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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史經緯和世界秩序中,找准中國的位置

雖然當今的世界並不太平,各國正在激烈對抗並形成針鋒相對的陣營,部分脫鉤的現實,讓曾經賺的盆滿缽滿的中國的「經貿雙循環樞紐」的最佳定位已不復存在。目前問題已非我們還想不想站穩這個最佳定位的問題,而是美西方已經達成共識不讓中國站穩「經貿雙循環樞紐」的最佳定位,而試圖在自己的價值陣營內自建供應鏈。未來的世界將不可抑制的重新走向分崩離析,由全球統一市場進入分割市場的年代,由雙循環走向數個內循環。

能扶持當地人統治就絕不派官員過去,為什麼?省錢啊!

海洋邏輯和大陸邏輯非常不一樣的就在於他們的目的完全不同:

海洋秩序的關鍵詞是貿易,而大陸秩序的關鍵詞是土地。

不管你用什麼天花亂墜的政治理論,你會發現決定性因素最後都會歸到人性的兩大訴求上:

生存和自由。

大陸的生存模式依賴土地,所以對土地極為看重,海洋的生存模式是貿易,所以對開放極為看重。

國際政治的衝突大多由此衍生。

如果你對此沒有深度的洞見,那你只配擁有庸俗的世界觀和對歷史毫無解釋力的沮喪感。

除了大社會小政府的自治傳統,英國人還有一套很能打的秩序武器——普通法。

對通行於世的兩套法律體系——普通法系和大陸法系,施展用了兩個非常簡明精準的詞來加以區分。

他說,普通法是「發現」出來的,而大陸法是「發明」出來的。

因為中國沿用的是大陸法系,同時對「制定法律,規範臣民」的法家傳統耳熟能詳,所以對英美普通法的思路非常陌生,中國人大多都不太明白,法律明明是被人「發明」、「制定」出來的,如何能是被「發現」出來的呢?

這就要回到西方歷史中去找答案了。

我之前在論述中世紀日耳曼蠻族的傳統時說過,中世紀眾多封建王國的權力結構,是合伙人關係,以契約為基礎。原因就在於,中世紀犬牙交錯的權力格局,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夠占到壓倒性的優勢。

封建割據,王權和教權長期博弈的結果,就是博弈各方都深知大家如果不遵守契約,遊戲就玩不下去,國王的實力有時候還不如大貴族,所以久而久之自覺形成了「王在法下」的潛規則,這不是國王願意服從法律,而是力不從心的無奈。

而普通法就是在這些契約的基礎上,不斷演化出來的法律體系,由一個個的案例所組成。

所謂「發現」,就是在這個意義上說的,這些案例和法律表達不是某個人、某幾個人預先白紙黑字寫下來的,而是由一份份互動博弈後的契約,在歷史長河中慢慢抽象出來的。

反觀大陸法的出現,就是伴隨著歐陸國王的日益強大,用羅馬法的方式以立法的名義,實際上傳達的就是國王的意志,因為這個時候的歐陸國王已經擁有強大的陸軍來壓制不服的貴族,形成君主專制。

而英國恰好因為島國的地理條件,並沒有形成強大的王權,還是延續了日耳曼大社會小政府的傳統,很好的保存了普通法系。

那麼,為什麼說普通法就有利於英國的海外擴張呢?

這恰恰是因為普通法是「發現」出來的,它本身就是互動博弈的產物,天然帶有普適性和擴張性,它最擅長的就是在大不相同的文化習俗之上尋找共通規則了。

英國商人走到哪兒,英國法律就會被帶到哪兒,而且他們並不要求對方國家接受英國法律,而是保留各自的法律,去找到超越於各自法律之上的、更有普遍性的一些規則,讓大家都能接受的規則。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大陸法就好比強買強賣,我說多少就是多少,而普通法就是自由交易,允許討價還價。

那你說,誰會更受歡迎?誰更具備普適性和實操性呢?

當然是普通法了。

於是,英國各種民間組織和商人就靠著這兩套秩序武器,把英國的政治秩序和經貿秩序迅速擴展到了全世界,誤打誤撞的形成了一個遍及全球的龐大帝國。

要知道,英國政府自身可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它可沒有那麼大的本錢,這完全是依靠英國商人的冒險和投資行為,自發形成的。

