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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越南,冥冥中「往北走」的預言

啟程留學前,女朋友拿了我的生辰八字去看相;相士說,此生若要飛黃騰達,需往北走。可我去的是南半球的澳大利亞啊,難道真要窮酸措大過一輩子?

世事難料,因為愛上了這個平和有愛的國度,終於定居下來。澳洲的南面僅剩下紐西蘭和南極,而我居住的墨爾本也位於澳洲南部,再往南似乎不可能,冥冥中「往北走」的預言,卻總有辦法實現。

第一站,竟然是從未想過的越南。

哀音何處寄

越南是一個悲情浪漫的國家。中國從漢朝征服南粵時開始,已將越北部分地區納入其版圖,此後的一千年,中國曾三度統治越南,經歷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戰爭,直至明朝敗亡被趕走為止。越南隨後又淪為法國的殖民地長達一世紀,接著被日本入侵占領,二戰後又發生了內戰,直至1975年越南才真正成為一個統一獨立的共和國。越南人普遍懷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其原因絕對可以理解。

水中木偶戲是傳統的越南藝術,舞台設在一個小水池,表演藝人藏身在水池的帷幕後把弄木偶,劇目以民間古老傳說、農民和漁民的辛勤生活等為主。配樂跟中國的大鑼大鼓一樣,喧譁熱鬧。這種過度渲染出來的歡欣快樂,背後隱藏的卻是這個民族一直受外族欺侮凌虐的苦難。

二胡應該最適合演奏怨曲吧,不過越南另有一種傳統樂器叫獨弦琴,比二胡更少一弦,卻通過這單一的弦線將孤寂無力的感覺演繹得淋漓盡致。哀音使人消沉失落,久聽實在壓抑,我還是更喜歡西方音樂帶一點浪漫的傷感。

儘管越南的一年四季都是仲夏,夜晚空氣中卻莫名的瀰漫著哀傷的情調,這樣的晚上,我常去酒吧喝點什麼,聽聽音樂。昏暗的燈光溫柔如月色,樂師的手指在薩克斯風的琴鍵上跳躍,中年女歌手沙啞的嗓音深情地隨著旋律響起:「啊!傷我心的人兒,為我編織著夢想的人兒,我會一直追隨你,穿過廣闊的月亮河,去那彩虹盡處……」樂師本來已經隨家人移民國外,為了她,回來了。聚光燈下,他們看不見喝酒的客人。她的眼裡只有尋夢的他,而他心中,有她。

經歷過無數戰亂流離,苦難悽怨已經在這個國度留下了永遠的烙印。

怒海餘生

年青時我對越南的認知甚少,只看過《獵鹿者》(Deer Hunter)和《投奔怒海》兩部反映越戰的悲慘和殘酷的電影。1975到1992年的17年中,大約有二百萬越南人從海路逃生,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人數最多的難民潮。船民(boat people)從此成了一個專有名詞。可惜只有約六成的船民能逃出生天,很多都不幸在航程中因為海盜、飢餓、風浪而喪生,或被抓捕回國,經受殘酷的刑罰、迫害。

這一段經歷對於船民來說無疑是慘痛的,每天游離在生與死的邊緣,既懼怕風浪無情,又擔心海盜的掠奪和侮辱,在茫茫海上渡過了無法預計多少個日與夜,也不知道何時或者會否抵達一個安全自由的港灣。最後倖存的船民都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對於他們的遭遇我只能寄予無限同情和憐憫,也慶幸自己生長在和平的國度。

除了少數船民能夠直接登陸收容國外,絕大多數獲救者需要暫時棲身於東南亞各國所設立的難民營中,開始一段漫長的甄別程序,等候願意接納他們的國家。香港彈丸之地,沒有資源去永久性的安頓大批難民,但卻成為難民第一收容港,它是東南亞最大的難民中轉站,共收容二十多萬越南船民,在龐大的國際人道救援行動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接收大量的難民對任何國家來說都是極大的負擔和挑戰,但仍有不少先進國家慷慨地伸出援手,美、英、加拿大、澳洲及歐洲都是越南難民的最大收容國。

澳洲推崇多元文化,而越南人也和中國人一樣刻苦勤奮,經過半世紀的努力耕耘,許多越南人在澳洲主流社會取得了耀眼的成就,他們中有人成為著名的喜劇演員、廚師、律師、醫生、法官、作家、建築師、政治家和大學教授等。在我供職的大學裡,就有阮教授和范博士兩位越南裔學者。

大學當年計劃在越南開設海外校園,阮教授是主要負責人。如今的胡志明市、大勒和河內都設有該校的校園,學生人數上萬名。越僑和華僑有許多共通之處,為新的家園付出之餘,亦不忘反哺故鄉。

范博士是位越南歷史學家,謙謙君子,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我轉工時,他送我一本他寫的關于越戰前越南和美國關係的書,是他一系列六本著作的第一冊,至今還擺放在我書架的「珍藏書籍」的位置。

兩位傑出的學者,同樣是70年代怒海餘生的船民。他們身上想必都背負著一段沉重的過往。

戰爭讓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本以為人類作為萬物之靈,懂得吸取慘痛的歷史教訓,但時至今天,仍有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發動的戰爭,繼續製造一些毫無意義的世間慘劇!

