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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的悽慘下場:被金兵焚屍

然而,「靖中建國」這個政治口號剛喊了不到一年,宋徽宗又輕佻地改為「崇寧」了——「寧」代表其父宋神宗和王安石「熙寧」年間的改革,「崇」自然是推崇與崇尚。據說其中有這樣一個原因:時任宰相韓忠彥,其父是宋神宗時期的名相韓琦,反對變法的保守派,起居郎鄧洵武,其父則是追隨變法的鄧綰,就是那個「笑罵任人笑罵,好官我自為之」的鄧綰;鄧洵武對宋徽宗說,韓忠彥都能繼承其父遺志,廢除了先帝的法度,皇上更應該繼承父兄遺志,把父兄法度恢復過來——鄧洵武還說,皇上假如要繼承父兄遺志,就非用蔡京不可。

於是,宋徽宗不但把年號「靖中建國」改為「崇寧」,還從杭州把閒置的蔡京召回朝廷,很快委以第一宰相——從此北宋王朝的政治局面開始變得面目全非。

蘇東坡的遭遇可以視為宋徽宗輕佻政策的一個標本。

北宋是宋神宗與宋哲宗兩個男人堅持變法,宣仁太后與向太后兩個女人反對變法。向太后垂簾聽政的「元符」時期,蘇東坡從海南儋州遇赦北歸,說過「端王輕佻」的宰相章惇則被貶嶺南反向而行,章惇之子章援是蘇東坡學生,曾寫信希望蘇東坡回到朝廷之後,能夠放過自己年邁的父親,「靖中建國」時期,如果蘇東坡還沒有去世,應該也是朝廷彰明的倚重對象;然而,進入「崇寧」時期,宋徽宗卻親自下詔在全國範圍內焚毀蘇東坡與黃庭堅的詩文,如果發現私下刻印者要治以重罪。

蔡京是以「改革派」名頭被召回朝廷的。王安石變法的時候,作為年輕進士的蔡京自然迎著潮流追隨變法,然而司馬光上台後,蔡京就變成沒有政治操守的投機者了。司馬光拍腦袋要求官員們五日之內全部廢除王安石新法,就在大家都感到時間太急、一籌莫展的時候,作為帝都首長的蔡京果然五日內就在開封府範圍全部廢掉了王安石新法。蔡京為此受到司馬光的高度讚賞:「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

西哲有云:「邪惡盛行的唯一條件,是善良者的沉默。」深諳此理的蔡京為了讓全國對其把持的朝廷為所欲為保持沉默,採取了一個極有創意的政治手法:他搞了一個「上綱上線」的「元祐黨人碑」,把政治異己的名字刻於碑上,第一批列入98人,然後逐漸擴大到309人,幾乎把他認為有點影響的政敵或潛在政敵都一網打盡;「元祐黨人碑」的入選範圍原是劃定司馬光、文彥博、范純仁、蘇東坡等反對變法的所謂「保守派」,然而,蔡京後來卻把「變法派」大將章惇、曾布、陸佃(陸游祖父)等人也包羅進來,其中曾布曾是蔡京任第二宰相時的第一宰相——這就完全是為了製造恐怖政治指鹿為馬了。

為了進一步加強這種政治高壓,蔡京還親自手書「元祐黨人碑」中的309個名字,他不但把此碑立於朝堂端禮門前,還要求全國地方政府複製此碑以「揚惡」。

經過一番政治經營,蔡京的勢力已經坐大,他的門生故吏遍布朝廷,加上宋徽宗的親近小廝高俅、童貫也成長起來各領利益集團,至此,所謂「水滸六賊」結成一體把持朝政的政治局面終於形成。

4、任性的享受

宋徽宗的父親宋神宗上台時國庫空空如也,然而,經過他和王安石一番改革之後,到他兒子宋徽宗趙佶登基時,國庫已經有5000多萬緡結餘;蔡京剛登上相位就向宋徽宗進言:這5000多萬緡錢足以用來「體面、快樂」地生活了——於是,宋徽宗和他的「六賊」利益集團開始分享宋神宗的改革成果。

據《鶴林玉露》記載,蔡京破敗之後,他的一個婢女流落民間,自稱是蔡京家廚子,於是被達官貴人爭相聘請,企圖吃上宰相家宴;然而,叫婢女做菜,婢女說做不來,說自己只是做包子的,那就做包子吧,蔡京家的蟹黃包子早已令人垂涎,但婢女還是說做不來,說自己是做包子餡的,那就做包子餡吧,婢女還是說做不來,因為她在蔡京廚房中的工作只是負責切蟹黃包子餡里所需的蔥絲。

