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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朱德孫子因「流氓罪」被槍決始末

  1974年6月22日,朱德唯一的兒子朱琦(1974年6月10日)剛剛去世12天之後的一家合影。前排左起:康克清、朱德、趙力平;後排為趙力平的 5 個孩子,左起:朱國華(五子,1983年9月以「流氓罪」被處決)、朱和平(次子)、朱全華(四子)、朱援朝(長子)、朱新華(三女)

  2011年12月1日,是朱德誕辰125周年。

  此前,朱德唯一兒子朱琦的夫人、年過八旬的趙力平老人,一直忙於大型紀念活動的籌備工作。在她位於北京玉泉路一個普通公寓樓的住宅里,她和朱德生前身邊的工作人員袁存建見了面,兩位老人高興得擁抱起來。

  趙力平1926年出生於河北定縣大定村一個普通農民家庭,1944年經組織介紹,在賀龍的撮合下,三張鋪板一拼,與朱琦結婚。解放後,趙力平任中國人民銀行天津分行組織科科長,1957年任天津中心婦產醫院副院長,1979年任中國農業銀行天津分行副行長,1988年離休。

  趙力平與丈夫朱琦育有四子一女,分別是朱援朝、朱和平、朱全華、朱新華、朱國華。其中,朱新華是他們唯一的女兒。而最小的兒子朱國華則在1983年9月「嚴打」期間,以「流氓罪」被槍決了,死時年僅25歲。

  1997年刑法修訂,「流氓罪」被刪除。很多人為朱國華打抱不平。對此,趙力平女士坦然做了回應。

  趙力平身材偏瘦,但精神矍鑠,說話娓娓道來,對於唏噓往事,非常釋然,「想得很開」。

  朱琦的生母和養母

  美國作家埃德加·斯諾的前夫人尼姆·威爾斯1937年在延安第一次見到爹爹,她說:「我當時對他的印象是這樣的:他是中國少有的人物,一個人道主義者,他是那樣的一個軍人,認為戰爭並不是一種功業,而是結束苦難的一種手段,這在中國更屬少見。他無疑地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多情的人。」

  的確,爹爹是一位軍人,但很重情意。由於烽火戰亂,他一生先後有過4位妻子。

  我爹爹的原配夫人是肖菊芳,他們是在昆明認識的。肖媽媽的爸爸在昆明有個貨棧。爹爹從上海到雲南陸軍講武堂考試,步行就得70多天,那個時候爹爹沒錢,在路上生病休克了,肖家救了他,爹爹就在肖家養病。

  養病期間,爹爹總是每天早起掃院子、挑水,特別勤勞。肖家父母一看,這麼好的人吶,愛勞動,還樸實,就把還在師範學校上學的女兒肖菊芳介紹給了爹爹,爹爹和肖媽媽就這麼在一起了。

  他們結婚後生了一個男孩,那就是我的丈夫朱琦。生產之後肖媽媽得了婦女病,數月後病故。朱琦出生時,爹爹發現他右耳際有一根細細的「拴馬柱」,於是為他取小名「保柱」。

  朱琦還小,爹爹帶著不方便,朋油介紹了四川瀘州人陳玉珍與他結婚,陳玉珍是一名比較進步的青年學生,婚後一直帶著朱琦。

  朱琦很小的時候,陳媽媽就把他帶走了,有人說他1917年出生,有人說1919年出生,他自己也說不清。陳媽媽對他就像對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特別好。爹爹很感激陳媽媽把朱琦養大成人。

  朱琦由陳媽媽帶到十六七歲,直到1937年,他在瀘州被國民黨部隊抓了壯丁。我上瀘州去過兩次,陳媽媽祖上的房子還在,結婚的床、結婚的東西還在。

  康媽媽比爹爹小20多歲,一生也充滿了傳奇色彩。她15歲參加革命,17歲上井岡山投奔紅軍,領導婦女鬧革命,潑辣能幹。1929年,紅四軍由贛南進入閩西,占領了閩西重鎮長汀,部隊進行了較長時間的休整。