中法混血兒

越南文化十分獨特,揉合了五十多個少數民族的不同風俗習慣之外,亦深受印度佛教和中國思想的影響,儒家的忠、孝、禮、義都是越南人一直遵從的道德標準和行為規範。

越南語發音並不好聽,特別是出於男性之口,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不過卻又很適合女聲去演唱傷情的歌曲。古越文源於漢字,越語有六個聲調,與漢語一樣都是單音節文字,而且很多越語字詞的發音與中國兩廣的粵語發音相近。譬如「公安」(Cong An)、「特別」(Dac Biet)、「大學」(Dai Hoc),操粵語者,一聽就明白。

將越南文字羅馬化,始於法國殖民時期;越南房屋建築的模式是狹長多層的,據說法國殖民者對物業徵稅的方法是以臨街部分的房屋面積大小來計算,狹窄的樓面為省錢計,而多層建築則方便一家幾代人同住一處。

法國的文化和生活習慣,特別是在吃這一方面,亦深深地影響著越南。工作忙時,一個越南法式麵包就可充當一頓美味的午餐了。破開一個法式麵包,塗上黃油豬肝醬,加入醃製好的酸甜紅白蘿蔔絲、黃瓜辣椒、香草、芫荽、火腿或者烤肉片。嘴要張得夠大,咬下脆脆的麵包帶著肉香和清新的蔬菜氣味,一種很特別的中西夾雜的口感。品嘗法國大餐也不用到巴黎,在西貢,你就可以吃到便宜又地道的法國菜,油封鴨、鵝肝醬、焗蝸牛、馬賽魚羹、普羅旺斯燉菜、紅酒牛肉……

不過對我來說,法國餐吃一兩次就夠了,還是越南的傳統菜式比較合我胃口,春卷、米紙卷、越南河粉、酸魚湯,這些自不必說,我喜歡的還有那些生生澀澀但清香無比的九層塔、薄荷葉、生豆芽、香茅、芋頭梗、青木瓜沙拉,還有難聞但又極鮮美的魚露

越南航空

新冠病毒的變異毒株傳染力雖強,但殺傷性卻大大減少。許多國家逐漸開放邊境,希望可以帶動經濟復甦。我亦迫不及待地踏上疫情後的第一次海外旅行,目的地是——越南。

飛機起飛前會演示或者播放一段安全須知。內容往往千篇一律,很難吸引乘客的注意力。意外地,越南航空這一段安全短片我竟然全部看完了。節奏明快,輕鬆幽默,結合了動畫及真人互動,再加上手語,創意無限。航班上的服務員英語流利,殷勤有禮。這次航程經歷,絕對是越南近年來長足進步的縮影。

27年前我第一次到越南公幹,洽談的正是對越航空乘人員的培訓項目。當時越南經濟比較落後,機組人員往往以「帶貨」作為副業;去程帶上越南的土特產,返程則捎回澳洲的舶來品。也有鋌而走險之輩,偷運毒品,結果身陷囹圄,前程盡毀。

這次我純粹是旅遊,越南雖然受新冠疫情的影響,但仍處處呈現一片繁榮景象,活力蓬勃。酒店房間都訂滿了,大部分是本地遊客,消費力之強,出乎意料。近年也因為大量的韓國和日本資金湧入,大街小巷中除了傳統的越南和法國美食外,韓日餐館也比比皆是。

值得一提的是,越南乘客守規有序,我在旅途中乘座了兩次內陸航班,既沒有爭先恐後的現象,也無人因為搶占行李架上的空位而發生爭吵。這點值得我們國人學習改進。

曾經坐過不少航班,新加坡航空和阿聯航空的體驗感最好,國泰航空這幾年每況愈下,中國的優質航班則有東航和海航。這趟對越航也相當滿意,讓我下了再次光顧的決心。

作者簡介王水東,出生於香港,墨爾本大學博士。常懷赤子之心,無事也忙的旅澳閒人。2019年開寫公眾號「琛思淺語」,已出版著作三部。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二湘的七維空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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