然而,正是因為擴張發自民間,也讓這個擴張成本最低,效率卻最高。

04

如前所訴,隨著地理大發現和技術躍遷,海洋秩序很快就擴展到了中央帝國的邊境。

「內卷化」的中央帝國在經受了被列強壓制的痛苦過程中,也在不斷醞釀擺脫「內卷化」的新出路。

在歷史機遇面前,中國的最佳定位,即不是海洋秩序,也不從屬於大陸秩序,而應該是這兩種秩序的仲介和樞紐。

中國的超大規模性,讓中國內部本身就同時具備海洋、大陸以及海陸仲介這三大部分。

東部沿海地區是海洋秩序,西部地區是大陸秩序,而中原腹地就是仲介連接,負責把東部產生的巨大財富轉化為向大陸地區投放的秩序。

這三大部分本身自成體系,是中國無法替代的核心實力。

中國在融入並重構世界秩序中,香港新疆是兩個關鍵節點。

香港的二元性,使得中國得以和全球秩序有效連接,獲得來自海洋秩序的強大資本;

新疆(與歐亞內陸密不可分的歷史關聯)的二元性,讓中國得以和歐亞內陸無縫連接。

香港和新疆本身具備的無可替代的二元性,不但可以讓中國獲取來自兩種秩序的資源,也可以藉以向海洋秩序和大陸秩序投放影響力,從而進退自如,這是最符合中國特點和國家利益的定位。

05

根據美國學者沃勒斯坦的理論框架,之前的世界經濟秩序是「中心-外圍」的結構,這個「中心」毋庸置疑指的是西方已開發國家,而其他國家和地區都是外圍。

從工業革命以來,作為中心的西方已開發國家,主導著全球的政治、經濟、軍事、法律、技術等等幾乎所有秩序,外圍國家只能成為中心國家的市場和原材料供應地。

因為西方國家的強大的綜合實力和秩序覆蓋能力,這個情況一直延續到了20世紀末、21世紀初,這個結構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而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世紀之交,西方國家開始了創新經濟的轉型,其製造業開始大量外包。而恰巧在這個歷史階段,中國施行分稅制和土地財政,形成了規模巨大的空白工業開發區。

於是,借著這個因緣巧合,中國以超乎所有人想像的方式迅速崛起,成為這場西方製造業大轉移中的最大贏家。

中國本身具有的巨量人口和超大體量最終導致,全球的製造業在環中國海地區形成了足以供應全球的集聚區,這就是經常見諸媒體的「世界工廠」的由來。

全球製造業的大轉移導致的結果是:

西方國家與亞非拉的開發中國家在事實上,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經貿隔離。

什麼意思呢?

因為亞非拉這些開發中國家工業基礎落後,缺乏形成製造業基地的各種條件,在整個生產流程中,只能處於提供原材料的最低端地位。

在之前的「中心-外圍」結構中,研發、製造、銷售基本為西方國家所壟斷和支配。西方國家需要和這些原材料來源地國家打交道,來獲取原材料。

然而,隨著製造業中心轉移到了中國,那麼情況變了,跟他們直接打交道的國家變成了中國,西方國家只需要跟外包方——中國打交道,這些開發中國家也只需要跟上游環節——中國打交道。

這就是所謂的「經貿雙循環結構」:

第一循環:中國對西方出口製成品,從西方進口技術、資金以及各種高端服務業;

第二循環:中國對開發中國家出口製成品,從開發中國家進口原材料。

在這兩個循環中,中國都處於仲介樞紐地位。

雖然全球經濟的推動力依然在西方,這是因為製造業的根本需求和驅動力在於創新經濟的拉動,這很好理解,沒有需求,何來製造呢?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全球製造業秩序中,在過去幾十年中,中國占據了重要一環,也是美國催動製造業回流美國的深層憂慮所在。

美國意識到,不把握製造業,必然受制於中國。

製造業大量外包,雖然卸下了包袱,提高了效率,也同時增加了風險。

在中美目前政治較勁的關係背後,實際上有著經濟、貿易、供應鏈和高科技上的全方位考量。

以上所有判斷,都是源自對中國歷史的重新解構,以及中國在古代與近現代與世界的真實連接方式的梳理之上。

我們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全新的解構拋棄了很多可能束縛我們的陳舊觀念,使用的工具不老套、不空洞,具備強大的解釋力,並拓展了我們在面對未來與世界的更多可能性。

雖然當今的世界並不太平,各國正在激烈對抗並形成針鋒相對的陣營,部分脫鉤的現實,讓曾經賺的盆滿缽滿的中國的「經貿雙循環樞紐」的最佳定位已不復存在。

目前問題已非我們還想不想站穩這個最佳定位的問題,而是美西方已經達成共識不讓中國站穩「經貿雙循環樞紐」的最佳定位,而試圖在自己的價值陣營內自建供應鏈。

未來的世界將不可抑制的重新走向分崩離析,由全球統一市場進入分割市場的年代,由雙循環走向數個內循環。

這是讓人遺憾的現實,卻也是我們不得不接受的現實。我們可能不得不需要重新找到另一條路來建立與世界的通路。

在全體化正在走向終結,舊秩序瓦解、新秩序尚未成型的關口,我們將如何抉擇和應對,考驗我們每一個人的智慧和勇氣。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北游獨立評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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