蔡京都能過上如此品位的生活,宋徽宗的生活品位當然更高。

蔡京從《易經》裡發展出一個「豐亨豫大」的消費理念,其核心意思是太平盛世,皇帝就應該有天子氣派,公款吃喝,縱情享樂,否則就寒酸小氣,與太平盛世不相稱。蔡京還對《周易》中的「唯王不會」一句話做出皇帝消費用不著「會計」的全新解釋——這就從理論上掀起徽宗一朝的奢侈享樂之風。

今天中學課本上都有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我們很容易知道那個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梁師成居然敢這樣歪曲范仲淹的名句來為宋徽宗服務:現在天下終於迎來太平盛世,「也該陛下後天下之樂而樂了」。

許多史書寫到這一節時,都愛用這樣一個章節名:「如此君臣」。

其實,蔡京們也只是投其所好,宋徽宗本就是一位風流天子,其遊戲享樂的方式經常花樣翻新。他曾經在宮廷里設立夜市,命宮女學卓文君「當壚賣酒」,自己則化妝成叫花子穿行其間享受「反差生活」。政和年間宋徽宗開始微行出遊,為此專門設立「行幸局」,他與名妓李師師的風流韻事細節雖未必如《水滸傳》所寫,但事實卻有史料可征。

從宋徽宗的《聽琴圖》中可以看到,他與蔡京是相當默契的。既然宰相蔡京主持朝政粉飾太平、製造盛世,給了宋徽宗一個「豐亨豫大」的享受支點,宋徽宗便能把整個國家攪得天翻地覆。

其中宋徽宗想修一個花園,先叫「萬歲山」,後更名「艮岳」。只是由於他是一位藝術家皇帝,有超一流的想像力,和幾乎不受限制的皇權,這就決定了他修建這個花園的宏偉藍圖:他決定采盡江南奇花異石而建「艮岳」。

「艮岳」修建始於北宋政和七年(公元1117),至宣和四年(公元1122)完工,前後經歷6年時間,所花銀錢無以計數。然而「艮岳」也就存在4年多,公元1127年,在一場短暫的「汴京保衛戰」中,被其子宋欽宗下令「毀艮岳以為炮石」。

據《宋史紀事本末》記載,「艮岳」是一個「人間仙境」:坐落在汴京城東北的景龍江邊,「山周十餘里,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亭曰介。分東、南二嶺,直接南山」;景龍江注入「艮岳」,曲水如歌,叮咚搖曳,山路與水道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樓台亭閣、奇花異石、異獸珍禽,還有上萬名美女出沒其中……宋徽宗還利用雄黃和爐甘石等當時的「高科技手段」,製造出「艮岳」的雲蒸霞蔚效果;道士林靈素在「艮岳」中餵養和訓練了許多雀鳥,宋徽宗行走在「艮岳」中,林靈素一聲唿哨喚來雀鳥,使宋徽宗頓生「百鳥來朝」的錯覺與詩意,其藝術家靈感也就繽紛而生。

當然,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艮岳」,那就完全是一種皇權泛濫的可怕情形——《宋史紀事本末》把它稱為「花石綱之役」,與「王安石變法」、「元祐更化」等重大歷史事件並列為章節。

為了搜索修建「艮岳」所需的奇花異石,宋徽宗專門成立了「蘇杭應奉局」,沿淮水和汴水而上,從江南到開封,運送花石的船隻十船編為一「綱」,故此謂之「花石綱」。《宋史紀事本末》記載:「朱於太湖取石,高廣數丈,載以大舟,挽以千夫,鑿城斷橋,毀堰拆閘,數月乃至。」為「花石綱」服役的老百姓,中產人家也紛紛破產,有的還得賣兒賣女為「花石綱」提供費用;在江河湖海驚濤駭浪中人船皆沒者更是無以統計。

「花石綱」的間接後果更為嚴重,以人治社會的「官場蝴蝶效應」推算,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員胥吏,在執行宋徽宗的「中央文件」時不知搭載了多少私貨!對此雖然無法準確統計,但我們可以從《宋史紀事本末》的一段記載中推算:「方臘既平,王黼言於帝曰:『士大夫懷奸弗悛,抑損應奉,妄為譏謗。望特置應奉一司,臣專總領,庶杜奸謀。』從之。仍令梁師成總領於內,遂復諸應奉局,奪發運漕輓之卒為用,戶部不敢詰。自是四方珍異之物充牣於二人之家,而入尚方者才十一。」也就是說,凡宋徽宗從民間掠奪的財富都要乘以10,因為其中90%都落入了大大小小的貪官污吏囊中。

「花石綱之役」前後持續10多年,皇權如此兇惡泛濫、摧殘百姓,在中國歷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它的直接後果,是宣和二年(公元1120),在受「花石綱」禍害最深的浙江東南一帶發生了著名的方臘起義,近百萬民眾群起響應,波及人口數百萬以上——《水滸傳》中那個「官逼民反」的文學主題,就來源於宋徽宗的時代現實。