  就在休整期間,經過賀子珍和曾志的介紹,爹爹和康媽媽結婚了。尼姆·威爾斯曾寫道,在延安採訪時,她與朱總司令夫婦和周恩來一起吃飯時,見康克清頑皮地敲著朱德的手臂,而這位紅軍總司令也微笑地看著自己年輕的妻子,心裡好像有說不出的高興。

  拒絕了組織介紹的對象

  朱琦被抓壯丁後沒有暴露身份,要是暴露了身份就被殺了。後來,在周恩來的努力下,組織找到了朱琦,1937年底將他送到西安八路軍辦事處。朱琦1938年到了延安,在中央黨校學習。

  畢業後,爹爹把他送到前方去了,讓他去打日本鬼子。朱琦打仗當中腿腳負傷了,甲等殘廢,也不能打仗了,分配到抗大七分校的校部,當隊列科的科長。

  康媽媽找到抗大七分校的校長彭紹輝,讓他給朱琦找個對象。那時候找對象還得經過組織批准組織調查,還得查三代,後來調查完找到了我。

  我1926年出生,老家是河北定縣大定村。我父親趙鴻儒很早就參加了八路軍,大哥趙士珍、二哥趙士斌也都參加了革命。

  1944年,抗大七分校女生大隊教導員顧玉玲通知我到大隊部來一下。我們校部有一隊二隊,我在二隊。當時我也不知道朱琦是誰,隊部裡頭有幾個人坐著,有個男同志,當時也沒介紹他是誰。人家看我,我沒看他。他走了以後,校部說沒事,讓我回去。

  第二天,顧玉玲指導員問我說:「小趙你看那人怎麼樣?」我說:「上次那人啊?我沒看他呢。」指導員告訴我那是誰,說想給我介紹總司令的兒子。我說:「我現在多大呀,18歲,太小了,不行。我們那有風俗,找對象得通過父母,父母不同意還不能結婚。」當時我一直沒同意。

  後來我問我一個同學,也是好朋友:「你說,指導員給我介紹對象,是總司令的兒子,我跟不跟?」我朋友說:「那麼大的官肯定不跟,大官不自由。」朋友們都反對。

  幾個月以後,組織上把我們調到一起了。我從女生大隊調到了七分校校部,分配在隊列科當參謀,負責統計工作,歸朱琦領導。我工作上向他匯報。天天見面,那時我還是堅決不同意。

  有一次,他說:「咱們兩個怎麼樣啊?組織跟你談了嗎?」我說:「談了,不怎麼樣。你們家官太大了,我們家是老百姓,不行。」他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其實,我對他的印象還行,比較熱情,也挺客氣的。

  賀龍「逼婚」

  1945年9月,七分校校部遷離延安,轉移到晉綏根據地的內蒙古豐鎮。我和朱琦都到了一二零師司令部,他當通訊科科長,我是文書科參謀。

  後來賀龍天天動員談話,他是晉綏軍區司令員,這是交給他的任務啊。賀龍和甘泗淇將軍的夫人李真沒事吃了飯就說,小趙出去遛遛吧,遛遛就問我想好了沒有。

  有一次,賀龍跟我談話說:「咱們快進張家口了,小趙,你們兩個的事定下來,定下來我們就進張家口了,不結也得結,結也得結。同意不同意?什麼時候結?」他說:「我是司令員,我說了算,我簽字,說結婚你們就算結婚了。」他拍著桌子說:「怎麼還沒同意,還等什麼?今天不同意也得同意,朱琦哪不比你好?馬上結婚!」

