。老闆不願意再讓他賒票,催得也緊,買完菜,他特意繞過彩票店回家。
兒子曾多次勸他戒掉彩票,為此和他大吵過一架,撂下狠話,「以後生病了不要找我要錢」。黃材茂覺得自己不會生病,沒中大獎則是因為技術失誤。他開始散播消息,誰能借他兩千塊錢,借二十天,給一百塊錢利息。
沒人理他。最後他又提出,他願意給借錢的人免費提供一年的精選號碼。
陳金根最後一次露面是在前埔的另一家彩票店裡,他故意低下頭裝作不認識對方。後來他說,在其他店裡遇見熟人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叛徒。
他還在抽4塊一包的硬牡丹,喜歡連著檳榔一起嚼。那天他想去看中獎後要贖回的房子,沒有找到。過去他居住在泥窟石村,去年,這片廈門島內的老居民區拆遷,他無法再贖回過去的記憶。
陳金根的生活停滯不前,當他推著「二八大槓」走在路上時,又念叨起那張四等獎的彩票,「你說當時我為什麼選33,不選35?」執念種下,他開始期期不落地守號,花費高昂。
陳金根靠打零工存下的積蓄,又在打彩票時毫不猶豫地花光。「再開出來,我又沒買,怎麼辦?」
有人問他,如果回到1999年,還會不會買彩票?陳金根說,再來一次你又怎麼知道?「如果我真的中了,我就不去領獎,我就站在那個彩票中心門口,等貪官來把票買走洗錢。」
4月20日廈門陰雨,林峰店裡人不多,他坐在沙發上給客人泡茶。他談起彩票最瘋狂的年代,2018年,店裡一天到晚都是人。11選5,二十分鐘一期,沒中加倍再來,一下午就能花完幾個月的工資,也可能賺夠一年的錢。「馬上就能知道結果,你想不想買?」
彩民徐素珍也在店裡,她剛在南普陀寺拜完佛。她今年58歲,退休後在附近一所學校的食堂工作,拜佛是為祈求運氣,堅持購彩是因為運氣曾經來過。
「當時我在家裡寫好號碼了,結果下雨,那天太累了,不想打傘出去,就沒有買,」徐素貞說,「開的就是那個號,痛心又有什麼用?以後我每期買那個號,最多中過兩百塊。如果當時沒下雨?生活肯定不一樣了。」
她最後說:「我還會再等,我覺得我和我兒子都有這個命。」
王楠也在等,頂呱刮中的5000元,遠無法滿足他的終極願望:去美國學開飛機。他在高中畢業時曾參加過民航飛行學員選拔考試,但因先天原因落選,和他同去體檢的高中同學已順利進入航空公司工作,「年收入七八十萬,相當於一年中兩注二等獎」。
王楠還沒有放棄,他曾聽說有人選擇去美國學習飛行,原因是體檢要求相較國內更為寬鬆,但開銷至少要上百萬。「三注二等,或者一注一等,如果中了,我就去美國學開飛機。」王楠趿著拖鞋,坐在彩票店沙發最深處說。
黃材茂說彩票給他帶來另一種快樂。「我都買了幾十年了,所有彩票店主都認識我,巴不得我進門,他們知道我大手大腳,會泡茶給我喝,過節的時候,還會送我一點吃的,兒子都沒這麼好。」
黃材茂無法擺脫彩票,他說店老闆想我多買,誰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戒不了,還去,玩到死。
最後他還是從兒子那裡借到了錢,跟隨餘額一起恢復的還有他的自信。他把過去的窘迫歸結為運氣不好,並決定改變彩運。
第一步要丟掉晦氣。他選了一個早晨,將二十年來留存的彩票送到廢品收購站,四毛一斤,賣了八塊錢。同一天,他極為罕見地在下午洗了澡,又給家中牆壁貼上全新的走勢圖。
「我是考慮到要有一個新的精神面貌。」他說。
穀雨那天,待業青年朱天宇蜷縮在彩票店的沙發上。半個月前他決定找一份工作,十天後又辭了職。他說「沒意思,要出外勤,同事學歷都比我低,沒有前途。」他喝醉了,渾身酒氣,用抖音單曲循環《加州旅館》。歌詞把旅館視作欲望的象徵:你隨時可以結帳,但永遠無法離開。
他閉上眼,表情舒適,靈魂好像不在這裡。
*文中涉及人物部分信息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