然而,作為一位藝術家皇帝,宋徽宗根本不知道政治妥協,更不願「適可而止」,方臘起義剛被鎮壓下去,他馬上就任性地「復設諸應奉局」,繼續修建他的「艮岳」。

對此,《宋史》曾經總結:「自古人君玩物而喪志,縱慾而敗度,鮮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為戒。」

5、自食其果

宋徽宗如此輕佻浪漫地對待帝國政治,北宋帝國最終走向公元1127年就是必然結果——金人滅亡北宋之後,把宋徽宗的個人生活調轉180度方向,由天堂直奔地獄。

金人把宋徽宗一家當成俘虜,用牛車運往金國。

宋徽宗一生有5位皇后,4位貴妃,有封號的妃嬪和女官143人,兒子25人,女兒34人,除了第九子康王趙構「泥馬過江」建立南宋外,凡是活著的宋徽宗老婆孩子,包括宋欽宗這一皇室系列,加上皇孫三代、普通宮女,史料記載1.4萬多人,都成了金兵俘虜。

當時正值四月天氣,北方還比較寒冷,宋徽宗、宋欽宗與鄭氏朱氏二位皇后衣服都很單薄,晚上經常凍得睡不著覺,只得找些柴禾與茅草燒火取暖。

宋欽宗的皇后朱氏時年26歲,少婦丰韻,艷麗多姿,經常受到金軍官兵的調戲。一個叫骨碌都的金兵調戲朱皇后,嚇得朱皇后心腹疼痛,骨碌都竟然趁機撫摸她的胸口。

金軍官兵飲酒作樂,還常常強迫宋徽宗和宋欽宗像侍從一樣侍立一旁,兩位皇后則像歌姬一樣唱歌跳舞助酒。

離隊小解的嬪妃,則直接遭到金軍士兵的強暴。

到達金國首都會寧府,金人還要舉行獻俘儀式,宋徽宗宋欽宗兩位皇帝,還有后妃、宗室、諸王、公主(帝姬)和附馬等,都得穿上金人百姓的服裝,頭纏帕布,身披羊皮,袒露上體,到金人的宗廟行「牽羊禮」。

最「誅心」的是金人給宋徽宗和宋欽宗贈送污辱性封號:宋徽宗為「昏德公」,宋欽宗為「重昏侯」——想當年宋徽宗在位時,他的臣下可是紛紛爭說黃河曾經四次變清,按當時主流話語的意思,證明宋徽宗是不世出的聖人。

宋欽宗的皇后朱氏想起一路的奇恥大辱,難以下咽,當夜就自盡了。

宋徽宗與宋欽宗姿色衰退的嬪妃300餘人被沒為奴婢,為金人浣洗衣服,其他的宮女,甚至包括皇家帝姬,名門閨秀,則成為金人軍隊的「慰安婦」。

宋徽宗和宋欽宗還得繼續向北。

宋徽宗的皇后鄭氏病得十分嚴重,宋欽宗為了不讓母親留在路邊等死,就背著她行走,但第二天早上,宋徽宗的皇后、宋欽宗的母親鄭氏還是死了。

宋徽宗被金人押到極北方,關押在五國城,也就是今天的黑龍江依蘭縣。

宋徽宗曾被後人稱為「宋鼻涕」,據說就是這個時候哭出來的名聲——為逝去的皇后,為昔日的榮華,宋徽宗一路不停地哭泣,不久就哭瞎了雙眼;有一次,宋徽宗父子遇到一位來自汴京的老人,回憶往事,三人抱頭痛哭,被五國城的統領看見了,命令士兵抽打了父子二人各50鞭子——宋徽宗當晚將衣服剪成條子準備結繩懸樑自盡,恰被宋欽宗看見從樑上抱下來,然而,父子倆也只能抱頭痛哭。

為了度過極北寒冷的冬天,宋徽宗他們也和當地人一樣,住進幾尺深的地窨子。最後,宋徽宗頭髮脫落,耳聾眼花,已經欲哭無淚。

宋徽宗曾有《燕山亭·北行見杏花》流露自己「北狩」的心境——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艷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宋徽宗顯然讀過李後主的《虞美人》,只可惜作為同樣「好聲色,不恤政事」的亡國之君,宋徽宗與李後主一樣:只有痛苦,沒有教訓。

9年後,宋徽宗死在遙遠的五國城。

宋欽宗趙桓發現時,其父的屍體已經凍得像又冷又硬的饅頭。金兵將宋徽宗的屍體架到一座石坑上焚燒,燒到半焦時再用水澆滅,將屍體丟入水坑中,據說這樣就可以用坑裡的水做燈油。一旁悲痛欲絕的宋欽宗也想跳入坑中一死了之,但金兵卻拉住他,說如果有活人跳入坑中,坑裡的水就做不成燈油了。

作為一位禍國殃民的亡國之君,宋徽宗輕佻地給北宋帝國帶來萬劫不復的災難,當然,他最後也得自食其果。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老泉的日誌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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