  說完,賀龍就寫了一張條子:「批准朱琦同志與趙力平同志結婚。」邊寫邊說:「這是你同意的,可別說我逼你的,我沒逼你。」

  條子寫好後,交給了政治部,算是我和朱琦的結婚證書。

  1946年3月23日,我們在豐鎮結婚。晉綏軍區司令部的人都來參加了,擺了五六桌,差不多三十多個人。賀龍主持的婚禮。他叼著菸斗眯縫著眼睛說:「我的任務完成了。」

  進了張家口,我們照了結婚照,朱琦給他爸爸一張,我送給舅舅一張。解放後,我去找婆婆肖菊芳家的人,發現都沒有人了,肖媽媽的親弟兄、孫子輩都沒有了。

  大約一年後,1948年8月,我才第一次見到爹爹和康媽媽。西柏坡首長住得也挺簡單,都是窄窄的小窗戶那種房子。

  見面時,爹爹穿著一件褪了色的舊軍裝,待人和藹,慈祥的臉上總泛著笑容,言談舉止間一點架子也沒有。我心裡一下踏實了,拘束感也消除了。

  康媽媽還笑著說:「你們早點要個孩子吧,爹爹喜歡孩子。」我和朱琦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三天就早夭了,由於怕引起他們傷心,我們沒有告訴兩位老人。

  不久,鐵道部需要人,朱琦去了石家莊鐵路局當工人。因為爹爹說要從頭學,噎是團級幹部的朱琦先當練習生,後來又當火車司爐,三年後當副司機,又由副司機轉為司機,學會了開火車。

  孩子們被送進中南海

  1949年天津解放,我參與接管了偽中央銀行。中國人民銀行天津分行隨後成立,我擔任組織科科長。1957年,幹部支援文教系統,我被調到了天津市中心婦產醫院做副院長,一直做了17年。

  那時候讓你上哪,你從來不會說我不願去,讓你去你就去。所以我在天津呆了將近50年沒動過工作,也不敢要求調動。我想調也不敢說。我愛人在北京,我在天津,這麼來回跑,又辛苦。我星期六晚上十點了回北京家裡,休一天,星期天晚上就得返回天津。他在鐵路,我坐火車不要錢,就這點方便。有時候星期天晚上回來,有時候星期一早上六點坐火車回來。

  後來,朱琦調往天津鐵路局。上世紀50年代初,中央在北戴河建立避暑區。在北京與北戴河間的往返中,火車常常會在朱琦工作的天津鐵路局換車頭。

  一次,朱琦從北戴河開車回到天津,他還未離開機車,就接到通知:「朱琦同志,首長請你立即到車廂里去一趟。」因為乘車首長的身份是保密的,朱琦也不知這位首長是何人,來不及收拾,就匆匆趕到會客室。

  因為那時開的是蒸汽機車,燒的是煤,朱琦手上、臉上和身上都是黑的,雪白的沙發套都被他坐黑了。這時會客室的門開了,爹爹走了進來。朱琦這才知道,他今天拉的首長原來是爹爹。

  從司爐干起,朱琦一直到「文革」前夕,才當上北京鐵路局車輛處的處長。

  1950年,我又懷孕了。孩子降生之際,正好是抗美援朝的第三次戰役結束,攻占了漢城。於是,爹爹給孫子起名「援朝」。爹爹和康媽媽一再要幫我們帶孩子。我只好把10個月的援朝,送到了北京。

  一年後,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又出生了。此時,雙方已開始在三八線附近的開城為停戰而談判,雖然常常是談談打打,但和平前景可瞻,因而爹爹為他取名「和平」。

  和平剛8個月,就被送進了中南海。因為兩個孩子都在北京,我們的周末和假期,便大多要到北京度過。

  爹爹一直沒有忘記家鄉的兄弟,他參加革命早早離家,養家煳口的擔子全落在兄弟們身上,家境困難。爹爹決定儘自己所能,替每個兄弟家供養一個孩子來北京讀書。

  如此一來,孫子、外孫、侄孫們聚在一起,有十五六人了。再加上爹爹和康媽媽老兩口,將近20人。全家聚在中南海西小灶飯廳一起吃飯,就得擠滿兩大桌。

  當年,在中央最高領導層中,有三家生活比較困難,就是爹爹家、劉少奇家和陳雲家,原因都是家庭成員多,需要接濟的親戚多。中央辦公廳曾設法給予補助,但是爹爹從來沒有去領過。

