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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書慶:為什麼我們堅持捍衛常識?

作者:

社會整體的蒙昧化,對清明理性的人構成威脅

劉叔慶律師

(一)師出無名的撻伐

在自然界中,有不少昆蟲是有組織能力的,比如行軍蟻。在《人與自然》節目中,我看過行軍蟻的征伐行為,它們所到之處,一片焦土,殆無孑遺。它們撕咬一切,肢解一切,吞噬一切,當然這一過程,也伴隨著行軍蟻的屍橫遍野。行軍蟻當真是踩著戰友的屍體前仆後繼,那景象端地是相當令人驚駭。

這不是因為行軍蟻勇敢無畏,而是因為它們低級,低級到沒有生的意識,也沒有死的恐懼,它們只是在信息素的引導下為本能所驅使。它們更沒有意識去辨析自己參與的這場征伐是否代表正義,但人類卻不同。

人類的戰爭是需要正當理由的,如果沒有,那叫師出無名,往往是取敗之道。如果士兵都覺得己方理虧,那上了戰場大概率會毫無鬥志丟盔曳甲,對此可參考晉秦韓原之戰。其實何止是流血的戰爭,即便是國與國之間的批評撻伐也需要占據道德高點,也就是你必須首先占理。如果明明不占理,卻依靠煽動仇恨和蒙昧主義,依託民眾對「不苟且者不得食」的恐懼感,來製造一種全民同仇敵愾的氣勢,那是令人嫌惡的。整個族群要麼被視為是低級如行軍蟻一樣的昆蟲,要麼被視為是高級如第三帝國時期的民眾,偏執狹隘癲狂不可理喻。

那麼,占不占理又是如何判斷的呢?

這取決於兩方面,一是你國批評他國的事實是否屬實,二是如果你國批評他國的事實存在,依據形式邏輯能否推導出你的結論。如果事實為假,對不起那叫前提不成立,遑論其他。如果事實屬實,但根據形式邏輯得不出你的結論,那你的批評仍然不占理。

最近,針對日本福島核電站排放核廢水問題,中國對日大加撻伐,當然俄國朝鮮這些一貫正義的國家也進行了戰術策應,只是稍顯敷衍。中國批評的動機無疑且必須是好的,但是否占理呢?可以套用我上面提出的分析框架來辨析一下。

首先,日本排放核廢水屬實否?屬實,日本確實開始向太平洋里排放核廢水。接下來的問題是,它排放核廢水的行為是否應該被譴責。這個需要通過形式邏輯來判斷。在形式邏輯中,需要遵循一個叫同一律的規則,這個規則要求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必須在同一意義上使用概念和判斷。說白了你不能搞雙重標準。

人類當然希望既能享受現代科技所帶來的便利,生存環境又能維持桃花源的狀態。但那只是一種夢想。人類享受科技帶來的便利,必然伴隨著代價。人類對科技的應用,對自然的開發,都是價值權衡的結果。自從人類發現了原子核鏈式反應能釋放巨大的能量,就開始盤算著核能的利用了,甚至比將之武器化的想法都要早。

後來通過多年的努力,製成了核反應堆,這想法就成真了。但也帶來一個副產物,就是放射性元素的釋放。幾乎每個老百姓都知道放射性元素可以致癌,殊不知它還可以致畸致突變。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人類利用放射性元素之前,它早就在人類身邊存在了,這叫天然本底輻射。動物漫長時段的(基因)突變是進化之源,放射性元素或許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也未可知。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量的多少。你的量是否超出了公認的安全標準。當然所謂公認的安全標準,確實也並不代表絕對安全。制決標准,是依賴動物的毒理學實驗,以及工作在輻射環境下人的輻射劑量與身體表現的統計結果,但實則個體的體質有差異。

作為個體,你當然可以說日本排放核污染水,哪怕它排出的量低於安全標準,你都不願意,因為並非絕對無害,不過如果注意吃相的話應該不分國籍一體反對,批評抨擊遊行示威都可以—只要所在國能允許。但作為政府來說,這樣做就沒有正當性了,特別是當你自己的國家也在發展核電,那就顯得粗魯無禮了。因為這違反了形式邏輯需要遵循的同一律,是在玩雙重標準。現有的核電站都是用水來冷卻反應堆的,這也是為何核電站多數建在海邊的原因,排放含有放射性元素的冷卻水是營運核電站必須忍受的代價。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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