  當時只有毛主席和朱總司令是一級工資,但根據毛主席的建議,他們拿的都是四級工資,也就是400多元。

  在那個時候,任何一層的領導人,除了死工資外,就沒有其他經濟來源了。和黨政幹部相比,軍隊幹部的薪金更高,元帥的工資和各種津貼加在一起約有700元。爹爹完全可以拿元帥的工資。但他以噎不在軍隊中擔任什麼實際職務為辭,堅決不拿元帥的工資。

  朱琦病逝

  朱琦在「文革」中受到了很大的牽連。當時造反派不敢對爹爹太放肆,他們整不著爹爹,就拿朱琦撒氣,批鬥、抄家便成了他們的家常便飯。

  1969年6月,朱琦被送到山西榆次「五七幹校」學習。當年年底,他從山西回來後,又被下放到天津附近一個叫漢溝的小車站改造,在那兒當倉庫保管員,一直干到1972年,才給重新安排了工作。

  恢復工作後,由於勞累,也由於「文革」這幾年的折磨,朱琦患了心臟病,在家休養。

  1974年6月的一個周一,我和往常一樣上班去了,朱琦和單位一位老同志在家聊天,突然感到不舒服。等我趕回家,他噎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孩子們都不在家,他們都當兵去了,我一個人在家。朱琦走時,只有50多歲。

  怕爹爹經受不住這個噩耗,只說「朱琦突然犯病了,在醫院搶救」。6月20日,朱琦去世後的第10天,我們回北京去見爹爹,康媽媽才告訴爹爹。

  那天,爹爹顯得很虛弱。看到爹爹拄著拐杖步履艱難地來到客廳,我忍不住就哭出了聲。爹爹看著我,喉結動了幾下,好像要說什麼,但一時沒有說出聲。這時,坐在我旁邊的康媽媽,輕輕地拍了拍我,示意別再哭了。爹爹說:「你們開始不告訴我,這不對,我就這麼一個兒子,這麼年輕就走了。他上過中央黨校,受過高等教育,走得這麼早,太可惜了。」

  最小的兒子被執行死刑

  我1988年12月底正式辦理離休手續。我一個人在天津,身邊沒有一個子女。我打了個報告,1996年才調到北京。

  1983年「嚴打」期間,天津一天內處決了82人,國華就在裡面。國華1957年出生,出事時才25歲。他不是什麼天津人民銀行的行長,剛畢業的大學生,在天津鐵路系統工作。與國華一起被槍斃的還有天津警備區政委的子女。

  國華不愛說,不怎麼出去,他喜歡畫圖,製作寫字檯、單人床,像個「小木匠」。家裡也不像人傳的那樣,地上有地毯,桌上有電視機,都沒買。

  當時的形勢是「嚴打快打」。當時有人說把責任都推到國華身上,朱國華有他爺爺朱德,肯定不會難為他,國華被推到最前面,結果其餘人被放,最年輕的國華被槍斃。

  這個事情在社會上傳得沸沸揚揚。有很多不實的傳言,比如說:「鄧小平找康克清談話了,做她的思想工作。」「康克清很氣憤,說『這是在朱老總頭上動刀子!』」「康克清去天津了解情況,想給孫子減刑。」「朱家的子孫都不是康克清親生的。她沒有感情。」

  其實,康媽媽從未介入此事,也沒有任何領導人找她談過話。有人說,康媽媽在飯桌上對著孫子們發火:「你們出了問題,不是個人的事,是在折騰你爺爺!爺爺有話在先,你們如果不爭氣,做了違法的事,要我登報聲明,與你們斷絕關係!」這話我也是沒聽過。

  有人說朱國華並沒有死。但我並沒有見過,沒見過也不會相信。別人說,時候不到,時候到了會團圓的。我噎聽到不止一人說朱國華未死。30年已去,死不死無所謂了。

責任編輯: 於飛  來源:新聞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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